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40章(1 / 1)

他冰锋般的皮靴一动,踩出一只只湿润的脚印。尼禄紧跟而上。两人围着神庙行走。尼禄的长袍被山风灌得鼓起,他象甩不掉似的黏在罗德身边,仿佛是他的另一个影子。罗德突然驻足,盯向神庙后方的一处平地。那里长满干枯的荒草,荒草被风吹得象麦田一样翻滚,衰败得象另一处世界。在半人高的草间,影影绰绰地堆着几座简陋的坟墓,前面竖着墓碑,在夜晚显得十分阴森。罗德警觉起来,那些是坟墓吗?他问。是的,每一处神庙都有一块墓园。尼禄解释道,如果有年轻的圣女意外而死,她们没有资格葬入广场,只能被葬在这里。山风穿透墓地吹过来,无疑沾染什么来自冥府的冷意。荒草的影子在罗德脸上晃动,使他的眉目间染上一丝诡谲。这里是不详的地方。罗德冷着脸说。他挽着尼禄的手走回到光亮的庙门前。神庙前矗立着两排残破不齐的石像。这些石雕的流线圆润而精致,底座有黄金镀边,材料却被风雨侵蚀得发脆。尼禄抬手一碰,就有碎块混合着石灰掉落下来。这座神庙由我的舅舅卡里古拉翻新过一次。尼禄拍去手上的石灰,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奢侈。罗德疑道:他为什么要翻新这座地处偏僻的神庙?谁知道呢尼禄轻叹,他做起事来总是愚蠢得出人意料,又沉迷赌博,连最重要的传令节都会忘记丢在了哪里。罗德顿一会,紧锐的眉宇间涌现一些疑问。他思索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才冷冰冰地开口道:这会是他被刺杀的一个缘由吗?尼禄看着他,神情逐渐凝重起来,那件事很蹊跷,因为据说他和他的亲卫也就是你的父亲,表面上一直还算是相处融洽。罗德神色一凛,一丝讥诮蹿起到他的唇角,紧接着慢慢淡化下去,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使他自带一些高傲的气质。他口气平稳地说:我有一个谜团一样的父亲,和一个永远都无法知晓的母亲尼禄怔愣半晌,忽然牵住他的手,郑重地说:我会去查的,你的身世,甚至是你从未见过面的生母,我都会帮你找出来。尼禄的卷发尽被风吹起,显露出清爽的前额。月光从上到下打照在他的脸庞,他眉锋高挺,鼓起的卧蚕之下有两片淡淡的阴影,清瘦的面颊轻微地凹陷,显出颧骨与下颚共同折出的光影,有十足的艺术感,再配合他骨子里散发的忧郁气质,就有希腊时代的、具有悲剧色彩的美。罗德为这样的尼禄所触动。他伸出手抚摸尼禄的脸庞,再顺后插进他的卷发。他凑近他怔怔的的脸孔,低声说:我教你尼禄圈紧他倾靠过来的腰,心里已有颤栗般的预感。他没有说话,箍着罗德走进一旁浓厚的树林之中。在这个草木繁茂的、能够遮羞的山林之中,大部分月光被挡在外面,一切都难以视清。罗德后背抵在树干上,双臂环着尼禄的脖颈。尼禄在黑暗中摸索着,与他紧紧贴在一起。出于索求的本能,此时此刻他特别想抚摸罗德,而且是罗德光裸的皮肤;但他一摸过去,就是冰冷的剑柄和厚实的皮革。别急。黑暗之中响起罗德安抚的话语。罗德稍微推开他一点,暗色之中只能看清他大致的轮廓。他循着尼禄呼出的热息的方向,贴上他颤抖而发烫的嘴唇。尼禄象一触即发一样,猛然抱紧他。原来生命是一件这么美好的事。尼禄在狂乱之中想到。这个意识几近颠覆他平生所有的悲观成见,他才是那个重生的人。他们吻了不太长的时间,结束时意犹未尽,在漆黑一片中去抚摸罗德的脸。罗德脸颊发烫,呼出的热气也是。他摸着摸着忽然笑了,语无伦次地说:我想给你一切罗德,是你让我活得象一个完整的人。我真恨不得把我的生命和灵魂都给你罗德倾靠在他怀里,象以往一样埋进他滚烫的颈窝。又在矫情,他笑着说,不过我很喜欢。此时树林外响起奴隶们呼唤的声音。罗德按着尼禄的前肩想推开他,但没有成功,因为尼禄箍得太紧。他们已经打扫完了。罗德从背后摸了摸他的卷毛,凑近他耳边提醒道,我们该走了。