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已经不记得,从何时起,自己就是有再多的悲伤,都无泪可流,也许要追溯到幼时,自己还父母双全的时候罢,记不清了。现在的自己怎么了,也不能解释的清了。桓玄又道:我见彖之与童儿交流无阻,而你我常要研磨书写才能对答,特别是出门在外,我不能及时知晓你的心意啊!谢珝想了想,伸出一手向前,掌心向上,意思常常为请讲或者何如。桓玄看懂了,便接着道:我知道你与小童常常以卦象交流,不如在外时,你不方便执笔,在我掌心写下卦象如何?谢珝吃了一惊,不过一闪而过,随即扯了扯嘴角,又点了点头。桓玄如获至宝,笑逐颜开,立刻道:吾欲时刻相知彖之之心可悦否。封二公子策划出行可是一把好手,不到五日,就安排了为期两个月的日程,先是在南郡转转,就开始往荆州进发,并书信告知殷仲堪与杨佺期,邀请几位好友在荆州相聚。桓玄觉得甚为妥当,当初殷仲堪婚礼大操大办,让人羡慕,婚后还经常称自己娶到了此生挚爱,就更加让人艳羡不已,如今,心悦的人来到身边,还不带过去示威,更待何时。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封尚觉得他一路上,并不能吃得下其余的什么珍馐美味,近来,衣带日益见缓,还甚是没有胃口。原因嘛,很简单,不过是因为对面坐的两个人已经从最开始的一个人在另一个手中写字,一个人讲话,变成了,两个人都在往对方手里写字,然后留他一个人凌乱。那两个人整天眉来眼去,明明可以靠眼神交流,还非要拉拉小手,比比划划,相视而笑,含情脉脉。天啊地啊!快让我瞎了罢!封公子在心中不停的呐喊,快被折磨成疯公子了。他现在懂了,为什么当初桓玄要拒绝他自己乘一辆马车的决定!原来是要找个观众,不,两个观众!不过,一旁的小童居然对此还津津有味,时不时也露出迷之微笑,究竟是为什么?你在看什么?封尚不禁疑惑的问。桓公子与我家公子啊。小童也十分疑惑,为何封尚要如此问。你能看懂么?封尚继续问。你看不懂么?小童继续疑惑,还投来了,坐在自己身边之人,不会是傻的的罢!如此的眼神。封尚吃了一瘪,心中憋闷,对外面叫道:去最近的车行!封二少终于坐不住了。分开了两辆车,封尚的眼睛终于可以慢慢自愈了,不再觉得疼痛难忍了,便望着小童道:你果真能看懂么?小童道:懂什么?封尚道:他们俩的神交啊!小童道:然也。封尚道:好好说话,咱们聊聊天。小童道:善。封尚道:他们怎么交流的?小童道:易经。封尚道:卦辞???小童道:真没想到,封公子是如此明白之人,小奴佩服。封尚道:去去去!小童起身要去对面的座位上,刚要走,封尚又拉住他。封尚道:回来回来回来。小童又要走,封尚又拉他。封尚道:你发现了么?最近你家公子的眼神,不再冷漠如霜了,时常还带着笑意。小童道:是啊!封尚道:你家公子是不是?小童道:是啊!封尚道:是啊什么啊,我还没说呢!小童道:是动了心啊!封尚道:你,你怎么知道?他说的?小童道:枉顾你读了那么多的情爱佳作,一个人是否动心,你都不知么?封尚道:别人倒是能看得出来,你家公子,不行,他那样收敛,那样自控,那样小童道:别那样了,他不会那样对你的。封尚要气糊涂了,道:我,我怎么了?我差哪?小童道:莫要痴心妄想了,看你满脸写的yín 词艳曲。封尚又要说些什么,小童径直走到了车的另一边,闭眼不听了。当夜,在一水镇停留时,封二公子重操旧业,重回江湖,选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勾栏院,逍遥快活去了。据可靠消息称,封二公子一掷千金,选了几个最为热情最为奔放的清倌,共度了良宵。自从使用了卦相交流,每日里与谢珝互换了很多意见,慢慢的桓玄才知道,他的心中原来也是那么的五彩斑斓,原来他只是面沉如水,却有无数个想法在心里面,不曾表露,一直隐忍克制。开始的时候桓玄还用语言去表白,后来觉得一切语言都比不过在那人掌心书写,来的更加直白。便省去了多余的话语,开始用指甲来倾诉自己的衷肠。