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 夜里的乱葬岗,在发白的月光下,光秃秃的枝杈停着很多和黑夜融成一体的乌鸦。它们突然睁开眼睛, 像血的颜色是这死寂地带的唯一鲜亮颜色, 鲜亮得让人发慌,鲜亮得不似人间该有的温度。
乌鸦叫着, “呀——呀——”,从这棵坟头树飞到另一个坟头, 停在斑驳得连字也看不到的坟牌上, 阴雾里有两个人扛着一卷竹席过来, 仓皇地把竹席丢在地上就低着头快速跑掉了,竹席里定时裹着人的,因为它落地的时候, 砸散了另一具骸骨,竹席散开,一只还新鲜的尸体的手暴露出来,那些寄住在这个地方的生物们蠢蠢欲动。
一个一个的坟包在这片乱葬岗曼延, 但更多的尸体是没有坟的,他们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死了,总归不会有人为他们担心就是了, 所以或是竹席一卷,甚至连竹席都没有,他们被随意地丢在这里。
会有食腐的野兽或是妖兽来啃食他们,新鲜的尸体会有血液流进泥土里, 不新鲜的尸体会有尸液流进泥土里,最后剩下的骨架可能会生长出一簇一簇的鬼火。
这个乱葬岗如此大,有修士的尸体也有凡人的尸体。是很多走邪门歪道的鬼修或是魔修喜欢的地方,他们进到这个地方,弯下身体,恨不得把脸贴在冒着腐臭的地上,他们搜寻不肯离去的游魂,他们捡拾有用的骨头,他们扒开坟包,抗走一整架的骨头,用小瓶子灌取新鲜尸体的血液。他们拿走一切有用的东西,他们用这些东西增长修为,或是炼制诡异的东西。
同时乱葬岗也是很多业障的滋生之地,很多罪大恶极的鬼修魔修将这里称作家园,因为他们在这里诞生,今夜这一方乱葬岗躁动不安,连鬼火都跳来跳去,有一股冲天的怨气已经存在好几天了,今夜这股怨气,甚至遮蔽了发白的月亮,阴风变得更冷,有什么东西快诞生了,有源源不断的魔修鬼修闻风而来。
易南淮用幻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现在的他不是知北漠淮,而是魔修易南淮。
他坐在一根结实的树杈上,蓝白色的袍子在夜风摆动,他颇有闲情逸致地用白色的绸布擦拭手上那柄弯刀,他刚解决一个魔修,连同之前的,易南淮脚下已经很多尸体。
他在这里守了好几天了,看情况,今夜他就能收获他想要的东西。
易南淮将目光看向百米外的一个深坑,按照上辈子的轨迹,那里将有一只魔头爬回人间。
“嗯——啊——”充满恶意的嘶吼像来自地狱的声音,惊起一堆呀呀叫的乌鸦,一个残破的人从坑里慢慢爬了出来,肮脏的脸上汗水和着血液,一双黑沉的眼睛中央,血色的重瞳肆虐着铺天盖地的恨意,指甲盖里全是散发腥味的泥土。
易南淮满意地一笑,觉醒魔体、激发魔体传承道法,不枉自己守了那么多天。
飞身过去,易南淮落在这个残破的人面前,散发出混世魔体的威压,易南淮开口:“夏侯爵。”
夏侯爵抬头,忽略肆虐的魔压,以为看到了神,他用压抑着滔天疯狂的眼睛盯着易南淮,摸不清楚来意的他,不敢轻举妄动。他闻到了同类的气息,他闻到了上位者的气息,易南淮恐怖的魔压压迫着他,他颤栗着,就像半大的资质优秀的幼狼见到了狼王,既害怕地想要缩起尾巴又忍不住升起蠢蠢欲动的挑战的渴望。
“你想活着,你想复仇,对吗?”
“干你何事?”夏侯爵沙哑的声音磨砂着空气。
“呵呵呵,因为我能帮你。”易南淮一点也不觉被冒犯,语气十分平和。
“我自己的仇,我自己能报!我会杀死他们,杀死所有的人。”
“是吗?夏家的仇你能报,我姑且信信,桐花城的呢?亲手杀死了你哥哥的桐花城主,作为帮凶的十九大势力,你如何能报?相信我,就凭你,只会被那些道修像碾压一只蚂蚁一样碾死,如果是这样……”
易南淮蹲下来,“你看见你死不瞑目的哥哥了吗?他一直那么心疼你。”
夏侯爵呜咽着,这个人,这个人,声音那么平和,说出的话却那么残忍。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知道这些。”夏侯爵咬牙切齿地问。
“你会知道。”
“那,你要我怎么做?”
沉默之后,声音轻轻的,夏侯爵看清了,妥协了,只要可以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而面前这个人,很强大,能帮他。
“认我为主,供我驱使。”
易南淮给了趴在地上的人一个笑容。
收拢十指,夏侯爵将手心的泥土捏成了粉末,久久,他回答:“好。”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不甘和屈辱。
“既然这样,把这个服下,跟我上路。”
给夏侯爵一个药瓶,夏侯爵也不扭捏,接过就往嘴里倒,很快他就能站起来了,跟在易南淮身后,离开了阴气森森的乱葬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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