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多重?”他问。
“加上剑鞘,是十八公斤,”施文绝答,“不加的话,正好十五公斤。”
“与李公子的年岁正正好。”
普通刀剑,也就一公斤左右。
这柄新剑同原来那柄,长宽都差不多,重出许多来,还是化龙晶石的原因。
质地紧密,打出来自然也沉。
就是这么重的剑,李相夷持在手里,毫不费吹灰之力。
“跟我的刀差不多。”笛飞声过来,也掂了掂。
掂完,还给李相夷。
他这才仔细看起剑来。
剑长三尺有余,插在玄色的剑鞘里。
鞘尖鞘头,都雕琢着精细云纹,与剑柄相呼应。
往上到吞口处,是只勇武庄穆的睚眦。
其底色,皆以银质为主,又杂以金色,看起来淡雅宁和,却敛藏着浑然天成的威严与贵气。
他抚过剑柄,而后握住,拔出剑来。
出鞘之声,明亮如日月之光华。
“帮拿一下。”他把剑鞘扔给笛飞声。
后者接过,抱臂握在怀里。
李相夷翻着剑看,剑身通体银亮,洁而无瑕,恍若以清泉濯过。
他双指夹着剑尖弹了弹,曲而不折,既刚且韧。
嗡然之音,就仿佛环佩相击。
他眼中炯炯发亮,“施公子好技艺,不愧是七岁就炼出神兵利器的天才。”
施文绝谦逊一乐,“过奖过奖。”
“请问,可有试剑的地方?”李相夷拇指搓了下剑柄。
“请随我来。”施文绝早有预料。
这些个江湖客,一拿到兵器,必是要试一试的。
如有问题,或不满之处,神兵谷也好重新沟通改铸。
是故在后院临山处,专辟了块地,供江湖客试兵器。
如此管是谁闹腾,或显神通,也伤及不到谷内房舍。
到了地,展在眼前的,是个树着巨石和木桩的演武场。
上面沾染了,各种兵器砍削打砸的痕迹。
李相夷跃至台上,打了几式剑招。
点刺劈撩挂,人剑配合,无一不行云流水。
就宛如他跟这剑早已相识,今朝才见罢了。
施文绝纳着台上的白衣身影,灵巧俊逸得他心中畅快。
他摇头晃脑地拈起文来,“人如剑,剑如人。”
“李公子修如松木,朗如日月。”
“这剑浩然神武,灿若星芒。”
“两者甚配,甚配。”
说这话时,他扫了眼旁边的笛飞声。
笛飞声头微侧,“施公子那书与铁,也配得甚妙。”
施文绝一愣。
这新晋江湖第十,是夸他,还是夸他?
他还没想明白,就被吓得跳起来,犹如一块蹦得老高的黑炭。
砰——
轰然一响,演武场上的一块巨石,被削成两半。
上头那半砸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
演武场大伤!
李相夷登时乖巧,挽好剑,立得板正。
“那个……”他不大好意思地挠挠头。
正欲道歉赔偿,笛飞声很自觉地掏出袋银子,拍施文绝手中。
施文绝方神魂归位。
他拍拍胸脯缓气。
这李小公子乍一瞧和顺,原来这么野的吗!
缓完,他才觉察到,手里多了袋银子。
数了数,他道,“多了。”
“不多。”笛飞声说。
很快,施文绝就明白,什么叫不多了。
笛飞声抽刀,飞上演武台,“看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刀快。”
“好。”李相夷转腕出剑。
两人打了起来。
一个剑疾如风,巧如蛇,刚柔并济;一个刀快如闪电,生猛得像天崩地裂。
李相夷一剑贯长虹,刺向对面。
笛飞声避得干脆,一刀卷携杀伐之气,回环横扫。
李相夷闪得利落,又一剑劈山开河,再度砍去。
两人见招拆招,打得是痛快淋漓。
施文绝也观得心情激昂。
他活到十七,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比试。
就是吧,越精彩,代价越大。
咔嚓,木桩被切得七零八落。
嘭嘭嘭,巨石炸得纷飞,响声搅得天上的神仙也不得安宁。
演武台,卒了。
这场比试,以李相夷胜一招而告终。
他流利地转着剑,嘴角是恣意的笑,“我赢你输。”
“看来,我才是江湖第十,你十一。”
笛飞声收刀一笑。
这一打,他又退回去了。
但无妨,来日方长,他总有赢李相夷的时候。
施文绝也万万没想到,这李小公子在江湖上闻所未闻,竟挑败了新万人册第十。
他不由得感叹,这江湖,真是到处卧虎藏龙。
演武台宁静下来,他从躲藏的远处回来。
对李相夷道,“李公子可满意这剑?”
李相夷含笑道,“无可挑剔!”
施文绝又道,“还请把剑再给我一下,我且去开个刃。”
他适才就服了,这剑锋刃未开,李相夷就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此子必是个卓荦之才。
李相夷却没有递过去的意思。
“这剑好得很,不必开了。”
施文绝怀疑自己耳朵聋了,一字一顿重复问,“不,必,开,了?”
哪有江湖客,剑不开刃的?
笛飞声也是这个意思,“不开刃,你日后闯荡江湖遇到歹人,可是会事倍功半的。”
“事倍功半,”李相夷反问,“你觉得我会吗?”
笛飞声想了想,摇头。
那些被此剑切开的巨石,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相夷斜过剑,双指并拢滑过剑身。
“这剑是我打来使的,不开刃我也能使。”
“若落入歹人之手,晾他们也使不出来。”
“不过,”他下巴一扬,“我是不会让它落入歹人之手的。”
“你随意,”笛飞声牵了下嘴角,“愿怎样就怎样。”
总归,人还没正式下山,这天下已经没什么人,能把他怎样了。
话到此处,施文绝也不再多说什么。
转而道,“李公子,可取好名字了?”
李相夷一滞。
是了,他还没想名字。
名字……他看眼笛飞声的刀。
刀叫刀,无趣得很。
剑,才不要叫剑!
可让他一下想,又想不出来。
思索间,他瞥见施文绝挂身上的布袋,袋里有书。
这是后者的习惯,在家里也时时读书,为考取功名做准备。
“施公子,你那书可否借我一下?”他上前询问。
施文绝无甚犹豫地取出,“乐意之至。”
李相夷随手一翻,一句话闯入眼中。
他把书还回去,挥了两挥手中的剑,“有了。”
“就叫少师。”
剑身划破空气,发出呼呼的悦耳之声,似也在欢喜自己的名字。
少师。
“挥少年之师而出,誓取敌首而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