最初谢珝只是淡淡的,对于他所描画的事情不甚关心,慢慢的便开始发表自己的言论,现在两个人几乎心有灵犀,常常对同一事物运用相同的卦象描摹。而谢珝眼中也生出了很多中情绪,时而开心,时而恼怒,时而忧愁,时而鄙视。他变得生动起来,越来越像是初见时,那个飘荡在秋千上的倩影,光芒四射。如果能慢慢化解谢珝心中的结,让他这样自在快活的过一生,该有多好啊!如果日日能对上他的笑颜,该有多好啊!如果能在他欢喜时拥他入怀,该有多好啊!桓玄这样想着,便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谢珝投来探究的目光,他摇摇头,示意没事儿。谢珝不信,又在他手心里画了个问号。他只好搪塞道,自己在笑封尚。谢珝低了低头,也露出一抹浅笑,如车窗外的夕阳般,那么耀眼,那么夺目,那样美妙。希望这趟荆州之旅,可以淡忘伤痛,制造美好。名山大川,半路上比比皆是,于是行着行着,便可以去欣赏一下山间的风景,只是每到一处山顶,谢珝都会在桓玄掌中写下几首当地最著名诗词名字,让他朗诵出来。而每当桓玄高声诵读这些名句时,都能看到谢珝的眼角闪着点点泪花,为何会如此呢?是激动的泪,还是哀伤的泪呢?桓玄不得而知,只好轻轻替他拭去,抚抚他的头,再轻轻唤他:彖之。巍巍天堑岩壁峭,层层云边深难料。翠拔万尺寻神迹,金顶楼台雨缥遥。封尚学艺不精,还能赋诗一首,笑坏了饱读诗书的桓玄与谢珝,连小童都讪笑他此番也能称之为诗,简直滑天下而大稽。见谢珝破涕为笑,三个人心中也都宽慰了许多,一路之上欢歌笑语多好,逢山便要哭一哭,神仙住在这深山之中,也要发愁啊,为何入我法门,过我道场,非要声泪俱下,怪哉!怪哉!下山之时,谢珝暗暗在桓玄手心画了一道师卦,对望无言,桓玄拉住了谢珝的手,只是紧紧的攥着,什么都没有写,又默默的道:先师没有陪你去过的地方,我会一一陪你,先师不能继续陪在你身旁,今后有我,先师不能安慰你的时日,有我伴你左右。你若想念他老人家,我也陪你一道纪念于他。作者有话要说:封二:泄露天机而遭天谴的不应该是珝公子。童儿:那是谁?封二:你!你这个肉身是老妖精化的罢!童儿:你过来,我要吸食新鲜血肉。哦,对了,为了祝大家周末愉快,下一顿,给大家安排了点肉,希望不要嫌弃,小老真的尽力了。第一次,第一次,人家是静若处子,你们要体谅~~~第38章杨佺期比这游山玩水的三人先到了荆州,见识了妹妹妹夫的琴瑟和鸣,不禁觉得来早了,应该等桓玄他们来了,大家有粮一起吃。没有想到,他们真的来了,粮多了不止一倍,还好看客也变成了两个半,有难同当,封尚杨佺期加个童儿,整日里度日如年。封尚道:杨兄,此番幸好有你,有所不知,我这一路之上,哎!一言难尽啊!杨佺期道:本以为你们来了,我便不用再受妹妹妹夫的洗礼,没有想到,他二人已经如此真是为难你了!封尚道:我们开始乘的一辆车!杨佺期闻言就要拜,被封尚拦住了。佩服佩服。封公子真是个英雄啊!杨佺期五体投地。令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居然把仲堪调|教的如此之好,真是让人吃惊啊!封尚觉得这门亲事,做的太成功了,家族联合了,真爱也找到了。小妹自幼跟着我,四处巡营入军,兵器拳脚,学的半分女子之态都没有,又是家中胞妹,想是对他宠溺过了头,就由着她,以为将来肯定影响到她出嫁,没有想到竟然得了这样好的如意郎君。杨佺期提起妹妹眼中都是柔和。胞妹啊,那岂不是很像将军?封尚觉得有点蹊跷,又不知何处蹊跷。像,非常像,小时候是一模一样,长大了多了些女儿的媚态,可是性子还那么强,在家时常常要穿男装,拿折扇,顽劣啊!顽劣!杨佺期养个妹妹,结果养成个弟弟,有点惭愧。经常跟着将军行军打仗?封尚又问。是啊,大小战役参加过几次,都是有惊无险,很是勇猛。杨佺期眼中又显出些自豪。令妹是不是性格随了将军了。封尚看似调笑,却是好像悟到了什么道理。是,氏族里的都这样说,不愧是一根肠子里爬出来的,竟像是亲兄弟,而非兄妹呢!杨佺期笑着道。哦~~~原来如此。封尚笑的有些奸邪,扇子掩住了脸,还有这么回事,真是不敢想。杨佺期不解的问:何如?