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具有神力的勇者,米诺斯顺应民众的意愿,前去斩杀九头蛇。头脑聪颖的他想出一个办法,每砍掉九头蛇的一个头就用火把烧焦伤口,使它无法再长出头。然而,在砍去最后一颗蛇头时,狂喷不止的毒血溅到米诺斯空荡荡的眼帘上。这一瞬间曾经被挖掉的眼珠重长出来。在九头蛇毒血的作用下,米诺斯一共长出四颗眼珠,一个眼眶里挤着两颗,令人恐怖地向外翻出来。就这样,米诺斯重回光明,却同时背负了畸形的五官。为了不吓到别人,他只好用丝绸蒙住眼睛。他就象一个即将溺死的溺水者,刚刚冒出水面喘口气,就要重回黑暗的水底』尼禄为奇异的情节惊愣片刻,下意识捏住残破的卷角。罗德浅淡地笑笑,不经心地说:有趣。尼禄顿一会,接着念下去:『米诺斯杀死怪蛇,更获得民众的支持和追捧。他威名赫赫,甚至有周边邻国的国王向他致信,期望在他将来当上国王之后归顺于他。他的登基众望所归。就在米诺斯越来越接近王位时,邻国的森林里忽然出现一只叫做伊拉的女妖。这只女妖的身世十分奇特。她的母亲容貌出色,拥有惊艳众人的黑发黑瞳,以及花瓣般的红唇。众神之父朱庇特痴迷她的美丽,对她展开狂热的追求,却被她以投掷石块的方式拒绝。心胸狭隘的朱庇特由爱生恨,诅咒她以处女之身生下身怀怪力的伊拉。伊拉承着神的怨恨出生。她和她的母亲一样相貌极美,却拥有一双被诅咒的黑眼睛。任何直视她眼睛的人,都会变成石块,包括她的母亲。就在分娩时,伊拉的母亲因为不小心看了她的眼睛,也结成了石头。失去母亲的伊拉在森林里长大,很多途径森林的人命丧于她的眼睛之下,成为一尊尊石像。她被所有人惊恐和唾弃,几乎是臭名昭著。邻边的国王们联名向米诺斯请求帮助。米诺斯接受他们的嘱托,前去森林里刺杀这只令人畏惧的女妖』罗德随口一问:他杀死了她?尼禄停顿很久,有些恍然地说:没有,他们相爱了。罗德惊愣一会,深刻的唇弓微微翘起。他若有所思地问:然后呢?尼禄放下破旧的书卷,遗憾地说:这本书破烂得就象奴隶的衣服,剩下的书面都破损得看不清文字。罗德轻哼一声,还真是吊人胃口。尼禄将残破的书卷叠好,赤红的烛光满覆他清瘦的脸颊。我会让奴隶跑一趟庄园,拿来上次我们看的那本完整的书卷,他温柔地说,如果你想知道结局的话。罗德坐起身,凌乱的睡衣敞开到洁白的锁骨,几乎晃乱尼禄的眼睛。别去管一个虚构的故事了。他揉了揉蓬乱的头发,以询问的目光望向尼禄,今天不是还要出去玩吗?尼禄轻轻地勾起唇角。缪斯节的夜晚,连每一粒尘土都染了点艺术性。厨师推着餐车贩卖食物,将麦饼捏成长笛的形状烘焙。狂欢的罗马人在屋檐上挂满木雕的小竖琴,在树枝间拴满风铃,风铃声象扬尘般响彻罗马上空。艳丽的女奴们在街道旁弹拨竖琴,街头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有希腊戏剧的表演。一切无比欢欣。罗德和尼禄走在人群中,习惯性地十指相扣。仅仅是这样简单的牵手,尼禄就有行将胀裂的满足感。街头的花贩将红玫瑰剔除尖刺,用赭红的薄纱包住花茎,做成一束新鲜的捧花。罗德黑发黑瞳,外在的神情也是一种冷冷的、不容易亲近的气息。他的两瓣红唇始终都很润泽,这使他清雅之中有一些妖冶的意味。他的外表过于瞩目,总会让他收获来自陌生人的关照。花贩笑嘻嘻地凑近罗德,拉过他的手,为他献上一束捧花。尼禄的嘴角抽了抽,强烈的妒意让他脸色愠红,扣着罗德的手陡然夹紧。罗德接过捧花,拖拽着他硬邦邦的胳膊,走到一处相对人少的地方。你嫉妒了?他盯着玫瑰花,轻描淡写地说。尼禄闷闷地说:我一点也不想看见你跟别人亲近罗德不禁莞尔。情绪不怎么外露的他,即使笑起来也只是眼角微弯,眉梢间有一些舒缓的意思。他环住尼禄的脖子,以侧脸去贴紧他的耳廓,低声说:别忘了,我是属于你的这句表明所属权的话让尼禄从内心发出战栗;好比一滴水渗进几近干涸的舌头,尼禄感到稍微的解渴,同时又觉得干渴更多。