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
李相夷伸手,晃了晃铃铛。
不一会后,脚步声靠来,吱呀,大门打开。
一个黑脸包公像,又带着点书生气的年轻人映入眼帘。
“在下施文绝,请问来者何人,打什么兵器?”
父亲不在,最近都是他在迎客接单。
两人抱了个揖,李相夷开口。
“在下李相夷,旁边这位是我的好友笛飞声。”
“来此叨扰,是我想打一柄剑。”
黑脸年轻人多瞄了眼笛飞声,被那凌厉的气质吓了吓。
这人他听说过,近来斗败鬼手风烈的事情传得很盛。
有人说,他是英雄救美;也有人说,他与鬼手风烈有过私人恩怨。
总之,不管事情如何,神兵谷从不多问,只管铸器。
他移开视线,摊出只手,“两位里面请。”
两人随他进去。
一到院内,就见四处摆着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一下阅不过来。
入到正厅,施文绝请人落座,沏了茶。
“不知李公子想打一柄怎样的剑,可带了图纸?”
若是带了,神兵谷直接按要求打就行。
若是没有,则多收份设计钱。
李相夷摸出张图纸,抖开递过去,“施公子请过目。”
施文绝接在手里略过,“李公子这剑,画得倒是颇具艺术气息。”
在一边安静喝茶的笛飞声闻言,翘了下眉梢。
李相夷那图,他见过。
大气归大气,但也过分精致了些。
施文绝提了些专业建议后,道,“李公子与我去选铁吧。”
李相夷解开搁桌上的包裹,“不必,我自己带了材料。”
施文绝一瞧,眼睛都直了。
“这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化龙晶石?”
李相夷点点头。
“我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听闻只有在极寒之地,还要天时地利,才能生出那么一块,是可遇不可求啊。”
施文绝沉在不可置信里。
“如今见到,不是在做梦吧?”
他狠狠掐了把肉,感觉到疼,才喜不自胜。
他转向李相夷,“不知李公子是在哪里寻到的?”
“苍梧山。”李相夷回。
施文绝捶胸顿足,这不是自家家门口吗!
一开门就能望到山雪皑皑,怎就未曾寻思去寻过呢?
不过如今能一饱眼福,也是幸运了。
他语携询问,又饱含期待,“我可以摸吗?”
“当然。”李相夷道。
反正要交出去锻,迟摸早摸还不是摸。
但此刻的施文绝,显然激动得对这点混沌了。
得到首肯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
指尖一碰到,又立马缩回来,弄得晶石跟烫手山芋似的。
片刻后,他才缓缓把手贴上去,心情澎湃起来。
半晌过去,他方意识到,自己的傻样太不矜持了。
遂低咳一声,“那个,李公子这材料珍贵难得。”
“我神兵谷从不辜负珍宝,自当一丝不苟。”
“加上先前那些要求,算下来的话,统共是一百六十两纹银。”
李相夷干笑笑,“……应该的,应该的。”
他知道打柄好剑贵,可也没想到这么贵。
简直比李莲花坑蒙拐骗还赚得多!
而且,神兵谷从不议价。
这让他的盘缠情何以堪。
他暗暗朝笛飞声使下眼色,后者微摇下头,表示没这么多。
正在两人犯难之际,施文绝打起了小九九。
“我看这晶石颇大,依图纸的计算,材料十有八九是用不尽的,若是……”
他视线在客人间逡巡,“那百几十两银子,我神兵谷分文不取。”
早就听闻神兵谷,有收集稀世铸剑材料的癖好。
李相夷生怕他反悔,当即道,“我是来锻剑的,锻完,材料便于我无用了。”
“若施公子觉得可行,拿去便是。”
施文绝见他爽快,也二话不说,“那就这么定了?”
李相夷颔首,“就这么定了。”
定完,两边都觉得自己赚翻了。
李相夷不用付钱,欣然地冲笛飞声挑了下眉。
后者埋头,继续喝茶。
施文绝则在死死克制心情,再不克制,他那嘴角就要飞上天了。
等自家老爷子回来,不得高兴死,不得夸死他。
“不知打这样一柄剑,需要多长时间?”李相夷问。
锻造一柄好剑,短则数月,长则上年,都是有可能的。
施文绝以为他急,道,“李公子放心,我神兵谷有独特的技艺和方法。”
“不出十日,宝剑必送到你手上。”
“如此,多谢了。”李相夷抱拳。
这可真够快的。
其实这么快,多半还是化龙晶石的缘故。
他不知道,因为这块石头,他已经是神兵谷贵客中的贵客了。
对于贵客,神兵谷从不怠慢。
施文绝更是遣人安排了上好的客房,让他们住着等。
而一般的客人,多是按照约定的时间,上门取器。
至于他自己,立马就投身进锻剑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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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料、锻打、定型、淬火、回火、泽油……每个步骤都精雕细琢,精益求精。
对他来说,打铁铸器是一种爱好,因而格外认真。
当然,与打铁格格不入的,还有另一种爱好。
某天,李相夷深感好奇,一柄剑到底是如何诞生的,就拉着笛飞声去看。
他们发现,施文绝抡着铁锤敲打时,不时往前边的矮架瞄两眼。
那架子上竖着本书。
他一边打一边念,“‘子曰,道不远人,人之为道而远人,不可以为道……’”
“施公子好雅兴。”李相夷在一边道。
施文绝抓起脖子上挂的帕子,抹了把汗,“一边打铁,一边读书。”
“好求取功名。”
两人讶然。
铁匠考功名,倒是少之又少。
怪不得这施三公子,好似钢铁般的书生。
书生梆地一砸铁锤,叹息随之震荡。
“可惜,我家里人不支持,觉得读书不如打铁好,要我继承家业。”
也就是由于这一点,他在十多年后,曾假死过一回。
李莲花碰巧遇上,“医活”了人。
施家对他感恩戴德,他医死人肉白骨的名声也传开了。
俗称,撞大运。
不过,自那以后,施家确实没那么反对施文绝考功名了。
就是吧,他十考十不中,考了跟没考没什么区别。
李相夷自不知未来的他,有如此一番奇遇。
只附和着施文绝叹气,又看他打起铁来。
就是炉边热得紧,他和笛飞声不习惯,没多会就受不了回去了。
依先前所言,他要的剑,果真在十日内锻好了。
第七日太阳落山时,施文绝叩响了客房。
“李公子,剑好了。”
当时,李相夷与笛飞声,在桌前下棋。
本到了李相夷的白子,听得此话,他撂下棋子。
“这局下到这里,算我赢你输。”
笛飞声:“……”好没道理。
他欲说什么,李相夷已起身去开门了。
施文绝递过剑,他拿在手里。
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重量。
沉甸甸的,格外有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