尼禄闷闷不乐地转过脸,用力地啄一下他的嘴唇,才结束了这个黏乎乎的拥抱。从神庙回家时已经接近深夜。罗德和尼禄走进家宅,换上绵软的鞋子。奴隶端着铜盆,肩上搭着毛巾,请两人洗手。尼禄将肥皂递给罗德,等到罗德洗好了,他才用剩下的肥皂和水清洗。这时,掌管消息的家奴急急忙忙地迎上来,跪到他们面前。尼禄不耐烦地轻叹,这次又是什么事?是我母亲的还是元老院的?都不是。家奴慌张地望向罗德,是拉丁姆区的一处别墅失了火尼禄愣住,用毛巾擦手的动作滞缓下来。不同于他的惊诧,罗德只是顿了一瞬间,沉着地问:谁的别墅?是前任行政官也就是尤利乌斯的别墅。家奴说,他在火灾中受了点轻伤。罗德将毛巾挂在奴隶肩上,重新换回出门时穿的皮靴。他一边蹲着系着绑带,一边不慌不忙地对尼禄说:我大概要明早才能回来。尼禄跟他一起换好鞋子,将刚脱掉的斗篷重新穿好,殷切地说:我要跟你一起去罗德按住他躁动的双肩,冷静地说:一场小火灾,用不着行政官亲自临场。你要在民众眼前保持适当的威严。他没有给尼禄反驳的时间,乌黑的身影象离弦之箭一般,很快消失在漆黑的门外。抵达拉丁姆区时,火势已经被火警控制住了。别墅的大理石圆柱被火烧裂,雕刻的天神脸孔被烟火熏得黢黑。这是一场引人瞩目的火灾,滚滚浓烟从厅殿上方冒出,跳动的火光象不断鼓胀的红包,胀裂进一隅天空。别墅的主人是尤利乌斯,前任皇后麦瑟琳娜的父亲。在昆汀和麦瑟琳娜悉皆命陨后,颓丧的他一直闭门不出,整天酗酒,跟他的阉奴寻欢作乐。罗德让手下的火警疏散围观看热闹的市民,找到别墅的奴隶询问火灾的原因。原来尤利乌斯和阉奴们在浴池里寻欢作乐时,不小心打翻蜡烛,引燃了储存橄榄油的油桶。据说当时他的阉奴吓得推开他就跑了。年迈的尤利乌斯行动不便,在推搡之中脚底一滑撞到池角,额角磕出一道不浅的伤口。火警员连接水泵,往火势减小的别墅上喷水。深灰色的浓烟越来越重,象一匹破布一样在空中飘扬。尤利乌斯由奴隶搀扶着,头上缠绕着渗血的纱布,衣衫不整地坐在被水浇湿的台阶上。失去女儿和外孙的他,颓废得就象一滩不成形的烂泥。罗德拿过蜡板和金属刻笔,走到他的面前。他需要对这场火灾做一个记录。尤利乌斯喝得满脸通红,络腮胡乱糟糟地翘起,衣袍沾上大片的葡萄酒和油渍,浑身都散发着酒气。他无理取闹似的蹬着腿,咒骂着弃他而去的阉奴:那帮忘恩负义的婊|子们我要用烧红的铁棍插进他们的眼睛里搀扶着他的奴隶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主人抬起头来。尤利乌斯慢慢抬眼,先看见罗德的铁靴和长剑,沿着包裹皮革的腿脚一路扫过,最终定格在他的黑眼黑发之上。视野模糊的他有恍如隔世的怔愣。泰勒斯尤利乌斯眼神迷醉,肥厚的嘴唇可笑地动弹着。醉酒的他思索很久,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迷迷糊糊地说:卡里古拉终于舍得把你的手从床榻上解开了罗德心里一紧,口气锋利地说:你说什么?!尤利乌斯打个酒嗝,挺着象皮球一般的啤酒肚歪躺在石阶上。他处死了你的父母和姐姐他醉醺醺地眯着眼,象是在说梦话一样:在仇人身边生活一定很痛苦吧罗德惊住,指甲猛然陷进木板的蜡层里。第50章 交换戒指尤利乌斯说着醉话,小声咕哝着栽进奴隶的怀抱,很快就打起鼾来。他的鼾声响亮得好象能把奴隶的胸骨震碎。罗德向他的奴隶询问一些火灾的细节。这将作为他呈交给元老院的灾情材料。别墅的大火被火警扑灭,灰红色的余烟翻滚着,向别墅往空中吐的气。尤利乌斯的阉奴们无措地聚集在别墅门前,个个都长相清秀,露出的后脑勺烙烫着家印。罗德瞥见那群年轻的阉奴,拿起金属刻笔问:那些都是你们主人的财物吗?奴隶艰难地扛起沉重的尤利乌斯,恭顺地回答道:是的。油桶着起来时,他们在伺候主人沐浴。罗德在蜡板上刻写着,拂去刻划出来的蜡油碎屑。他边写边问道:他们被买下有多长时间了?这个不一定。有的伺候主人已经五六年了,有的还不到一年。奴隶说,主人很宠爱这些阉奴,赠给他们丝绸和珠宝,还准许他们躺着吃饭和喝掺蜂蜜水的葡萄酒。