他被这种干渴驱策,伸出臂膀箍紧罗德的腰。两人就这么抱在一起,胸膛象被粘住一样相抵,耳朵里充盈着彼此呼出的热息。罗德将侧脸埋进他的颈窝。尼禄的颈动脉跳动有力,此时贴紧他的眼帘,一下下敲打他的眼睛。他用嘴唇去磨蹭尼禄的脖颈,那里每一处光裸的皮肤都给他热辣辣的触感。他忽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一下尼禄的喉结。尼禄被他的舔舐挑逗,心跳当即就紊乱。他感到十足的饥饿,本能地亲吻罗德的黑发,手臂越收越紧,几乎要让罗德融入自己的身体。他感觉到罗德胸膛里逐渐猛烈的心跳,产生一种与他共用一个心脏的错觉。周围陆陆续续有行人经过。罗德没让尼禄抱很久,悄无声息地推开他。尼禄还沉浸在方才的缠绵里,面色潮红。他不由地吞咽一下,盯着罗德的眼神愣愣的,一脸的意犹未尽。罗德的脸颊也有点泛红。他低垂着眼睫,声音十分柔软:去别的地方走走。两人便重又走进喧吵的街道。缪斯节的狂欢正当盛时。行为大胆的少男少女,会往心仪路人的身上泼洒亮粉;演员吹着长笛或弹拨竖琴,奴隶配合他们敲鼓。心情极佳的罗德喝了几杯啤酒,乌黑的长发沾着亮闪闪的银粉。他的脸汗津津的,冒着红光,美艳得让尼禄移不开视线。他的海盗习气重现,一时兴起拽着尼禄去剧场观看斗兽,顺便押几盘输赢。头戴铁盔的角斗士手持三叉戟,踩在黄沙上与一头老虎周旋。他以颜色鲜艳的盾牌引诱老虎,在它飞扑过来时,用叉戟从下刺入它暴露的肚腹。鲜血如倾盆般泼到黄沙上。身为行政官的尼禄环视一圈剧场。凋蚀的大理石廊柱、稀薄而脏污的黄沙、兵器架上沾有锈迹的刀剑,这些让他的心情愈发沉重。这个老旧的剧场该翻新了。尼禄说,它就象一条蜕不了皮的蛇。的确。罗德的面色变得深暗,但一个浴场的筹资都颇费功夫,更何况这个大上三倍的剧场。尼禄轻叹道:这是个棘手的难题,可我必须做。谁让我的继位需要依靠罗马贪图玩乐的平民。一个不能使人尽兴的剧场,会让平民们认为我尸位素餐罗德闷声不语,平静的脸庞隐现一丝沉迫从闹烘烘的剧场中出来时,已经时至夜半。两人相互依偎着走在人声渐稀伏街上。罗德热得扯开衣领。尼禄给他买一杯冰啤酒,揽着他的肩膀问:玩得开心吗?还行吧,罗德喝光啤酒,平淡地说,打发时间罢了。尼禄轻巧地拂去落在他肩头的亮粉,挽着他的手说:还想去哪玩?罗德思索片刻后说:回家吧。他说着将下巴压上尼禄的肩膀,今天是缪斯节,但其实我就只想听你弹一首竖琴曲。尼禄感到直击本心的幸福。他们乘马车回了家。罗德轻车熟路地跳上榕树,尼禄抱着竖琴挨着他坐。月光象细细的银柱一样从叶缝间流泻下来,十分圣洁。到了深秋,树叶的清苦味更加浓烈。尼禄调了调琴弦,将之前罗德送他的义甲粘在指尖。这是你送我的生日礼物。他摸着这些以龟壳制成的小东西,还记得吗?罗德倚着树干,笑了笑说:当然,我可不想看到你的手指被琴弦磨出血。尼禄羞涩地微笑,纤细的手指一晃,就拨出一段优美的旋律。他奏乐的样子很认真,更象是沉迷其中。尼禄银白的指尖灵动地穿梭于琴弦。他微微闭起眼睛,眼睑处扫下一片浓黑的睫影,忧郁而优雅。他的卷发异常乖巧,略显阴郁的眉眼很清秀,浅红的薄唇勾起。他弹拨出的音乐很高雅,具有十足的艺术美。罗德任由自己的心跳被琴弦的拨动所控制,毕竟艺术是无限制的感性化。他忽然出手,按住尼禄拨弦的手指。琴声戛然而止。尼禄顿生慌张。他的呼吸变得不顺畅,紧张而卑微地问:你你不喜欢吗?罗德没有回答,抬手圈住他的脖颈,与他额头相抵。他凑近尼禄的嘴唇,很狡猾地,在他颤动的唇锋上舔了一下。尼禄象浑身血液都凝固成水泥一样僵硬。罗德撤回来,微微发红的脸色显得很温柔。他轻笑着问:你想憋到什么时候再吻我?尼禄象呆傻了似的愣住。罗德微微前倾身体,轻咬了咬他红通通的耳垂,再用舌尖舔舐着,一边呻吟一边以低沉而性感的嗓音说:难道你不想吻我吗?