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瑾,你已经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了。不够!可是不够!祝月瑾站起身,几近癫狂的凑到了殷牧悠面前,只要我一想到那日的场景,我就觉得杀得不够,他们该都去为我妹妹陪葬。见他如此疯魔,殷牧悠有些不忍。世人皆是惧怕妖族,可一生了重病就到处寻求妖骨入药。他们生挖出妖骨还不够,还要烹食月清的血肉,以求病愈今歌,我恨不够啊!殷牧悠手在不断捏紧:月瑾,我不会给你名单的。祝月瑾的疯忽然就停了,他背影孤寂,像是耗费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地。我知道的,我以前也恨过你,为什么不给我名单,甚至还派了人对你下毒和暗杀,但是最近我想明白了。今歌,你留着那名单,是不想让我死。我报了仇,一定不想活了,你是因为这样才不给我名单的吗?一个月前,殷牧悠每日都差人送来一封信,他逼着那些人,以手段镇压,让他们写下忏悔自己罪行的书信。甚至,每日对他们施加了怎样的刑罚,他们过了什么样凄苦的日子,信上都有说明。看到那些人受了报应,祝月瑾的疯病这才逐渐好些了。殷牧悠垂下眼眸,慕今歌握着最后一批名单,的确是为了让祝月瑾为他效力,而殷牧悠却并非如此。你爱怎么想,便怎么想。祝月瑾随之灿烂一笑,宛如盛开之后的花,含着腐败的气息:说,要我为你做些什么?殷牧悠这才把事情告知给了祝月瑾。三日后陛下根本不可能和慕雪兰偶遇,因为陛下失踪了。他想要风自楼把这个消息不着痕迹的传出去。祝月瑾深深的看了眼殷牧悠,他脸上的面具被他方才扯得有些斜了。那双眼眸已经褪去了以往的肃杀,而只剩下冷意。这种冷,不惨杂质,犹如高山冰雪,看人的时候让人心一下子就静下来,却不冻伤人。祝月瑾微微一怔,忽然明白他所认识的慕今歌已经变了。祝月瑾一敛袖袍,深深朝他一拜:自当从命。这一拜,祝月瑾心甘情愿。月清死了快五年了,他为殷牧悠效忠也快五年,然而这事祝月瑾第一次朝他伏拜。起,我受不起。祝月瑾惨笑:应该的,你当年救了我的人,却没救我的心,我虽生犹死。而如今过去五年,我虽然还未彻底清醒过来,到底是活过来一点点了。殷牧悠满怀着心事走出了风自楼。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乌云把天空唯一的阳光都给遮住。他在里面太久,竟不知是什么时候下雨了。雨停了,也不见阳光,只留下那些雨水淹没了水洼,让后巷的路变得湿滑。空气里也藏着湿气,青苔布满在角落,铜锈爬满了门环。殷牧悠的心情一直不大好,一如这未见晴朗的天空。昨日和今日,都给他触动太多。恍惚间,他和一个男人擦身而过。殷牧悠闻到了男人身上的酒味,劣质的味道,光是呼吸一口都觉得难受。男人醉醺醺的看着自己右手的笼子:小东西,任你怎么逃,不还是落到我手里了?殷牧悠下意识的抬起头,却看见男人手里提着个笼子。那里面好像是这一愣神,殷牧悠竟然直接和他撞了过去。男人捂着右肩,凶恶的看了过来:哎哟,你走路不长眼的啊?抱歉。殷牧悠急忙说,你能不能把笼子里的东西给我看看。哈?男人气不打一处来,老子看你是故意找茬的!殷牧悠执拗的说:不是找茬,那是我的猫。男人满脸的横肉,凶狠的朝殷牧悠说:猫?这可是幼豹!别以为你唬我我就会信!那就是我的猫。男人还威吓道:你还敢说这是你的猫?真是笑死我了。我可告诉你,这可是荀夫人想吃的!你惹不起!殷牧悠眼底浮现震惊,不是荀夫人吓到了他,而是那笼子里的东西竟然是只豹子?殷牧悠现在对幼豹很敏/感但现在也不是苏衍妖化的时期啊!我知道荀夫人。那位荀夫人早年丧夫,如今丧子,本是个可怜人,却迷上了什么吃野兽的幼崽能延缓美貌的说法。男人趾高气扬:知道还拦我的去路?你别是找死!男人是荀夫人的侄子,名叫鲍宏。他父母给了他些银钱,让他买些野味去孝敬荀夫人。谁想和兄弟们中午吃饭喝酒的时候,鲍宏道出自己手里有点银子,中途就被兄弟们给抓着去赌场赌了几把。