没没没,只是为令妹嫁了个如意郎君而欢喜,欢喜。封尚简直被所探知的情况笑疯了,想赶紧找个人说说。奈何,殷仲堪要陪娇妻,又是当事人,不能说。桓玄与珝公子整天腻歪在一起,像一对连体似的,手就没有撒开过,谁想去拆散他们,只好,跟另外那半个人说了。童儿,你过来。封尚一脸yín 邪。公子何事唤奴?小童一脸正色。你可知仲堪何故对新娶的妻子如此满意?封尚直奔主题,毫无遮掩。然也。小童头不抬眼不睁的道。啊?你知道?你知道什么,那你说说。封尚不太相信,自己才是慧眼如炬,别人怎么看的出来。两点。第一,世家联姻,求富贵延绵。第二,此女与真爱之人一般无二。小童抬起头,看着封尚,目光炯炯,像是在说,凡人啊,平身罢!此话一出,吓的封尚汗毛倒竖,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你都看得出来,还能瞒过我么?不过他三人恐怕对此事真相都不知情,却享受在其中,傻人有傻的快乐。小童这话说的像是百年的老叟。这你都看得出?你,你还看出些什么?封尚觉得别人在这孩童面前,似乎都未着丝履。还知道,你对我家公子生出了些yín 邪之意,只是你有心将之压下,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小童邪魅一笑。不曾不曾,这可真的不曾。封尚冷汗都下来,在这小童面前,自己也像是□□的在任人指摘。封公子的命定之人,必然不是我家公子,你只是不知道世间怎样的美好才适合你,千帆过也无济于事。小童鄙视之情毫不掩饰。封尚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自己怕不是遇见了神仙,吓的他一刻都不想停留了,便道:我还有事,有事,日后再聊,再聊!便跑的无影无踪了。小童笑笑觉得大人可真是愚昧,皆是对无情之人动情,对错误的人动情,对万万不该动情的人动情。而对心悦自己的人,却永远看不到,一味地追逐,最终一无所有,孤苦一生。夜宴如旧,歌舞升平。自从人全了,殷府上,三天一小聚,五天一大宴。六个半人每天一处喝酒,一喝就到天明,酒桌上屹立不倒的除了杨氏兄妹,就剩下桓玄和谢珝了。桓玄不让谢珝喝很多,一点点就借口身体不适,让他换酒为茶。杨氏兄妹则是有名的千杯不醉,周围的人都喝倒了,兄妹俩还能对饮三百杯。而杨家的好女婿殷仲堪,一般却是第一个败下阵来,醉了就不分时间地点人物的,逮着杨氏兄妹中的任意一人,拉住就要回去行房,笑的封尚抱着小童差点一头栽进湖里。桓玄对于酒这种东西,是能而不好,所以没有人强灌,自己很有节制,周围的人都沉浸在把酒言欢中,他一心只想知道珝公子是否开怀,是否能忘却一切愁苦。可是平日里越来越开怀的谢珝,晚间却是噩梦连连。殷仲堪本来为二人安排了两间相邻的房舍,只是桓玄夜间怕谢珝不适,便常常独在庭院中,等待夜深,等他息灯,等他安眠,等他一夜无梦,再等到天光初亮,才会放心回去睡上一会儿。开始的几天还好,谢珝都是一夜无梦,可是日日在一起,看着他对殷杨二人越来越熟悉,越来越亲近,反而让他梦魇不断,噩梦连连。第一次,桓玄冲进房,将他唤醒,搂着他两个时辰,才又将他哄睡。后来这样的情况就多了起来,一夜一次,变成一夜数次,桓玄索性睡到了谢珝的榻上,夜夜抱着他,才能安枕。桓杨封殷其实自从先帝驾崩后,就没有再聚了,这是一次很好的契机,可以叙叙兄弟情。只是,现在不仅殷氏盘踞荆州,杨氏桓氏都有了自己的疆域,事务繁多,不能数月不归,而谢珝最近因为噩梦缠身,日渐憔悴,也是该回南郡的时机了。殷仲堪与杨佺期觉得桓氏已经开始壮大了,并且取得了当前最有利的地域,首当其冲应该被推举为王孝伯后的第二任盟主,三人兄弟一心,同气连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桓玄盛情难却,便只好答应。于是,殷仲堪安排在三日之后,举行盛大的祭天仪式,三人歃血为盟,同仇敌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