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他现在需要的是你。你也看见了,他谁的话都不听,只要你。”
谢谢噢,这话一点也没有安慰到她。
曲芝华珠光宝气的一只手伸过来,搭在她手背上:“看在咱们两家老相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再辛苦一下。一年以后,你要酒庄或者钱都不是问题,陆潜也差不多完全康复了,再决定其他的事。”
舒眉深吸口气,还是有些意难平:“这一次的酒……”
“反正这次的酒已经酿坏了,明年没法变现,你守着这么个酒庄怎么生活呢?不如就再等一年,明年再有收成的时候,只要酒能卖出去,你还要离婚,我们再商量。”
机场广播传来各种航班信息播报,曲芝华看了眼手腕上的钻石腕表,褪下一只蓝宝戒指就往舒眉手上套:“时间差不多,我该走了。这个戒指我一直戴着,现在送给你,你要还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跟我说,我不来也会叫人送来给你。”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开玩笑,三年前陆潜出事她也是从手上褪下个绿得出水的翡翠镯子,像紧箍咒似的要套住她,现在又来?!
这一言不合就从手上撸首饰下来送给媳妇的戏码像从台湾苦情剧里来的,陆家版意难忘演了一百集还不过瘾,现在是要朝两百集强行加戏!
再说了,这宝格丽的款式怎么看都透着点暴发户式的炫耀,她还是喜欢梵克雅宝。
“你喜欢梵克雅宝我下次挑好了带来给你,总之这个你先收好,陆潜就拜托你了,他要敢犯浑欺负你,你有这戒指在手,不用怕他。”
林舒眉不敢相信这你来我往的推拒之间,她不小心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这枚“尚方戒指”就这样被强行套在了她的大拇指上,像个扳指似的,一时居然取不下来了!
…
“她自说自话就跑来往我的酒里充二氧化硫!还说什么自己也是在波尔多学的酿酒……那都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三十年前!哎哟,轻点儿轻点儿,都勒红了!”
林舒眉一边发泄着情绪,一边伸着手让老友顾想想帮她摘那枚蓝宝戒指。
纵然是顾想想这样的生活小能手也又是肥皂又是润滑油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下来,她手指都肿了一圈,再不行只能拨119了。
想想也知道她火大,安慰道:“别气了,她不是不计较这批酒的时间,又多给了一年的时间吗?明年肯定能酿出好酒,卖个好价钱的!”
舒眉叹了口气,看着手边那枚蓝宝戒指:“你相信吗?反派死于话多。”
“你说陆潜他妈妈是反派呀?”
“不是,我说我自己。”
她要是不这么直截了当去找曲芝华谈就好了。
酒酿坏了,陆潜不记得她了,她感觉人生这几年都白搭了,并不想多这一年缓刑期限。
“迟早有一天,我要被自己的贪财好色给害死。”
顾想想忍俊不禁:“你贪财我知道,好色指的是什么,陆潜的姿色吗?”
舒眉脑袋贴在胳膊上,转了个方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酒庄是依山而建的,今天起了山雾,又没有太阳,窗外灰蒙蒙一片,其实什么也看不真切。
顾想想泡了两杯花草茶,在她对面坐下,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啊?你说陆潜不记得你了是什么意思,他记得谁啊?”
之前在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的,她只好大清早就过来慰问。
“也没什么,医生说有过脑损伤的人这种情况很常见,他就是不记得我了。”
舒眉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惫懒,仿佛在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那……会不会是他刚醒,人都记不太全?”
舒眉摇头:“我看不像,他认得他妈妈和姚叔,还有以前的同事。”
他连赵沛航都记得,这是他车祸前一直共事的同事,证明并不是越近的记忆越模糊。
再说她从小就认得他了,算近还是算远?
“还能恢复吗?”顾想想也有点忧心忡忡起来。
“说不准,可能可以,可能不行。恢复不了也没关系,正好离婚,也不用有负担了。”
“你真想离婚啊,想好了?”
舒眉转身从打印机上拿下几张打好的文件在她眼前晃了晃:“看看,连离婚协议都是现成的。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了,早在三年前他不就想跟我离婚嘛,现在我可以成全他。”
只不过如今他这样子,决定权显然也不在他,而在他妈妈那里,所以她不得不再守个一年之约。
早知道不去找曲芝华,悄悄咪咪让陆潜签了这份协议该多好。
很快,姚炳志打电话来,说陆潜不肯出院。
舒眉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才想起今天是他要转去康复中心的日子。
第一批酒搞砸了,事情却一点没少。少量晚熟的葡萄品种还在架子上,从供应商那边采购了新酵母,还要调试设备,准备第二批酒下厂……所有事都要她过目确认,这几天她回来就忙得脚不沾地。
以前陆潜躺在医院里,一有点风吹草动医生就给她打电话,现在人醒了,没人给她电话了,她倒是难得又睡了几个好觉。
就是一不留神把他要出院的日子给忘了。
不知道这位大少爷又作的什么妖。
舒眉急吼吼赶往医院,临出门前看到放在餐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顺手就直接塞进了包里。
陆潜病房里的情形跟上回差不多,只不过他已经可以稳稳坐在轮椅上了。自从上回他把她推倒在一片碎玻璃上伤了手,病房里所有能打碎的东西都换成了塑料的,但地上还是一片狼藉,之前她用来给他盛温水的那只保温杯也滴溜溜滚出老远。
他大概也就挥臂一扫,桌面上的东西就全在地上了。这么看来,他四肢的力量多少也恢复了一些。
老姚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样子,焦灼地贴着病房门直搓手。
她走过去:“姚叔,什么情况?”
“哎呀舒眉呀……你快帮着劝劝,他一听要去康复中心就不肯走了,说宁可待在这里。这怎么行呢?”
她看了看病房里背对着他们坐在窗户前的陆潜。
他还是瘦,整个人就像被强行套在那套宽大的病号服里,坐在轮椅上,一只手却紧紧抓着病床边的扶手。
舒眉示意老姚在门外等,然后仰起头深深呼吸,走到陆潜身边,问:“为什么不肯出院?”
他其实早就听到了她的声音,却还是倔强得不肯侧过脸,只悄悄地把盖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他看到她就反应大得不得了,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看笑话。
哟,还遮遮掩掩呢?
舒眉蹲下来,手顺着毯子的边缘悄无声息地探进去,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不肯出院?”
陆潜狠狠一凛,呼吸都乱了套:“你、你别碰我!”
“真的不想让我碰?”她的手灵活又调皮,“可我就是要碰,你能拿我怎么样?”
陆潜头皮一阵阵发麻,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到她手指经过的地方:“你这是x骚扰!”
“是啊,没错。你昏迷不醒的这几年,我可没少骚扰你。问题是你现在醒了,肌肉萎缩,站不起来,也没有力气反抗,我要继续骚扰,你还能推的开我吗?”
她这话说得他更兴奋了,忍不住偏过头轻哼了一声,额头就抵在了她肩膀上。
坦白说,他并不想推开她。
嘴上说不要身体很诚实,他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这样。但身体每个细胞确实都在向大脑传达被她看着、被她触碰的愉悦,舒服得他简直快死掉了!
这下舒眉倒有点不淡定了,怕他随时又要昏过去。
“喂,你哪里不舒服?别靠着我,你好重……喂!”
她又被他压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毯子下的手本能地一拉,把他也从轮椅上给带了下来,直接扑倒在她身上。
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舒眉抬手使劲推了推:“你别压着我……你先起来!”
陆潜不肯,他觉得这样很舒服。
何况他自己也没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