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预感安阳王妃生事后自己就会离开梦境,所以云曦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触陆晨曦的鼻息,感觉他呼吸平缓有力,脸上的惊惶才渐渐消散。“但愿是苦尽甘来了。”云曦用额头蹭了蹭陆晨曦的下巴,眼皮终是不堪重负,往起一合沉入梦乡。作者有话要说:躺平,安排我吧_(:3」∠)_第93章 现世(24)船只飘荡在江面上, 便是睡着都能感觉到身体随之起伏,时间久了让人觉得五脏六腑都开始翻江倒海起来。云曦撑开一只眼睛,确认是在回京的船上,又一下合上了眼。梦里过了个把月, 似乎也会消耗精神一样, 她现在还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懒洋洋得不想动弹。不过这次居然这么顺利就回来了,着实有些没想到。云曦把伸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 贴到一旁暖烘烘的胸膛上冰了一下,旋即被整个卷了进去。周祈也是睡眼惺忪, 微乱的发丝显得有些迷蒙, 嘴唇就贴在云曦的脸颊边,声音暗哑地叹道:“感觉一个晚上就老了一岁似的。不过梦里成亲,梦外入洞房, 也算接上了。”云曦觉察到他逐渐向下游走的双手, 眼睛一睁算是彻底清醒了, 身体缩成个鹌鹑, 往里一滚连被子全部卷走了。周祈垂眼看向自己光溜溜的身体,动了动眉梢,长腿一迈就下了地。云曦偷眯着眼缝看到他结实的脊背, 抓起一旁的衣服朝他丢过去,催道:“赶紧穿上啊,晾肉么!”“有的晾为什么不晾。”周祈说着, 慢悠悠展开衣服,一点一点地往身上套,好半天才把该遮的遮上。云曦用被子捂着两个通红的脸蛋,眼睛乌黑明亮, 抿着嘴小声哼唧:“果然本性暴露了,还是以前彬彬有礼的才好。”周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把衣服穿戴整齐了,一转身又是翩翩公子,只要不开口说话依旧是之前那个温文尔雅的宁王周祈。云曦不由怀疑他就是个两面派。以前回回英年早逝的结局,让云曦觉得自己是不是命犯太岁,然而如今化险为夷了,云曦又觉得不踏实。“郑大夫,你说人倒的霉多了,是不是真的就会转运?”郑奕对她身上玄妙的事情虽不至于一口否定,不过他也没有亲身经历过,听起来更像是一个奇幻的故事,他温言道:“人的好运和霉运都是有定量的,不会一辈子倒霉也不会一辈子走运,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山不转水还转。王妃和王爷今生能共结连理,也许正是苦尽甘来呢。”云曦听了郑奕的话,不说信不信吧,起码听着感觉舒服,等离开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路过甲板的时候,云曦看到两个伙计抬了个大篓子出来,走近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装着一堆泥鳅。云曦看见挤在一起滑不溜丢的东西,从脚趾头麻到头皮,冷汗霎时一冒,脸都白了。“王妃……”郑奕跟在她旁边,见她摇摇欲坠的样子,忙伸手扶了一把。周祈刚好从船舱出来,看到郑奕扶着云曦的胳膊,虽然面上不显,可郑奕还是感觉到了他的不悦。郑奕有些好笑,暗道宁王爷的醋劲儿还真是大,于是将云曦交给他,赶忙退到了一边。周祈看到一旁篓子里的东西,知道云曦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叫人把篓子抬了进去。云曦只觉得头晕眼花,身上一阵一阵地泛鸡皮疙瘩,忙问道:“我们不会吃这个东西吧?”她现在一看见类似的活物就觉得瘆得慌,更别提能咽下口了。“你不喜欢就叫人另做。”周祈触到她额头上的汗都是凉的,五指扣着她的掌心缓缓揉捏着,驱散她的不安。身上的冷汗被刮过来的风一吹,还泛着丝丝凉意,云曦打了个寒战,道:“这大概要成为我一辈子的阴影了,我光是想一想就犯怵。”“那就别想了。”周祈捂了捂她的两鬓,牵着她在甲板上漫步,说些轻松的事情。云曦跟他说起郑奕的话,自己又仔细想了想,道:“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当初那个‘神木’的作用也在减弱,之前必须用外力强硬把自己拉出梦中,像这次这样顺其自然还是头一回。”