罗德不由地惊异。尤利乌斯对于阉奴的宠幸绝非一般的程度。这场缘起于玩乐的火灾所幸没造成死亡。火警队收回梯子和水泵,收集一些烧成残骸的油桶和布匹。罗德找了几个亲临火灾的阉奴做口述,刺破他们的拇指在记录的羊皮纸上按血印。他集合出动的火警,分发他们奖金。罗德就这样忙碌到半夜,披着一身夜光回到家。厅殿的每个房间都燃着壁炉,火光鼓胀起来顶撞着大理石墙壁。从百叶窗的缝隙里透出宛如鸟绒般的橘光,穹顶象压制不住火光,几乎要被盛烈的火光掀翻。刚刚从夜色和劳累中返回的罗德在庭院里驻足,略显疲色的眉眼逐渐舒展。二楼的百叶窗在这时被推开,好象是被卧室内的火光冲开似的。在那拱形的窗框内,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拥有蓬松卷发的剪影。罗德的嘴角扬起一个温和的笑意。尼禄扒着窗口冲他招手,连发丝都在乱颤。我一直在等你。他颇为激动地说,快吃饭吧!罗德卸下长剑和军靴,微笑着走进温暖的厅殿。餐桌上摆着一碗用牛奶炖成的麦片粥,粥面上撒有蒸熟的南瓜碎。鱿鱼片被油煎得翻卷起来,粉白的嫩肉上浇淋着黑胡椒汁,高脚果盘托着几串紫葡萄和切成块儿的梨。尼禄为罗德拉开椅子,将洁白的餐布垫在粥碗下。两人相对而坐。尼禄用餐刀划开鱼肉,放到罗德的盘子里。我听家奴说,尤利乌斯的别墅几乎变成了一颗火球。他说,他需要为这场搅乱人心的火灾付出赔款。罗德迅速而安静地吃着麦片粥,回想着说:他酗酒,脸浮肿得象被水浸泡一样。尼禄的神色稍显阴暗,他大势已去。要不是手下还掌管着几千名有威慑力的精兵,他早就被元老院里的政敌弹劾到行省去了。罗德很快将麦片粥吃光,伺餐的奴隶连忙重新端上来一碗,这次的粥面上撒着腌制的贻贝。罗德一直垂着头,将贻贝碎末搅开。他的眼神因思索而微微凝滞,搅拌的动作越来越慢。我从他嘴里听说了一件事,他低沉的嗓音从长发之下传出,有些晦暗,事关我的身世。尼禄切割鱼肉的动作停住,轻松的脸色骤然收敛,郑重地问:什么事?罗德放开长柄汤匙,紧抿双唇缄口很久。他的嘴唇尽处于鬓发扫下的阴影中,于是连话语也象是从阴影里催生的了:我的父亲与卡里古拉有超越主仆的关系,甚至可能他顿了顿,紧绷绷地说:可能在很长时间内做过他的禁脔。尼禄惊诧得猛地握紧餐刀。罗德朱红的唇瓣抿合很久才张开:据说卡里古拉还处死了我父亲的父母和姐姐尼禄惊疑地问:你的父亲还有个姐姐吗?对。罗德轻微地点一下头,如果那个尤利乌斯酒后吐真言的话尼禄思虑一会,细挺的眉毛颤动着聚到一起。这么说你整个的家族都死于我的舅舅之手,包括你的祖父母。他怔忡着说。罗德冷静地抬眼望向他。尼禄这么想着愈发惊恐,脸色于一刹那变得青白。一股几乎会湮没神识的慌张席卷了他,他的脸庞象染血一样涨红,手里晃动的餐刀与银盘碰出一连串脆响。罗德走到他身旁,挽住他颤抖的肩膀,安慰道:或许那只是一个醉汉的胡言乱语。尼禄下意识地抓住他搭在肩上的手,反应得很激烈。他的痛苦是从本能里迸发的,是无法抑制而颠覆所有的。如果是真的呢他象是在哀鸣,你会因此而与我有隔阂吗罗德罗德倾身从背后拥抱他,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他的下颌贴覆上尼禄的卷发。你忘了他以轻缓的语气说,我们都是血缘的囚徒。尼禄有被揭开伤疤一样的伤痛感。罗德平静地说:因为无法选择的血统,迄今为止我只能隐姓埋名地生活。我从小在军营吃尽苦头,对罪恶的姓氏守口如瓶,在听到别人的谩骂时只能吞咽。这种象蚁虫幽居一样的日子我压根不想要,但还是被不负责任的父母强制带到这个世界、被迫面对这一切。我的出生,就象一场以生命为幌子的绑架。可笑的是,就连身为绑匪的父母,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


请收藏:https://m.biquxx.com

(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