今天手气极背,不一会儿就把银钱全给输得精光。鲍宏骂骂咧咧,心情原本就不好了。如今世道不好,野味本就不便宜,尤其还是那种幼崽的肉,就更加难得了。他正愁没法子交代,垂头丧气的朝家里走的时候,就见到了这只落单的幼豹。因为荀夫人喜欢吃这些,鲍宏见得多了,自然眼尖的分辨出了这小东西不是猫而是幼豹,便想着拿它过去充数。结果这只小东西跑得贼快,到这个后巷的时候,鲍宏才把它抓住。鲍宏立马找了个笼子把它关了起来,为了防止幼豹再逃走,他就拿木棍戳穿了它的爪子。一下一下,越戳越深。痛?他才不管呢,只要他快活就好。谁让这小幼豹到处乱跑,害得他也跟着到处乱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里面的幼豹被伤得狠了,爪子的血一直没有止住,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幼豹的喉咙里仿佛都堵住了血块,只剩下低低的嘶吼声。幼豹那双兽瞳都沾满了毒,深深凝视着男人的脸。难道他今天就要去死了吗?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第十下。木棍的尖锐刺到了他的爪子里,快要把他的血肉都戳破,那些疼痛,像是渗透进了骨头,一寸寸的向他碾压而来。然而这个时候,忽然传出了一个声音。这是我的猫。幼豹诧异的望向了那边,眼底怀着自己都无法察觉的希冀。应该不可能的这个人不会想救他。太傅可是害怕猫的,况且他也不会那么好心!幼豹心里彷徨不安,长久以来在心里筑起的屏障,他既害怕有人打破,也渴望有人打破。殷牧悠的眉头越皱越紧,想着怎么也不能不管。他竟然会去救猫科动物,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祝月瑾的影响。把它给我。男人醉了酒,平日又作威作福惯了,醉酒之后就爱打人。血气翻涌之下,男人随即便动了手:妈的,你以为你是谁啊?殷牧悠飞快的夺过了他手里的笼子,将笼子抱在怀里。男人真是喝醉了,举起手想朝殷牧悠打去。殷牧悠本就身子羸弱,因为来不及躲,便遭了这男人一拳。他把笼子紧紧抱在怀里,始终没有松开。小豹子,你是昨晚来我府中的猫儿吗?这个声音,把他从深渊和痛苦里拉出,厚重的冰层被一点点的击碎。那一秒,苏衍的眼底全是他。因为方才的冲击力,殷牧悠的面具掉落了下去,露出了那张足矣让所有人都惊艳的脸。厚重的云层间洒下一缕淡金色的阳光,雨过初晴,仿佛天都亮了。第8章脸上的面具会掉,殷牧悠也没能想到。饶是醉酒后有暴力倾向的鲍宏,此刻也为这样的美色而怔在原地。原本想下手,也因这美色而举着手,迟迟没有落下。方才殷牧悠来不及躲,后背受了一拳。他原本就受了内伤,这一拳更是让他喉间腥甜。殷牧悠目光极冷,看鲍宏犹如一个死物:你再动手试试?这样的气势,让男人瞬间颤抖了两下。鲍宏的酒醒了大半,细瞧殷牧悠的衣着。刚才是犹豫天空乌云压顶,视线昏暗而没能看清殷牧悠所穿之物,这布料有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月华缎,一百个织女一个月才仅仅能出几匹。不是她们速度慢,而是因为原材料难得,且丝线格外细软,不容易成型。月华缎向来可只供给达官贵人的啊!鲍宏在家醉酒后打妻子惯了,竟把这脾气带到了外面,一时冲撞了殷牧悠。鲍宏浑身抖了两下,正当此时前门的清凌似乎也听到了声音,连忙冲到了后巷来,就看到了这样的画面。淡金色的阳光透过了厚重的云层,从天空照射下来几缕。朱红的衣映衬着那张脸,上面的肌肤苍白细致。殷牧悠用手捂着胸口,他的牙齿轻咬着唇,便泛起一点水色的桃花殷。这幅画面杀伤力太强,让清凌大脑一片空白。那张面具下的脸,竟会如此之美。清凌?我不是让你等在风自楼大门口吗?清凌好不容易回过了神:属下听闻后巷有响动声,担心太傅出事,这才急忙赶了过来。下一秒,清凌就走了过去,护在殷牧悠面前:太傅大人,可是刺客?虽非刺客,却是路遇恶人。清凌面容一冷,随即拔出了长剑:放肆,竟敢对太傅大人不敬!