我亲爱的卢修斯我亲爱的尼禄尼禄象酩酊大醉一样,捧过他的后脑。罗德盯他一会,微笑着闭上眼睛。尼禄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吻了他。永不后退的命运洪流,在这一刻逗留了一下下。贴上罗德双唇的一瞬间,尼禄的眼前浮现许多美好的意象,如春天新抽的嫩芽、冬日里的温暖阳光、金光四溢的日出。他的眼前泛起白雾,全身都有奇异的轻盈感,感到时间在无限拉长。一股浓稠的、无法言喻的幸福感在尼禄内心扎根,象疾速生长的巨人,近乎要撑胀他的灵魂。喜极的尼禄忽然特别想流泪。他的喉头酸涩,不可抑勒地颤抖着,发出微小的哽咽声。罗德睁开眼睛,担忧地推开他,问道:怎么了?我有点想哭尼禄搓了搓鼻子,鼻尖和咽喉一齐被酸涩堵住。他捂着脸,从指缝里发出嘶嘶的抽气声,好象一个难以呼吸的病人。罗德神色复杂。他挽着尼禄的肩膀,轻轻吻了吻他的侧脸。为什么?他轻声问道。尼禄侧过身,紧紧抱住他。他很清楚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直跳,也能清楚地感受到罗德的。他们的心脏跳得太剧烈,几乎要撞在一起。因为我太幸福了罗德尼禄语无伦次地说,我知道我不是一个配得上幸福的人,但我却得到了罗德亲吻他的鬓发,手指滑进他的银发,有些心酸地安慰他:你配得上,尼禄你会一直都幸福的尼禄激动地浑身颤抖。他将脸埋进罗德长发间,拼命汲取他身上清爽的气味。作者有话要说:米诺斯的故事需要注明两点:九头蛇的原型是希腊神话中的海德拉,伊拉我借鉴的是蛇发女妖美杜莎第48章 古怪的神庙第一次接吻的尼禄今晚注定失眠。他在被窝里辗转反侧,时不时用指尖去触摸嘴唇,反复回想在树间与罗德的亲吻,每回想一次就能产生跟当时分毫不减的幸福。他高兴得睡不着觉,以至于通宵兴奋到第二天黎明。奴隶被他摇响的铃声召唤,端着水盆和毛巾前来,浸湿从希腊海底采摘而来的海绵,蘸点皂角水伺候主人洗脸。尼禄用盐粒清洁牙齿,将新鲜的羊毛脂擦拭在脸上。家奴将刻满文字的蜡板递给他。这上面写着他今天的行程。尼禄浏览过一遍,将蜡板丢在一边。他对着铜镜换上熨烫良好的袍子,傻乎乎地笑起来。奴隶奇怪而胆怯望他一眼。他们的主人从没在起床时心情这么好过。初吻之后的尼禄非常想再见到罗德,简直是迫不及待了。他换好衣服立刻跑下楼,发出咚咚的脚步声,因为激动跑到半途时还打滑一下。他趔趄着穿过回廊,来到罗德的卧室门前。房门还紧闭着。尼禄急切的脚步戛然而止,他跑得有些气喘。面对罗德关紧的房门,他象接受神明检阅一样屏住呼吸,紧张得心跳加快。他小心翼翼地抬手,以极轻的声响地敲两下门。他的手还没落下门就打开了。你起得可真早。罗德透过门缝冲他浅笑。他刚洗完脸,脸颊上还有浅亮的水珠,睫毛和眉毛皆被清水濡湿,漆黑的眼睛湿漉漉的,黑白分明。尼禄下意识地吞咽一下,你开门开得好快。你下楼时我就听见动静了。罗德侧了个身,用下巴指一下屋里,进来吧。此时窗外的星辰还剩几颗没有淡去,象凝固在蓝玻璃里的几片亮粉。罗德的洗漱过程相当简单。他随便地擦两下脸,将手里的毛巾随意甩在窗口的悬绳上,连最基本的油膏也不涂。尼禄替他点燃油灯,鹅黄色的烛光盈满整个空间,房间里瞬间亮堂起来。罗德绑好靴子的绑带,再把最常佩戴的长剑别在腰间,面容是一如既往的沉着。他套好轻薄的黑外衣,将厚厚的长发从衣服里捞出来。今天你还要出门吗?他开口问道。罗德的语气很严缜,是那种公事公办的清冷口吻,好象他忘记了昨夜才与尼禄接吻的事实。心思敏感的尼禄见他如此淡漠,不免无措起来。他回想着蜡板上的行程说:日落之后有个祭祀仪式,需要我过去一趟祭祀?罗德整理的动作慢下来,面色依旧霜冷,又来了一场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