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心是陪伴在剑尊身侧的童子,据说是器灵,几十年来,一直尽职尽责,兢兢业业。到底是为了什么,剑尊叮嘱自己,要防范他?
他神识散去,灵心还立在剑尊先前的坐席后,整个人看起来低眉顺眼,安静老实。
掌门不敢大意,一边望着剑阵,一边悄悄地关注着灵心。
剑气再度袭来。
无数片飞雪,闪烁着冰凉的剑光,在扶光剑阵里,围着她来回飞舞。
自从宋恬拒绝了梦玦,他的神识就化作一朵梦莳花,赖在她的耳垂上,既不说话,也不走了。
扶光剑阵虽然没了杀气,但神妙阵法还在,稍稍不留神,就会触动玄机。
宋恬凝神,早在磐石峰的山巅时,她就发觉了梦玦的剑法,与她‘凝光剑法’的区别。梦玦的剑气,穿梭于无数缕光中,而她的剑法,凝光化剑,归入星河。
她想着,亮出了剑面。
无数缕细细密密的剑气扑来,宋恬不再刻意抵御,而是试图用自己的剑法,将剑气中的光芒,尽情收入。
第一缕剑光遁入剑刃内,微微一震,她的手一抖。
宋恬只怔了一下,随即喜悦地笑了。
这果然可行!
她在雪地上舞剑,身姿蹁跹,恍若青蝶落入一片绣球花海。雪原里,是无尽的剑气,她的剑,愈发沉重。
忽然,有人高声喊道:“阿恬!”
宋恬收了剑。
抬眸望去,远方走来俩人。分别是师父、剑尊。
“阿恬,你无事?”薛泓欣喜道。
“师父,我没事。”她抚着剑刃,笑吟吟道:“让您和师兄们担心了。任皎月出阵了吗?”
薛泓道:“她出阵了,平安无事。阿恬,你寻到了‘生门’,为何不出来?”
雪空之下,宋恬望着漫天飞雪,语气坚定:“师父,我想破阵。”
“这不可能。”
剑尊几乎是斩钉截铁,说完这句话。他远远看到宋恬在舞剑,临近了,见她姿容胜雪,半边长发甩在肩前,一双黑眸灿若星辰,单侧耳下还垂着一朵梦莳花。
若不是他垂垂老矣,倘若再年轻一些,也会为之心动。
宋恬并不在意,笑了笑,道:“剑尊,我想试试。”
剑尊打断了她的话,道:“宋恬,吾想收你为传人。”
她早有预感,此处无外人,便直白道:“多谢剑尊美意,只是,我早晚会离开七星剑宗。”
“你说什么?!”
“剑宗不公。”她迎着风雪,淡淡道:“师父今日也在这里,有些话,我早想说了。这些年,我磐石峰所受的委屈,剑尊该不会不知道吧?”
几百年来,从来无人,敢在剑尊面前这样讲话。
他一时不知该气该怒,眼睛睁得很大,心境一变,又引起层层剑气袭来。今日扶光剑阵的确弱了很多,剑尊随手将风雪挡住,压抑着怒气道:“天下,是强者的天下!你若为吾的传人,日后就是新的剑尊,谁敢再让你们磐石峰受委屈!”
宋恬想,她竟不知,剑尊这位置还是继承制。
不过此话多说无益,她就没有提,只是道:“世道如一滩污水,难道我在其中打滚,将自己变得像他们一样,就能改变这一切吗?我有我的剑心。剑尊,多谢赏识,恕难从命。”
她说得不卑不亢,又言辞犀利,直指七星剑宗是污泥之地。剑尊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扭头看着薛泓:“你说说你的徒弟!”
薛泓神色平静,道:“阿恬说得是挺有道理的。”
“怎么,你们磐石峰,个个都想当七星剑宗的叛徒吗?”他厉声指责。
薛泓望着宋恬,又望向剑尊。自从游历归来,他总觉得心里积攒了一股子愤懑,今日阿恬说出,他只觉得痛快。
阖峰离开七星剑宗的念头,骤然浮现了他的脑海里。
薛泓道:“剑尊,我理解阿恬。身居高处,也许,很难维持住她想要的剑心。”
他知道,阿恬若有一日继任剑尊,就势必会卷入七星剑宗各峰的纷争当中。七星剑宗成立近千载,各方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若想坚固剑心,怕是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他记得,他的师父曾说过,天河宗最后一任宗主司空烨之死,和宗门内斗,外忧内患,有极大关系。
剑尊冷冷道:“好啊!”
没想到,他看中的传人,竟狂妄至此。
梦莳花中,装死很久的梦玦忽然活了,传音给宋恬:“你不怕他恼羞成怒,杀了你?”
“这可是你的剑阵。”宋恬传音道。
梦玦心中一喜,他想,她总算开始依仗他了。
还未高兴太久,又听宋恬道:“他若是动了杀心,必然招惹剑气。所以,他不敢。”
“……”
宋恬传音道:“等出了扶光剑阵,在全天下人面前,我依旧这么说。七星剑宗自诩名门正派,表面上必然不会对我们如何,背地里,怕是他们内斗不休,且有心无力了。”
梦玦道:“你倒会拿捏人心。”
她随口道:“我可没拿捏你。”
“你倒是……”他欲言又止,不知为何,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梦玦难得局促了一下,又假装若无其事道:“你也看出来,剑尊的身体不行了。”
“没发现。只是觉得他们有些急。”
宋恬跟他随意谈了几句,就提着剑,朝师父、剑尊行了一礼,转身朝雪原走去。
剑尊阴沉沉地看着她的背影。
在刚刚,他的脑海里浮现了无数个想法,但都被理智压住了。身处剑阵中,他必须有所顾虑。
不知为何,他又想起宋恬的话,他的‘剑心’,早就不纯粹了。
就在他微微蹙眉的时候,识海里,传来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很陌生,但也很熟悉:曾经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几百年,是午夜噩梦,是难以攻破的魔音。
只听那人漫不经心地笑道:“小子,几百年了,我随手布下的剑阵,你还解不开吗?”
作者有话说:
梦玦:我擅长挑衅
宋恬:不愧是天河混世顽童
梦玦:别说了,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