鲍宏是荀夫人的侄子,自然知道太傅这两个字在大周的重量。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该死!殷牧悠脸色阴沉:它怎么到你手里的?它它是小人在回家的路边捡到的。路边?别唬我,野生的幼豹怎会出现在皇城里。是真的!小人家住在富棠街,便是在那处捡到它的!鲍宏生怕殷牧悠不信,还专程把自家的位置给报了出来。殷牧悠心口一跳,富棠街他记得没错的话,那个方向是朝向皇宫的。这只幼豹去皇宫做什么?怎么看怎么可疑!殷牧悠想起鲍宏说他是荀夫人的侄子,眼底泛着冷光:清凌,把他送到荀夫人那处去,就看看荀夫人如何处置他。诺。对了,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就说他冲撞了我,还意图杀了我。清凌明白了殷牧悠的意思,就算荀夫人的丈夫是三品文官,她也不敢得罪殷牧悠的。为保全自身,还要保得侄儿鲍宏的性命,荀夫人只会更加惩处鲍宏,好做样子给殷牧悠看。鲍宏听罢,犹如堕入了冰窟,吓得瘫软在地。殷牧悠捡起地上的面具,带着笼子,很快就离开了后巷。天色已经彻底暗淡下去,殷牧悠心急如火的赶回了府邸。幼豹失血过多,气息奄奄的躺在笼子里。血把它的毛发都凝固,尖锐的木棍刺穿了爪子,几乎贯穿到骨头里。它的爪子已经全伤了,整个血肉模糊,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鼻尖。府里的医师急忙赶了过来,原以为下人喊得这么着急,是殷牧悠受了伤。可在看见软塌上的幼豹时,他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太傅这还有心情救治小动物?这还是那个素来以手段狠辣闻名的太傅吗!医师目瞪口呆,还见殷牧悠厉声道:救它。诺。幼豹的意识尚未完全昏迷,似乎感受到有人碰它,便瞬间就睁开了那双兽瞳。它的眼底带着血腥和杀气,像是对方再有所动作,它就要冲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一样。医师明显的动作一顿,竟在那一瞬间,被这受伤的幼豹给唬住了。医师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只幼豹,还受了伤,没什么可怕的。他提着胆子,手又近了几寸,谁想幼豹直接从软塌上跳了起来,呲牙的望向医师,嘴里发出威吓之声。医师不敢再轻易靠近,幼豹刚才已经快要凝固的伤口,也因为这个动作而重新被撕扯。他现在过去,反倒是火上浇油。医师左右为难,不知怎么办的时候,殷牧悠却在一旁淡淡说了句:让我试试。啊?医师石化的抬头望向殷牧悠,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这太傅竟然要亲自上药?他还没反应过来,殷牧悠就冷冷的问:怎么了?医师连忙把东西递给殷牧悠,教他如何上药。太傅下手的动作一定要轻,畜生再怎么通人性也是畜生,怕它吃痛伤到您。嗯。殷牧悠凑近了幼豹,把药瓶里的白色粉末倒在自己的手心上:上药。幼豹马上就不那么戒备,凑近轻嗅了下他的手心。殷牧悠原本以为它想闻一闻自己手心上的白色粉末,确认有没有毒,而幼豹直接舔了他的掌心一口,连同那白色粉末一起给吃进去了。紧张的气氛,忽然因为这个动作而松了下去,一旁的流映捂着嘴笑出了声。哎呀,那个不能吃。幼豹没理她,而是嗷呜了两声,想让医师先为殷牧悠诊治。毕竟在风自楼后巷,他也被鲍宏伤着了。殷牧悠:你不想前爪废掉,就乖乖让我上药。幼豹:躺平。殷牧悠眼底露出了点儿笑意,这威胁管用,还是知道怕的。见幼豹不再抵抗,殷牧悠就开始为它处理伤口。他手上的动作也放轻了再放轻,等殷牧悠按照医师的指点处理好伤口以后,身上都出了身虚汗。幼豹全程乖巧,没有任何乱动的迹象。这幅画面和刚才幼豹的反抗成为鲜明的对比,医师张大了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