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玦神情复杂。
他抿了抿唇, 寻思了半天,语气极其幽怨:“……过去的事情提起来做什么。”
宋恬故意道:“老人家,您到底多大的岁数?”
“不许问我年龄, 也不许用敬称。”他凶巴巴道, 就是有些色厉内荏, 像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宋恬还在笑。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眉心的雪花仿佛也随之绽放。梦玦看着,神情不觉就柔和了。
他岔开了话题:“我刚刚在问, 你怎么还不走?”
漫天飞雪之下,她的眸光穿过金光虚影, 在雪原高处, 眺望远方:“我想试一试破阵。”
“我可以告诉你。”他仗着自己只是一道金光虚影,欺身上前,道:“你既知这是我的剑阵,那么……”
“不必了。”宋恬直言道:“我要自己破阵。”
光影停滞。
梦玦定定的看着她。
相识以来, 她不知拒绝了自己多少次……
哪怕他轻轻一抬手,就能帮她直接解决不少大麻烦, 也被她谢绝了。
梦玦生来自负,极少被人拒绝, 不由得心头微恼。这是他的剑阵,哪怕没了杀气,也不是能够轻易破开的。
他倒要看看, 这个比他还狂傲的仙子, 究竟能不能做到。
他不言, 随即化作一道金光, 落入宋恬的耳垂上, 变幻成一朵四照玲珑的梦莳花, 随风轻轻晃动。
“你做什么?老梦?”她微微有些不适。
“……换个称呼!”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好吧,”宋恬实在不想跟他斗嘴,于是道:“花花,你下来。”
梦玦没出声,正神思缥缈,想着这个称呼是否合适。
宋恬见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有意装死,也懒得多费心思,只当他不存在了。
她提剑,朝远方行去。
七星峰后,扶光剑阵前,任皎月被众人团团围住,稍作休养,终于缓和了很多。
她讲完了剑阵中的遭遇,众人神情各异。
掌门还在反复确认:“你说,云华他杀了你师兄?”
“嗯。”她恨不得当场发毒誓:“我有何目的,诬陷一个已经被逐出七星剑宗的人?”
薛泓则是问:“你说阿恬她不愿出来?”
“她可能是想破开扶光剑阵吧。”任皎月道。
一直沉默的剑尊忽然出声:“这不可能!”
任皎月弱弱道:“我也觉得不可能……可她执意不肯出剑阵,我也无可奈何。”
“吾的意思是,你不可能平安无恙出扶光剑阵。”剑尊被扶光剑阵困住几百年,曾几次入阵出阵,他犀利的眼神扫过任皎月,道:“生门虽然易寻,但是以你的修为,出阵金丹不碎,不可能。”
剑尊的话音刚落,六人里,唯一一个天河遗脉的弟子也跌出剑阵。
他也是金丹期修为。
这名弟子的掌门、师父以及同门忙赶了上去,扶起了他。他受伤颇重,整个人气息奄奄,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但是他的金丹未碎。
众人都看向剑尊,剑尊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小会,剑阵上空青光一闪,沈明灭也出来了。
他出了剑阵,眼中欣喜、恐惧之色交织,看到众人,第一句话便是:“不好了,我们误入扶光剑阵!”
“我们都知道了。”掌门看他虽然受了些轻伤,但也无大恙,道:“看来,还有云华、严无炽,以及宋恬没有出阵。”
沈明灭神色一变:“宋师妹还在剑阵里?”他入阵的时候,堪堪抵御住第一波剑气,本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原则,寻了剑阵的生门,没想到直接就出阵了。
磐石峰师徒,除了梦玦、白萩外,神色都不太好:“是!”
沈明灭心急如焚,当即想要闯回扶光剑阵里寻找宋恬,可是才刚刚转过身,就顿住了。
不,他不敢。
扶光剑阵里,凌冽的剑气,无处不在的危险,让沈明灭回想起来都是后怕。甚至有那么几回,他觉得自己的金丹都快碎了。
几十载的修炼,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熬,他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难道要葬送于此吗?
沈明灭犹豫的刹那,薛泓站了出来:“剑尊,掌门,我去剑阵里寻我的弟子了!”
“师父!”
大师兄、桑竹齐声大呼,眼里充满担忧,但并不是要阻止他。倘若不是他们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他们也会去的。
薛泓朝扶光剑阵走去,在场的所有人都望着他。
忽然,剑尊衣袖一展,拦住了他的去路。
他道:“剑尊,我……”
“不必说了。”剑尊道:“吾与你一道入阵。”
剑尊凝望着夜空之下,那纷纷扬扬的大雪,变幻交织的光芒,眼前浮现这几百年来,他在剑阵中的情景。
怪,太怪了。
几个金丹期的修士,竟然能几乎毫发无损的出剑阵?需知扶光剑阵,是大乘期修士布下的,他以分神期的修为入阵,都很难全身而退。
他正凝思,掌门走了过来,无不担忧道:“您真的要去吗?”
七星剑宗的众人里,只有掌门对剑尊的身体、元神状况,有一点觉知。
“剑宗的弟子还在阵内,吾当然要去。”剑尊淡淡一笑,回眸,传音于他:“扶光剑阵是吾的心病,这一次,吾必要一探究竟。”
掌门心知劝不动剑尊,这可是他老人家几百年的心结,便叹息一声,任他去了。
夜幕之下,红灯笼飘浮在半空中,散发着幽幽红光。
剑尊入阵前,传密音与掌门:“留神灵心。”
说罢,他同薛泓一道踏入扶光剑阵。
众人都屏气凝神,在七星峰后等待,只有掌门心中一惊,不知剑尊最后留下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