但罗松却丝毫不领情,直接回道:“法相既然能置身法外,想必也知道楚律严苛已至天怒人怨,
本将军也不求你什么,只想请圣上让我楚地遭遇兵灾人祸的无辜百姓感受些朝廷的暖意,哪怕一户只给一斗米也好啊,
尤其那些战死将士的家眷,他们为国捐躯客死异乡,朝廷若没有一点表示,就不怕其他将士见了寒心么?”
“绝无可能!”
但罗松的建议,却还是被法鞅给拒绝了。
见罗松又要开口,他忙道:“非是本相心狠,而是我楚国现在是真的已经财政不支,
一旦休养生息,国库无钱无粮,以后如何北伐?”
罗松回道:“湖州诸地备战粮充足,可以取出一部分接济百姓。”
法鞅当即回道:“备战粮是为战时将士供应粮草而备,岂可拿来接济百姓?”
罗松:“那就眼睁睁看着那些百姓饿死么?法相啊,你的心为何如此冰冷?人命在你眼里就真如同草芥一般么?”
法鞅:“非是本相见死不救,如今青州诸地有多少灾民需要接济,大将军想过么?就怕将湖州所有战备粮都拿出来都不够啊!”
罗松轻蔑一笑:“身为一国相首,居然能把百姓之事说的如此轻巧儿戏,军士是人,那些缴税纳粮的平民百姓就不是人了?楚地有你法鞅,可真是千年难得一见啊!”
眼看自己左膀右臂在大殿上嘴炮不止,黄覆终于发话了:“好了,两位都是朕的肱骨重臣、国之梁柱,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这件事便让朕来裁决吧。”
只见黄覆缓缓起身,说道:“此次兵祸,不怪法相,主责当属朕,无论法相如何建议,但同意北伐是朕点头的,
所以,大将军要怪就怪朕吧,不要再跟法相继续吵下去了,越是这个时候,朕越不希望看到将相不和的场面。”
法鞅和罗松闻言,也都停止了争执。
黄覆叹口气道:“既然是朕的责任,朕当一力承担,既然国库空虚,那就从朕的私库中取出所有财帛,分给百姓吧,优先给那些为国战死的将士遗孀遗孤。”
法鞅忙劝道:“圣上三思,所谓升米恩斗米仇,圣上今日如此善待那些百姓,来日定会助长他们贪婪之心,
这次要一斗,下次要二斗三斗,到了后来要习惯了,给的不足就会心生怨气,不给就会不出力,久而久之养成惰性,那我楚国可就废了!
人性本恶,皆想要不劳而获,还请圣上务必三思,莫要因为一时妇人之仁,而让社稷毁于一旦呐圣上!”
说着,法鞅直接跪下,俯首贴地祈求黄覆改变主意。
黄覆点点头:“法相所言也许不错,升米恩斗米仇自古至理,但敢问法相,朕自立国以来,可曾给过百姓,给过那些跟随朕南下的将士升米恩呢?”
法鞅顿时语塞,跪在地上不知该如何回复。
“百姓所求不过一日温饱,朕也是从庶民中来的,也曾当过饥民,甚至从死人手中抢过吃的,
那种感觉朕深有体会,朕当时就想,这世道何其不公,为什么那些祖上立功的世家子弟,经历百年几百年还能享受那等待遇,
我等勤勤恳恳劳作的人,却是食不果腹天天挨饿,那时朕就在想,若是朕为天子,一定要努力改变这种局面,
让天下人人有饭吃有衣穿,百姓不再受苦,可以安居乐业,
但现在,经历此回大事,才发现朕与当初的理想是越行越远了,朕觉得自己跟那些士家豪门没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冷血,一样的无情,但这根本不是朕的本意啊!
所以法相,就让朕任性一回,把楚国律法先放一放,楚地的百姓实在太苦了,这一次就让他们感受一丝诚意吧,
也能让朕心里好受些,可以么?”
法鞅闻言,早已眼眶通红,良久起身行礼:“臣,遵旨!”
罗松也跪下道:“皇上圣明,微臣也愿意捐出家私,抚恤将士遗孤!”
其他官员也纷纷表示愿意尽一分力。
而法鞅感动同时,已经开始筹谋如何将这次赈济损耗降到最低。
既然那些阵亡士兵的遗孤遗孀动不得,就只能从那些因苦役死去的民夫家中想办法了,且这样的风险也会小很多,还能将这包袱甩给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