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玦起身。
他立于波澜起伏的海面上, 伸手朝空中一划,将虚空撕开了一个大口。虚空之内,是无尽黑暗, 偶有微光闪烁。
片刻后, 他的身影, 出现在七星峰下。
整个七星峰都在一片喧嚣之中,上空飘浮着数百个红灯笼,空中还落着雪花。梦玦随意将修为压制到筑基期, 就纵身朝扶光剑阵掠去。
在那常年飘雪的剑阵外,密密麻麻, 围了好几圈的人。
他往前走, 迎面撞见了磐石峰的师兄们。
桑竹瞥见他,吃了一惊:“梦玦!你怎么突然来了?等等!你怎么筑基了?”
“闲话少说。”他冷冷道:“师姐呢?”
桑竹从未见过他这样焦灼的神情,印象中,梦玦为人散漫, 修炼不积极,对谁都不上心。桑竹道:“师妹进了天河比试, 第三场‘问天剑阵’,却不知何故, 迟迟未在剑阵留影里现身。听师父说,怕是闯入了‘扶光剑阵’!”
扶光剑阵里,雪花映着星烛之光, 肆意飞舞。
那一缕神识历经几百年光阴, 气息已经变弱, 很难操控剑阵。而梦玦到了此处, 一缕新的神识悄然飘入, 将扶光剑阵里的杀机, 直接抹去。
他发觉,宋恬还活着。
他这才安下心来,又露出满不在乎的神情,道:“哦,知道了。”
桑竹瞪大眼睛:“师妹生死未卜,你……”
大师兄忙拉住他,道:“恩公师弟才刚刚筑基,也帮不上什么忙嘛。别说他,就连师父、剑尊他们,谁能拿扶光剑阵怎么样?”
前方,七星剑宗的掌门、剑尊,以及几位峰主,正聚在一起商讨对策。
“是我冒失了。”桑竹有些惭愧,诚恳道:“梦玦,我一时失言,请你别放在心上。”
梦玦并不在意,随意摆了摆手。
师兄们焦躁地往剑阵望去,只有白萩格外安心,悄悄对她的主人道:“您不是渡情劫去了吗?”
夜幕之下,梦玦自顾道:“来看看热闹也不妨事。”
白萩忍不住嗤笑:“怕是没找到吧。”
梦玦傲然道:“怎会没找到?只是没甚意思。”
白萩在心里发笑,刚张嘴,但又怕刺激到他,只好用手死死地捂住嘴,与众人一道望着剑阵。
茫茫雪原里,宋恬持剑,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痕。
就在刚刚,不知为何,剑阵中的杀气没了。
雪花依旧纷纷扬扬落下,光影闪烁,宋恬凝眸望着前方,她想起了那一声惨叫。
有些耳熟。
似乎是玉虹峰严无炽的声音。
扶光剑阵里有六个人,她暂时没有遇到任何一人。宋恬继续朝前走,见四处尽是皑皑白雪,没有尽头。
忽然前方,跌跌撞撞奔来一个人。
她本能地持剑自卫,却不想那人见到自己,亦是惊叫了一声,祭起银光璀璨的法器,铺天盖地,朝她打来。
宋恬侧身躲过,挥出一道剑气,夹杂着片片雪花,暂时将法器钉住。她凝眸望去,那人披头散发,满脸惊恐,不正是玉虹峰任皎月吗?
“是你?”
任皎月带着泪痕,惶恐不安地大喊:“杀人,我师父,他杀人了!”
她的师父是被逐出剑宗的云华仙君。宋恬见她神情不似做伪,沉声道:“他杀了谁?严无炽吗?”
“他……”任皎月浑身颤抖,道:“他杀了师兄,若非我跑得快,怕是也要杀我……”
话音落下,任皎月又惊恐地转过头,唯恐云华跟在身后。
宋恬见状,疑惑涌入心头。
云华一心成为剑尊的传人,为何会在扶光剑阵里杀人?
若是阵破,他又有何颜面,去见七星剑宗的剑尊、掌门?
“这是什么地方?”忽听任皎月问。
任皎月发泄完,情绪似乎好了很多,她用手按在胸前,身躯还在颤颤发抖,身边尽是各色法光。
宋恬道:“扶光剑阵。”
“什么?”她难以置信:“就是七星峰后,困扰剑尊几百年的剑阵吗?”
“嗯。”
“我,我怕是……”任皎月未语泪先流,喃喃道:“我要折在这里了。”
“别担心。”宋恬凝望远方,轻声道:“我听说,剑尊每百年就会入剑阵参悟,虽未破阵,但也能出阵。”
“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她泪如雨下,生死攸关的时候,也不再端着高姿态了:“剑尊他老人家每次出阵,都元气大伤;更何况,他是分神期修为,我们又是什么修为!”
宋恬道:“坚固的金丹期修为。”
“那是你,不是我。”任皎月带着哭腔,喊道:“我为了结丹,吞服了多少丹药,渡劫那日,用废了多少法器。我的师兄师姐们,甚至还动用阵法,才让我堪堪抗住雷劫……”
宋恬没心思听她哭诉,只是随意点头表达认同,就望向茫茫雪原。
扶光剑阵。
飞雪借助外界的光交织成一张大网,没有主剑,剑意无处不在。寻常剑阵,只要找到主剑,将其击败,就能破阵;若是没有寻到主剑,也可以在四方阵角,寻找一线生机。
剑尊钻研扶光剑阵多年,怕是早就发现,扶光剑阵无主剑,每一缕剑气随着外界光芒而变幻莫测,令他应接不暇。
可是,生门在何处?
宋恬想起梦玦的剑。
梦玦此人,人如其剑,剑如其人,都非常随性。当初他将剑阵留在七星剑宗,并非是为了杀剑尊,而更像是耀武扬威。
她仿佛看到他在剑尊面前嘲讽:你是全天下的剑尊又如何?还不是破不了我轻松摆下的一个剑阵。
如此说来,生门很好找。
宋恬反手持剑于身后,另一手掐诀,于茫茫风雪里定了剑阵的方位。她忽朝一方走去,任皎月忙问:“宋恬,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