周祈觉得无所谓,虽然体验一下别的身份也是一种情趣,不过这种睡一觉就如同穿梭了好几年的感觉,还是不能太习惯。周祈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笑问:“怎么,还舍不得了?是舍不得梦里的人还是梦里的事?”“是啊,我还惦记着我的晨曦哥哥呢!”云曦呲了下牙,扭头望向茫茫的江面。说起来虽然是一场虚幻的梦境,可云曦也是亲身经历过的,那些过往无论是前世也罢,虚构也罢,总归已经成为了她记忆中的一部分,回头看看还是挺感慨的。“无论怎么样,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就好了?”周祈点了下她紧蹙的眉心,转念想想,现世一夜,梦中数月,算起来他也算赚了许多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云曦冲他抿出一个甜甜的小酒窝,微合的眼睑下却依然带着些许轻愁。梦中的她和周祈,基本都是不得善终,也不知道现世里,会不会再发生什么。云曦想到之前听过的那些传言,还有他的身世,觉得现在也不见得会有多风平浪静,这里面还不知道有什么曲折。可是这些事情周祈从未与她提过,她怕触到他的伤心事,也就不敢问。“唉……”周祈听到她的轻叹,抚了抚她的眼角,故意道:“再叹气可要长皱纹了。”云曦才不信他胡说八道,端着红润的脸蛋给他现了一下,道:“要长也是你先长,我还水嫩着呢!你个老男人!”周祈欲掐她脸的手顿了一下,眯起了漆黑的双眼,“老男人?”“我才十九,你都二十五了,你不就是老男人么!”周祈动了动手指头,觉得这么算起来的话,自己确实老了许多。不过男人么,最忌讳说自己老,尤其是跟枕边人岁数有差距的时候。为了这个事,周祈可记了一顿仇,饭桌上云曦给他夹了一筷子笋,他却面无表情地只夹豆腐,还一本正经道:“老男人怎么能咬得动鲜笋,还是吃豆腐实在。”云曦听着他的话怪怪的,看他还在记着白天的事儿,不由笑了一声:“还记着呢,你可真小心眼,不就说了你一句老么,记仇!”她每说一句就往周祈的心上重新插一刀子,周祈看着她明亮大眼里的狡黠,觉得不收拾她是不行了。晚上就寝的时候,云曦被摁在床上蹂/躏得死去活来,看起来就像一颗催熟的樱桃,红艳艳地散发着芬芳。“我是老男人?我小心眼?我记仇?”周祈看着她蒙着雾气的眼眸,将她禁锢在身下,每问一句就挺动一下,床腿剐蹭着木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云曦像被冲上浪端的浮萍,一个浪头打过来就神魂颠倒了,哪里还顾得上计较之前的事,他问什么都连连点头只管承认只顾说好。“我错了……错了……哥哥……好哥哥……”云曦轻咬着下唇,被接二连三的浪潮刺激得几欲发疯,赶紧改口讨他欢心。颠三倒四的娇吟中喘息不绝,将室内的气氛燃得更旺。可周祈却很乐意当个“记仇”的男人,本着“有仇必报”的原则,压着底下水嫩的豆腐,像是要榨干一样,直折腾到大半夜。云曦看着自己一身的印子,等到京城之前都没敢在外面露面。作者有话要说:双手合十……第94章 现世(25)在江上又飘荡了半月有余, 船只终于抵达了京城。云曦方一着陆,觉得脚底还是软的,站在原地的时候一不留神就会晃荡两下,脸都皱成了苦瓜。“我以后再也不要坐船了。”去扬州的时候因为发水, 所以是走了一半陆路才换的船, 不像这次回来坐了几乎一个月的船, 所以云曦便有些撑不住,快到京城的那几天就天天晕船, 吃多少吐多少。幸好有个郑奕在身边,不然云曦现在怕是就剩一把骨头了。邹世辰知道他们今日回来, 老早就来码头等着了, 见着云曦的样子就开始数落:“早就说让你跟我先回来了,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跟你回来还不是坐船,有什么差别。”云曦换了个姿势, 扶着一边的木头桩子, 就像一只霜打了的茄子。邹世辰看她半死不活的样子, 也没忍心再说, 见到后面来的郑奕,上前一揖:“郑大夫。”“邹公子。”郑奕转头看向云曦,见她不怎么好的脸色, 温言叮嘱,“王妃回去了,可以用些爽口之物, 缓一两日就不会这么难受了。”云曦强撑过脑袋里的一阵晕眩,才道:“一路上麻烦郑大夫了,郑大夫不妨到府喝杯茶。”郑奕摇头笑了笑:“身为医者,本应如此。