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攻城,骑兵在较远的地方朝着城墙上守着的仙门弟子们拉开了弓弦。漫天的箭雨。那是恐怖的一幕,根本不知道有多少根箭飞起在空中,密密麻麻犹如暴雨。他们守城的这段时间也不是没有面对过敌人的箭,但是和今天比起来,那些箭雨简直是小打小闹,简直不值一提。君晚白的声音传遍城头,命令众人固守。厉半疯。早已经赶到城上的君晚白喊了一声,她已经顾不上去想为什么王朝的黑甲骑兵会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孟关之外的战场上。厉歆收回刀,他刚刚斩断一架由已经接近城根的步兵架起的云梯。云梯倒下,刚刚爬上云梯的士兵们从空中摔下去,淹没在后面涌上的兵潮之中。铺天盖地的箭雨袭来,城墙上的弟子们根本就不能抵挡这当初射杀过宗门长老的箭雨。在同一时间,君晚白和厉歆将皇图祭起。浩浩的金光铺展开来,笼罩了整个孟关城头,金光中混沌纪元与万仙纪元才存在于世的太古异兽咆哮着现出身形,摇曳双翅的金乌鸟,游走吐信的百丈古蟒,崩腾嘶吼的四象它们在金光中重现于世,带着为时光遗忘的暴怒迎上那铺天盖地笼罩下的箭雨。黑色的箭雨和金色的异兽群相撞,在头顶的上空展开厮杀。江辰微微地松了口气,心中庆幸如此镇守孟关的是君晚白他们。此时步兵们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下,一架架用苍濮王朝境内百年的紫衫木造成的云梯搭起。江辰在心中骂了一声像苍濮王朝这样摇摆不定,暗中参与的家伙,长剑下斩,将那些悍不畏死冲上城头的士兵一一斩杀。他心中微微地松了一口气。君晚白师姐他们将箭雨拦了下来,那么只要他们死死地守住城墙,不让步兵进攻成功那么仍旧可以支撑下来。那支突然出现在孟关之外的黑甲骑兵虽然厉害,但是说到仍是骑兵,只要不是在平原上正面作战他们的实力就不能完全发挥出来。而他们的任务只是守城而已!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原先单调的战鼓声忽然地变了。变得急促,以一种扰乱众人心神的节奏响起。鼓声远远地传来,守在城墙上的仙门弟子们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灵识中重重地敲击着,手上的动作顿时就放缓了。江辰心中一惊,明白对方那巨大的战鼓有着另外的作用。他强自逼着自己不要受那急促的鼓声影响,但是影响已经出现了。原本还算稳定的守势有了倾移的迹象。不行啊!李舒在身边扯着嗓门,他伸手一抹溅到脸上的血和碎肉混杂的液体,吼道。你们几个护着我,我把那面鼓给射了!李舒修的不是刀剑,而是长弓,天天自称千里外取人头,自命风流潇洒。自从百里掌门桐门关两箭定危局后,更是自吹自擂,把自己修箭术吹成了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像百里掌门那样,会挽弯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一开始其他人还真的就被他忽悠住了,真以为这小子有着这种雄心壮志,还对他有点儿改观。直到一次江辰听不下去,揭了他的老底。这家伙当初选择长弓根本就是因为胆子,觉得长弓八千里外取人头,不用正面接触,好苟活,没射中也方便跑路,说白了就是怂。但是确实的,这家伙箭术虽然远远不能和百里掌门相比但也算得上了得。一声吼完,李舒不管其他人怎么回答,自己跳上城墙头,站得更高点,选择了一个不会碍到拉弓动作的位置,抽出了他藏了挺久的压箱底的天冬木长箭,搭在了神牛弓弦上,开始瞄准远处的那面巨鼓。江辰还没来得说什么,他就已经动作灵活得像猴子一样跳了上去。大爷的。江辰骂了一句,眼疾手快地一剑将爬上来了,扬刀试图将李舒砍下去的士兵宰了。估计在对方眼里,李舒这冷不丁窜上城头的家伙简直就是个送人头的神经病。合欢宗姓杨的喊了一声,让李舒赶紧地滚下来,但是李舒已经没听见了。这个总是不着调的家伙,搭弓拉弦死死地瞄准了对面那面巨大战鼓。作为一个胆子小的,用弓箭的,自从开战以来,他为了确保自己的箭能够穿透目标,下了不少的苦功夫去研究王朝那边的战甲。连带着杂七杂八的材料也研究了不少。尽管距离隔得很远,李舒还是判断出了那面巨鼓用的材料,那是齐秦王朝南海中一种极其稀少的灵犀的皮。那种灵犀的皮制成的皮甲轻柔但是极其坚硬,曾经江辰冲杀出阵的时候,李舒曾经想要替他射杀一名只是穿着皮甲的士兵,结果箭虽然命中了,却没能穿透那人的皮甲。幸好江辰自己反应够快,横剑斩杀了那人。后来那一战打完了,李舒跑去从尸体堆中刨出了那件皮甲,专门拿去问了九州钱庄那见多识广的抠门鬼,顺带地从他那里知道了不少关于灵犀皮的消息。百灵犀皮制成钟鼓,敲击的时候声音带有一定的震慑心神的作用,齐秦王朝那边有的修士能够利用这种特性,借助秘法炼制出能够发挥不同作用影响别人心神的灵器。