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问回来,云瓷稳住心神:我说的是男女之情。阿兄,你会不会觉得当妹妹的对阿兄生出男女之情很难以接受啊?
又是男女之情。姜槐凝神细想,片刻笑了起来,这题她会。
她道:你那朋友和你感情好吗?
云瓷一阵心虚:很好。
既是挚友,你不嫌弃那就无妨。至于我,我能接受世间所有匪夷所思的感情,只要那感情热烈美好。每人都有不同的活法,路不同,选择不同,感情更不能一板一眼的去规定固有模式。但有一点姜槐认真道:再炙热的情感,血缘礼法不可越。
云瓷若有所思,攥紧的手慢慢松开。她大概知道阿兄的态度了。
苏簌簌笑意凝在眼尾,漫声道:阿槐,帮我沏杯茶。
马车内有乾坤,所需之物应有尽有。云瓷眼睁睁看着苏姐姐指挥阿兄上了瘾,一脸心疼,遂甜甜一笑:苏姐姐,我来陪你下棋,好歹容阿兄喝口水,你意下如何?
苏簌簌挑眉:好呀。
一来二去,姜槐成了闲人,但她闲不住:阿瓷,累不累?要不要靠我怀里睡会?
不用了阿兄。云瓷笑容甜美:阿兄别来扰我,待我赢了苏姐姐再说。
棋子清脆地落在棋盘,一子落下,呈封锁之势,苏簌簌凝神细看,越看越觉心惊,这一子走得精妙,如何破局呢?
姜槐随意瞥了眼,刚要开口,发觉阿瓷正盯着果盘里黄澄澄的柑橘出神,心下一动,剥了瓣橘子喂到她唇边。
酸酸甜甜的,解了喉咙干渴。云瓷眉眼弯弯:多谢阿兄。
还要吗?再喂你一瓣?
眼看一子掀起棋盘困阵,对面的苏姐姐双眉紧锁沉浸在棋局无法抽身。云瓷满意地笑了:阿兄,还要。
马车抵达桃源山山脚,苏簌簌长叹一口气,眸光隐晦深沉的看着云瓷:阿瓷妹妹深藏不露,我输了。输得,又何止棋局?
云瓷便要谦虚两句,被姜槐抢了话锋。不过抢她话的是阿兄,她只有开心的份儿。
年轻的大将军神色傲然,眉梢带了些许狡黠:簌簌,你输给阿瓷并不吃亏,在棋道上能赢她的人她摊开掌心,得意笑了:顶多这个数。
五指收回两指,也就意味着在阿槐看来,泱泱大禹国能在棋道压云瓷一筹的,仅两人?簌簌眼里赞叹更盛,阿瓷天赋卓绝,不知师承何人?
不瞒苏姐姐,小妹师承棋圣元洗。
棋圣元洗?!苏簌簌愕然,侧头问姜槐:不是说棋圣早在十年前封山,再不收徒了么?棋道山多少人上都上不去,你怎么做到的?
是啊阿兄,我也想知道师父为何会答应收我为徒。
陈年旧事姜槐没想到她们会问,摸了摸后脑勺:这个时间太久,早就记不得了。
阿槐,你不会有什么瞒着我们吧?苏簌簌一脸怀疑。
都说了忘了啊,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十年前的事谁记那么清?再说阿瓷师父众多,我哪能一一记得?
云瓷不欲使她为难,阿兄不说,她自会去问。反正再过一月就是棋道山开山竞道之日。想通此节她温软笑开:苏姐姐别问了,阿兄不想说,还能逼她不成?
姜槐小声嘟囔:真记不得了嘛。
苏簌簌见不得她这样子,喟叹一声:阿槐,你是在撒娇吗?
姜槐一脸茫然:你怎么会这么想?
阿兄真可爱,可爱得想抱抱。云瓷莞尔:快看,桃源山好美啊。
看过了桃源落日,又往堤柳岸垂钓,吃过姜槐亲手烤的鲜鱼,并肩在山路行过半个时辰。此次出门,姜槐准备充足,指使仆从搭好帐篷后,已是月上柳梢头。
趁着众人都在忙,云瓷独自往山巅吹风。
柳如岸身披月色,怀着一颗忐忑激昂的心朝她走近。
看到来人,云瓷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柳堂主,可是来认亲的?
啊?惊觉要说的话被人抢了,所有酝酿好的措辞被打乱,没有执手相看泪眼的悲切矫情,更没有娇娇软软的轻柔慢调,眼前的妹妹清冷孤高,拒人千里。
实在没了办法,柳如岸哆哆嗦嗦取出备好的画像:这是咱娘。
云瓷抿唇看着那副有些年头的画像,月光映照下,美人在骨,容色姣姣,和她起码有六分神似。
她姑且信了,前天擅闯风停院的人,是你吧?
柳如岸道:是我,妹妹,我想早点见你。
妹妹?云瓷神色淡了下去:柳家,打算如何安置我?
许是她的反应太过冷淡,柳如岸微微怔神,妹妹根本没有他想象里的柔弱,云瓷骨子里极有主见,只是看她的样子,像在急于认祖归宗
咦?竟比料想的简单顺利!
柳如岸释怀笑道:你是正儿八经的柳家嫡小姐,当然要回自己的家。
自己的家
云瓷反复咀嚼,终于下定决心:好,这门亲,我认了。
既然血缘礼法不可越,那么姜槐,从今天起,我不再做你妹妹!
第042章
这决定仓促吗?
云瓷问自己。
月色朦胧, 她看着对面呆怔恍惚的柳堂主,心道:不仓促。万事万物,姜槐在她心里,都应占首位。
血脉亲情,她选阿兄。
当年大雪天流离失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唯有姜槐, 予她温暖,给她依靠, 赐她重生。
姜槐待她, 恩情并重, 无一丝不妥,无半分亏欠。
而柳家
富可敌国的柳家,没有确凿证据哪会贸然跑来认亲?更别说,她已经看过画像了。认亲之事, 她信了九成。
云瓷闭上眼, 感受着山风扑面,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她与姜槐,也该有个说法了。
她不介意回到柳家迎接她的是什么,哪怕来的不是柳家, 而是再寻常不过的小门小户, 这门亲事,她也会认。
她受够了阿兄看向她时坦荡清澈的眸,她不甘心只做妹妹。
破而后立。
她想和姜槐建立一种全新的关系, 她迫不及待地想得到认可。
辞别柳如岸,云瓷回到营地。
篝火在暗夜燃起,姜槐和苏簌簌一左一右围着烤火,见了她,招手笑道:阿瓷,快来。
阿兄。云瓷柔顺地挨着她坐下。
淡淡的馨香气飘荡在姜槐鼻尖,那股异样的感觉又来了。
自从明悟欲是何物后,这已经是第二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