只是在下此来京城, 是为寻师兄而来,日后有机会,在下再上门叨扰。”既是来找人的,云曦也不勉强,左右他跟邹世辰比较熟,以后若有事情也不愁找不到人。云曦歇了一阵,看到长风牵来的马车,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要坐马车,我要走着回去!”她觉得一上车,自己一定会被颠得吐出来。周祈只好挥手让长风把马车牵回去,道:“那我陪你走一会。”云曦看着他身边还跟着其他官员,便道:“你还是快些进宫去复命吧,我有表哥照应没事的。”邹世辰忙道:“是啊是啊,王爷办完了事正好来相府接云曦,一家人正好吃顿饭,姨父姨母都盼着你们呢。”走了个把月,周祈想着相国夫妇也十分挂念云曦,就答应下来,“我尽快回来。”云曦点点头,目送他们入了宫门,才转弯往相府走去。相国两口子也早就等在了门口,见云曦跟着邹世辰回来,却没见周祈,便问了一句。“他入宫复命去了,想必一时半会回不来。”云曦抓了抓有些毛躁的头发,提步往里走,“唉先不说了,我要洗个澡去,坐着船什么都不方便。”陈氏一边跟着她往后面走,一边道:“这有什么当紧的,先吃饭吧,我叫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刚下船,我现在还觉得肚子里翻腾呢,反正也吃不下,一会再说吧。”陈氏听罢,就先叫云容海爷俩去吃了,自己陪着云曦进了屋。船上条件有限,虽然也储了淡水,也不是天天能泡上热水澡的。尤其有其他下属随行,云曦怕太奢侈了,周祈被人诟病,所以能将就的就将就了。现在泡着暖烘烘的热水,才感觉活了过来。陈氏看着她少了二两肉的脸,由不得数落:“都跟你说不要去了,瞧瞧脸都晒黑了。”“去的一路上都没见过太阳,哪里就晒黑了。”云曦说着,还是下意识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风吹雨淋啊。”陈氏睨了她一眼,帮她绾头发的时候看到她脖子上一块红印,下意识上去搓了搓,“这是什么?”“有什么?”云曦把镜子一挪,照找到脖颈那里,脸上擦过一抹羞红,抚着脖子有些发僵。陈氏反应过来,笑得一脸揶揄:“看来我离抱外孙也不远了。”云曦身子一滑把肩膀也埋进了水里,整个人红得像是一只煮熟的虾子。陈氏见状,也没再逗她,坐在后面帮她濯发,想到不久前她还赖在自己身上撒娇,转眼就嫁了人,也是一阵感慨。云曦听到她叹气,便知道她想什么,笑嘻嘻道:“您要舍不得我,我今天就住在这儿了!”陈氏旋即换了语气:“谁舍不得你了,要不是世辰要去接你,饭都不给你吃!”云曦哪会不知道,接人也是她让表哥去的,就会嘴上嫌弃。“反正他进宫禀报治水的事情,没准要说到夜里呢。我不管,我就赖在这里了!”“你啊。”陈氏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到周祈,想起近日听闻的事,还是提了一嘴,“你爹说近些日子太后身体抱恙,你们回头别忘了进宫去瞧瞧。”云曦闻言转过头,目露担忧道:“太后几时生的病?”“就在你们回京前半个月吧,不过朝中似乎没有多少人知道,你爹也是碰着豫王殿下才得知的。”瑾贵妃殁后,太后曾对周祈颇多关照,所以周祈对太后也存着感激与尊敬。周祈尊敬的人,云曦自然也会上心,闻言点点头,准备回头准备些东西,明日与周祈一同进宫探望。不过周祈进宫若是听到太后抱恙,想必会提前过去也不一定。直到傍晚十分,周祈才从宫里出来。陈氏原本要留他用饭,听他说在太后那里用过了,便送小两口出了门。云曦坐上车,隐隐感觉到周祈的情绪有些不对,虽然依旧对自己温言温语,总归有些深沉,就跟自己初见他时一样。云曦想到陈氏说的事情,便勾了下被他握在手心的手指,轻声问:“太后的病严重吗?”周祈回过神来,吻了吻她的指尖,语气里有着跟眉间一样的深沉,“太后的病恐怕不单纯。”云曦微讶地瞠了瞠眼,压低了声音:“是有什么人要害太后?”按理说,如今都换了新帝了,后宫除了敏太妃能占得一席之地,根本无人争什么,怎么还有人心思暗怀地谋害太后?其实宫里的许多事情,周祈还未告诉云曦,包括云容海当初交给她的那个盒子,她也是不清楚的,只是感觉是很重要的东西。不过陈氏向来都教导她不要多过问朝廷的事,所以她见着有关的事物,都是自动忽略的。不过现在周祈尚在朝中,她也不得不多长一个心眼了,可见周祈拧眉不语,也不敢打扰他。