但是想要在这么大的战场上影响这么多的人,制成那面巨鼓的灵犀皮绝对不止百年,坚韧的程度可想而知。李舒自己的天冬木长箭是极为难得的锐利之箭,是当初师父还没死之前送给他的,算是给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小徒弟一点压箱底的东西,他一直没舍得用,以前还想着留给自己的儿子孙子什么的。但是现在不用是不行了。而且,即使有天冬木长箭,他也必须集中全力,他只能在对方一击落下后命中对方击打鼓面的那一点,借助着对方的力道才能十层十把握地射破那面巨鼓。其中的时机,角度都是不容有毫厘之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得不跳到城头上,不让自己的视线动作受到一切东西的干扰。瞳孔急速地收缩,李舒整个人已经融入到了他的那一箭中去了。江辰听见身边的阵宗弟子骂了一声,毫不犹豫地掏出自己的所有私库飞快的布起了阵法。合欢宗弟子也不再喊了,咬着牙凶狠地斩杀所有靠近城头的敌人,附近的人包括其他的小队的也都聚拢了过来。正在向上爬的士兵们似乎也看出了李舒的意图,进攻得更加快了,一时间这里成为了整个城墙头上最危险的战场,鲜血,尸体。江辰将口里的血水吐掉,手中长剑上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光芒。第219章 厉歆晚白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李舒什么也听不到了, 没有战鼓的声音, 没有刀剑向相碰的声音,没有厮杀怒吼的声音。天地之间只剩下了那面巨鼓,击鼓的人的手和他自己的心跳。心跳声变得平缓。在这一刻,长弓融入了他的血肉, 成为了他手臂的延伸, 他指下的弓弦是他自己的脉搏, 搭在弦上的天冬木长箭有了它自己的心跳, 天冬木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渐渐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们成为了一体的。视野中远处的一切都变得越来越清晰。击鼓的那人动作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李舒等着, 瞳孔中只剩下鼓面。终于到了!毫不犹豫地, 李舒松开了手, 带着他全部真气的一箭破空而去, 天冬木在空中划出一道有生以来自他手中射出的最优美的弧线,那是一道东落的流星,所过之处时间也好空间也好全被穿透撕裂。鼓杵重重地落下, 巨鼓的鼓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相对其他地方略微凹陷的点, 在鼓杵扬起离开的那瞬间,击鼓的人听到了从耳后而来的风声。他下意识地转过头。视野中,一道青色的影子从他眼前掠过,几乎是贴着他的鼻尖而过,下一刻没入了他刚刚击中的鼓面。下一刻,青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前爆发开来, 他本能地伸手挡在在了眼睛之前。等他回神意识到不好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支青色的长箭齐根没入了鼓面,接近千年的灵犀皮被这根青色的长箭穿透了。不仅如此,淡青的火焰从箭身上燃烧了起来,转眼间覆盖了整个巨鼓的鼓面。击鼓的人伸手按了按鼓面,清晰地意识到,这面鼓已经被毁了。他转头看了一眼长箭射来的方向,只见孟关城墙上有一道瘦瘦小小的影子。那人手中握着一把长弓。孟关城上。正在全力抵抗那仿佛在脑海中直接响起的鼓声的众人压力骤然一轻。闷雷一般急促有节奏的鼓声停止了。成功了!成功了!李舒几乎忘了自己还踩在城墙上,他跳起来,手舞足蹈地高声呼唤着。江辰始终提着的那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他顾不上抹去溅到脸上的滚烫鲜血,双手握剑奋力地斩杀了有个打算从后面给李舒一刀家伙。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聚拢过来的其他弟子们发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老子成功了!平生第一次接受这样的喝彩声,李舒眉毛几乎要飞到天上去,他得意洋洋地朝着江辰他们挥着长弓。行了行了,快给老子滚下来。江辰笑着骂道。小队的其他人也半笑半骂,大家都有些骄傲,但是看到李舒这幅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给他泼盆冷水。