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羽望着不禁有些痴然,心中想道:“这莲花雪徐文长不仅文武全才,而且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五行八卦、奇门遁甲无一不精,且其人多才多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绝,乃是当世第一风雅之人,也曾听师父说过,徐渭容颜俊美,风流倜傥,这徐姑娘的言谈举止,才情武功倒是一点不逊于其父,可惜唯有这面容倒是没随了其父。否则,将这徐姑娘称为凡尘仙子一点也不为过。”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那缓缓的乐曲传入耳中,轻灵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一丝一丝如同清水般滴落心间,上次秦苍羽听时,头脑还未完全清醒,而这次却是听了个真切。
虽是清晨,但是这日天色阴沉,山中不知何时升起一团淡淡水雾,在空中辗转徘徊,久久不能散去,将远处群山也抹上了一丝哀怨之色,树木摇曳,花草轻斜,绿茵中的点点山花,似乎也听懂了这曲中的哀怨,低垂着花枝。朵朵花瓣,挂着晶莹的露水,似滴未滴,眼前整个世界都像被感染了一样,静静地听着徐清瑶的一字一句,品着琴音,留着清泪,千红一哭,万艳同悲。
秦苍羽眼望此景,耳闻其音,无意间眼中泪水再次滚落,流在颊上。
此刻正是唱词刚落,间奏刚起之时,秦苍羽随着音律轻声说道:“六树梅香打百球,昔年曾记柳桥头。娇来靥靥西施粉,冷伴年年燕子楼。由景而起,由景而落,四句两喜两悲,喜在前,悲在后,喜愈喜,则悲越悲,结句燕子楼更添思念忧伤。”
徐清瑶听闻秦苍羽之言,心绪轻动,柔情渐起,手上却依旧拨动琴弦,这时秦苍羽继续说道:“燕子楼,燕子楼,燕去楼无声……一支春后惟枝在,燕子楼空苦恨生,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这几句由燕子楼起将心中哀怨之情倾泻而出,昨泪几行因拥髻,当年一顾本倾城,高傲自怜之情催人心肺。
已倾城,已倾城,四顾却无君……却是说一代佳人,红颜薄命的悲凉无奈,更是让人听来轻叹怜惜,潸然泪下。
而这莫叹清泪洒罗裙,空负前盟话鬓云,一抹青衣随君去,不识天下只识君。四句虽是悲凉,但却又不失一代巾帼豪气,但越是如此,越发让人有种命数注定,无可奈何之感。”
这时间奏已完,徐清瑶声音又起,秦苍羽不再讲话,驻足而立在徐清瑶身后,随着这歌声,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在解曲,而是呆呆地望着徐清瑶的背影,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徐清瑶也不禁悠悠一声长叹,背对秦苍羽轻声说道:“如果那琵琶仙子重生,定会也视公子为一红颜知己。”
秦苍羽这时方才说道:“此曲此词,浑然天成,词中有曲,曲中有词,相得益彰,只是,只是……”说了两个只是,秦苍羽顿了一顿。
徐清瑶此刻转过头来,问道:“只是什么?秦公子但讲无妨。”
秦苍羽这才道:“只是苍羽却觉得最后四句和前面两阙无论从遣词,韵律还有意境上皆有不同,似乎是出自两个人之手一样。另外徐姑娘正值妙龄,又是身出名门,此曲虽妙,但是其中哀伤之情过甚,如此哀怨忧伤,对姑娘的心境恐怕只是有害无益。”
徐清瑶听闻此言,愣在那里,半晌无言,两只眼睛却流出两行清泪。
秦苍羽见徐清瑶落泪,心中顿时大急,说道:“徐姑娘,苍羽只是随口胡说,并无冒犯之意,如有唐突,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徐清瑶方才摇了摇头说道:“清瑶得识秦公子,真是此生无憾!公子所言非假,莫要紧张,这曲子名叫《翘儿春》,乃是我父填词,汤师兄谱曲,只是这其中有几句是清瑶狗尾续貂,因而到显得突兀了。”
秦苍羽这才晓得,这曲原来是出自徐渭和汤显祖的手笔,突然心中一动,“翘儿春?翘儿春?”他口中轻念,忽然间恍然大悟,说道:“原来如此,这曲中红颜薄命之人乃是琵琶仙子王翠翘了?”
徐清瑶点了点头,轻叹一声说道:“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既然秦公子能解此曲,那是否介意清瑶说个故事给公子听呢?”
秦苍羽心中奇怪,怎么叫是也不是呢?只是听徐清瑶这般说来,当下点头说道:“姑娘但说无妨。秦苍羽洗耳恭听。”
(ps.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都付与这断井颓垣一句,出自明代大剧作家汤显祖传世名作《牡丹亭》中“惊梦”一折,曲牌名为《皂罗袍》,未醒这里篡改为徐清瑶原笔,实在是对徐清瑶太过喜爱,另外汤显祖和徐文长在后文都有出场,为了剧情需要,未醒也将他们改为师徒关系,不过徐渭名列明朝三大才子之一,而汤公那时不过一落魄书生,又对徐文长推崇致至,就算汤公泉下有知,应当也不会介意未醒这么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