周祈想到这次进宫的情形,知道周靳为了那两枚密钥已经开始大范围行动了,他寻路无门,便想从周越那里下手,想让周越为自己所用,寻得剩下的两块密钥,太后便成了威胁周越的筹码。看来周靳找不到密钥的线索,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乱起来,正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不过……周祈看向一旁睁着眼无比担忧的云曦,心里其实早就有些动摇,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暗地里把周靳推上位,若不再把他拉下来,他也无法全身而退。只是以往有些偏激的想法,此刻都悄悄改变。“近日京中可能会不太平——”云曦听他开了个头,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竹筒倒豆子一样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可以不告诉你做什么,但是不能找借口把我送走,更不能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要是我哪天醒来没见着你,我就去给你戴绿帽子!”周祈听到她的话,狭长的眼睛渐渐弯了起来,不过听到她最后一句,就不是那么高兴了,浓黑的瞳仁亮得摄人。云曦现在可不怕他,梗着脖子同他大眼瞪小眼,一副言出必行的模样。周祈率先败下阵来,捞过她叹了口气:“你就是来克我的。”云曦连连呸了几声:“什么克不克的!我是来助你的!”有前面那堆无法解释的玄妙事情,云曦现在说话都小心翼翼,唯恐一语成谶了。周祈被她揪着耳朵改了口:“是是是,你是来助我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云曦这才满意了,不过想一想自古皇家纷争,还是不免面露忧色。她深知周祈若不是想起梦里的事情,怕是会像此前一样是个深沉内敛的性子,什么事都不说不问,就自己一个人扛。“不过说好了,要是有什么……大事,你别自己一个人硬抗,就是我帮不上忙,还有我爹和表哥呢,我爹怎么说也是个相国……虽然没什么实权。”周祈笑了笑,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心,道:“放心吧,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为了你我也会保全自己。”“你每次都这么说!”云曦虎着脸,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放心。“以前确实骗过你,不过我都改过自新了,之后答应你的不都做到了?”云曦盯着他的眼睛,都不知道该不该再信这个大猪蹄子,撇撇嘴道:“反正你话都说出来了,要是食言了,我就顶着宁王妃的名头去勾三搭四,让你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周祈听着她的威胁,绷不住笑出了声。“你笑什么?我说到做到!我真的会给你戴绿帽子的!”“……”“你还笑!你是不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给你戴绿帽子你还笑得出来,你不缺心眼么!”外面跟随的下属听到马车里的笑声,不约而同低下了头只顾看路,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第95章 现世(26)马车到了王府, 两人正相携往里走,一个小厮不知从那里晃出来,压着声音唤道:“二哥。”云曦定睛一看,才认出来这个小厮是周越乔装的, 看着跟以前鲜衣怒马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显得有些阴沉憔悴。云曦见他似乎有话跟周祈说, 便先跟着丫鬟回后院了。周祈不动声色将人带进了门,屏退了下属, 只等着周越开口。这段时间,周靳频频向周越施压, 更是跟敏太妃拿捏住了太后, 周越紧绷着一根弦早就忍不了了,所以听到周祈回来后,就借机从府里出来。“母后为了保全我, 早就将手里的密钥交了出去, 可周靳简直欺人太甚!自己没本事找到其他两枚, 便想牵制我来为他卖命!他和敏妃的丑事尚且不说, 就是他这个皇位,也不知是怎么得来的!