不过,他们其实没有真的动手去将李舒从城头上拽下来。一来有君晚白他们的皇图挡着箭雨落不下来,其他爬上城墙的人自然有他们挡着,没有了战鼓的影响,一时半会也算不上危险。二来,其实大家心里都挺高兴的,嘴上不留情,手上却纵容李舒这小子耍威风。有人耍活宝其实也是听活跃气氛的一件事。我就当你们这是在崇拜我。李舒得意洋洋地说,踩着城墙颇有指点江山的气质,老子老子什么后面半截话没有说完。李舒!江辰瞳孔骤然地一缩。他伸手去拉李舒。然而不等他去拉,李舒就已经从城墙上栽了下来。一道无形的风刃破空而来,落到了城墙之上。风刃长达数十丈,击中城墙的时候,整个城头成片地破碎倒塌,踩在城头上的李舒被风刃的尾巴扫到,江辰看到猩红的鲜血从他的后背飞蓬而起,他脸上还带着上一秒的得意,混杂着惊讶茫然的神色从城墙上栽下去,摔在了城头。这一道风刃突如其来,众人猝不及防之下,有人重伤,有人死去。江辰的胳膊上全是血,他摔倒在地上,朝着李舒的方向爬去。李舒!李舒!他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是声嘶力竭地喊着,伸手去抓倒在地上的李舒。瘦瘦小小的李舒动弹了一下,翻了个身。他躺在地上,半边脸上满是鲜血,血沫从他的嘴里不断地涌出,江辰伸手去抓他,他没有转头,目光直直地望着天空,脸上带着惊恐与茫然混合的神色。那那那是什么?断断续续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江辰抬起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同一时间,整片城墙上都是这样惊恐的声音。天空之上的那是什么?皇图展开形成的淡金的护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破了一个大口子,那道口子正在越破越大。天空上的云层落下来了,那么浓那么多的云层汇聚在护罩之外,落在孟关的城头之上,就像天忽然塌了一角。云海在翻卷着,在云海中出现了他们以前从未见过的庞然大物。那是完完全全由灰白骨骼组成功的上古鸟类生物,它们的颈骨长得不可思议,似蛇似龙,一节一节地在云雾之中扭动着,颈骨末端连接的头骨窄而狭长,头颅前半部分像一个灰色的面具,连同长长尖锐的喙形成了一个似笑非笑的邪异神情。·在云雾之中,它们的肋骨弯月一般地若隐若现,森然煞白,云雾盘绕在它们的骸骨之上像是他们的血,像是它们的肉,随着它们那带着巨镰一般的翼骨的双翼展开而流动着。这是什么!这些忽然从天空上落下的骨骸之鸟是什么!天昏地暗,闪电在云雾之中穿行,闷雷从头顶滚滚而来,像太古的夸父拉着马车碾压过苍穹。云雾之中的庞然生物朝城墙上的人们裂开鸟喙,露出像笑一样的邪异神情。它们发出了刺耳的嘶鸣,那些嘶鸣是嘲笑对着守在城墙上,与它们相比犹如蝼蚁的人们!它们在狂喜,在放声狞笑。它们将展开鲜血的狩猎。那那是那是什么?李舒瞪着空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苍穹,他的脸上得意、恐惧、茫然交织混合在一起,定格在了一个有些奇怪滑稽的表情。雾鸷!雾鸷!君晚白脑海中轰地一声,她几乎站立不住,皇图被攻破的那一瞬间,她和厉歆同时受到重创,齐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她抓着厉歆的肩膀,脑海中一团乱麻,惊愕地看着天空上那些压下来的云雾,那些云雾中显露出狰狞身形的骸骨之鸟。几乎是瞬间,她想起了雁门郡外,当初他们和百里疏叶秋生一起见到的那个地底空间。那些悬挂在顶层铁索上沉眠的雾鸷。现在,这些雾鸷从地底飞出来了,它们出现在了正在苦战的孟关战场上!可是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雁门郡发生了什么!纷杂的念头从脑海中掠过,君晚白几乎是在瞬间就镇定了下来,不管怎么样,现在她要做的事情就是拦住这些雾鸷!雾鸷的力量太过可怕了,眼下数只打破皇图形成的护罩就已经在城墙上掀起了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厉半疯!退后!君晚白厉声喝道,拔出了自己的双剑,她打算在引出自己的精血之后,燃烧真气,以此为祭强行激发皇图。楚之远不在,他们两人像平常那样根本就发挥不出皇图的真正力量。君晚白的剑刚刚抽出,就被人握住了手腕生生按了回去。君晚白刚要发怒,却陡然僵住了。厉歆握着她的手腕,将她的剑推了回去,他浑身都是鲜血,那件黑衣此时颜色越发的深,本就苍白的手上此时满是温热的鲜血,淡淡的,有些透明的火焰在他身上燃烧着。那张跟全天下人都欠他一百万灵石一样的死人脸上,还是那副总带着嘲讽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