二哥,你难道还要继续看着他坐在那上面为所欲为?现在是我, 下一个必然会是你!”周越毕竟年轻,这些日子以来,他被周靳的人暗暗盯着, 根本没有主意。他又没有舅家撑腰,眼前也只有说动周祈联手。周越一直看不懂这个看起来淡泊一切的二哥,只是隐隐觉得,他不会像表面看起来一样无欲无求。当年瑾贵妃的事情, 周靳的母妃可是主谋,他不信二哥会这样就算了。周越想起方才进门时,周祈看云曦的眼神,心里便想赌一把,咬了咬唇道:“周靳会拿母后要挟我,焉知他不会用别的人来要挟二哥呢?二哥难道要坐以待毙?”周祈心里早就琢磨好了,听他说了半天,好似心里有什么结解开了一样,浅笑着问了句:“你想要那个位置么?”“二哥……”周越看着他认真的眼神,直觉中想他要回个“不”字,自己想要与他联手的期望就泡汤了。可其实他真的不想,父皇在位时,他已经看过太多后宫的勾心斗角了,若非他母后放权藏锋,他哪里能活到现在。所以他不想再呆在那个牢笼一样的皇宫,若不然当初也不会不满周靳却还任他上了位。太多的思绪一下在周越的脑子里转起来,一时找不到头绪。他见周祈转过身,眼一闭,脖子一梗道:“我要!二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周祈定定地看了他片刻,蓦然松了口:“好,我帮你。”周越听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忽然就有一种被他坑了的错觉,尤其紧接着又听他说:“事成之后,你答应我一件事。”周越被周祈黑沉沉的目光盯着,只能缓缓点了下头。等得周越走了,云曦才过来,看着周祈欲言又止。周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拉着她说起别的事情:“明日我进宫去探望太后,先送你去相府。”“我跟你一起去。”周祈摇了摇头,直接道:“你不能去。”云曦虽然知道他有自己的道理,可是心里的疑问也越来越多,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周靳既已开始动三弟,就不会落下我,我若带你进宫,就是给他送筹码的,所以万不能让你再入宫。”云曦不明道:“他又怎么知道能用我威胁得了你?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贵族联姻罢了。”周祈把玩着她的手指头,只笑不语。或许当初拿着先皇的圣旨换来这一纸婚约的时候,他就已经暴露给了周靳弱点,所以云曦早就成为了周靳可利用的目标。云曦知道自己在这里,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只能泄气地塌下肩膀,“好吧好吧,我不跟着你就是了。”“乖。”周祈旋即赞赏地捏了捏她的脸。云曦有点不高兴地推开他,瘪着嘴道:“你就是个大猪蹄子!”先前还说得好好的,结果在这儿等着她呢,害她不得不自己主动退到他身后。周祈面色如常,表现得根本不知道她说什么一样。云曦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佯装凶巴巴道:“不过说好了,我不来找你可以,你得按时来我跟前报道,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就多找一个男人!”周祈听了她的话,眉心一跳,默默地堵上了她的嘴。周靳大概怕打草惊蛇,所以暂时还没对周祈采取什么行动。只不过云曦回到相府后,时常会看到周围一些明显眼生又鬼鬼祟祟的人转悠,想必是周靳派人来监视她的。一开始的时候,周靳就怀疑过密钥在云容海手上,所以派人来查探过,后来又因为周祈暗地里插手将视线引开,相府现在倒没什么可引人注意的。云曦便想,自己或许也不该留在相府,万一到时候连累她爹娘可就不好了。邹世辰道:“姨夫官职在身,若到时候朝中生变,相府怎么也避不开的,你啊就别胡思乱想了。”“唉,想不到不到一年时间,又要不太平了,也不知当初哪个糊涂蛋硬是把周靳推上位!”周祈正从翠微宫探望太后出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引得一旁的周越也忍不住侧目,“天冷了,二哥可记得让二嫂给你加衣裳,别病着了叫人有机可乘。”周祈摸摸鼻子,笑道:“是有人咒我呢。”周越看到他脸上还有笑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泛酸的后槽牙。两人先后出了翠微宫,一名管事太监恭敬地迎了过来,道:“奴才参见二位王爷!皇上在暖心阁摆了宴,特来请二位王爷前去一叙。”周越暗暗嗤笑:“这鸿门宴摆得未免太早了些。”二人相视一眼,移步去了暖心阁,周靳已经等在那里了,旁边还有个不合时宜出现的敏太妃。周越知道两人之间那些龌龊事,看见敏太妃就皱眉头,可是一想到自己母妃还躺在翠微宫,硬生生咽下了喉咙中那口恶气。敏太妃虽是自己兄弟的生母,可于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周靳倒是把人光明正大地带在了旁边,看来当了几天皇帝就已经开始唯我独尊起来了,怕是用了不多久,太妃也不会是太妃了。几人相继入座,敏太妃俨然如同女主人一样,叫人上茶倒酒,暖阁中宫人低眉顺眼,仿佛无人对此有异色。周祈也算知道,今日这顿饭,怕是专门给他们提个醒,这宫中都是他周靳说了算,让旁人都识趣些。周祈垂眼看着酒盅里清冽的酒水,一边的嘴角勾着一抹讥诮。“我听闻此次治水,弟妹不远千里随你而去,朝中不少人可都称赞你们伉俪情深呢。”周祈听周靳提到云曦,眼神一动,将晦暗遮掩下去,“她向来贪玩,此次也是跟着她表哥南下,若不是碰到,臣弟倒也不知他们去了扬州。”“怎么弟妹没有跟你一同进宫?太后前些日子还念叨着你们小两口呢。”“她坐不惯船,回来的时候就不舒服,已经卧床好几日了。”周靳自己知道云曦在哪里,左右就在眼皮子底下,所以也不再就此事多说。周越只顾坐在一旁喝闷酒,眼见着周靳的两面派,更是觉得胃里的酒水翻涌。周靳举着酒杯,说起先皇来又叹息了几声:“父皇去得匆忙,如今只余我兄弟四人。四弟又年纪尚小,偌大江山只有我一人之力,实在难以维系,所以日后还需我们兄弟齐心协力才是。”周越瞥了眼周靳放到自己肩膀上的手,只觉得像被一条毒蛇缠上了一样,忍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在周祈的眼神示意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举起了杯。周靳大抵还不打算和周祈撕破脸,所以只暗示却不明示,留两人喝了一场酒后,便放他们离去了。出了宫门,周越才觉得胸中一口闷气散了出来,回望灯火点点的宫殿,对周靳硬兜着脸面的做法十分不解。“他都敢对我母后下手了,还在我跟前装什么兄友弟恭!”周祈的脸上似笑非笑,让周越看不出丁点不适,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忍下来的。其实说起来,周靳能走上这条路,无疑不是敏太妃的撺掇。靠着个女人,这龙椅又岂能坐得长久?自古红颜祸水,美色误国,周靳能因为敏太妃大逆不道,也可能因为她而一败涂地。出了宫,周祈就直奔相府。云曦看到他不缺胳膊不少腿地回来,高兴地就朝他蹦了过去,一下猴在他身上。陈氏看见了,悄悄地戳邹世辰的胳膊肘,“我怎么觉得这次回来以后,这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邹世辰捅着袖子表示赞同:“您是没看见在扬州的时候,妹夫看我都跟看登徒子一样,走近两步就飞眼刀子,所以我不提早回来了么。”陈氏抬了下眉毛,看着当中黏在一起的两个人,识趣地调转了头。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捋一捋现世的头绪,想尽快写最后一个第96章 现世(27)自从先皇驾崩开始, 皇位一直都是文武大臣们议论的重点,周靳的上位就连他自己也始料不及,这里面除了他和敏太妃的勾结,还有周祈的一力促成, 所以宫内和朝中也不尽然就是他的人手。除了已死的太监郭鹏, 太医院院判薛正也是周祈的耳目, 这一点倒是连周靳都没想到。为了让薛正有机会从宫里出来,云曦便彻底窝在房里装起了病。“太后虽是风寒之症, 实是服食了曼陀罗,虽然分量不多不至于一下毙命, 但长此以往下去, 不容乐观。”薛正面色发紧,说起此事也是小心翼翼。宫里稀有的药材都有定数,薛正作为太医院院判, 多少会对此留心。他起先还对曼陀罗的去向不明, 一次给太后诊脉才惊觉不对, 不过后宫之中被敏太妃盯得极紧, 他若一声张,立马人头不保,只得装作不知情, 找到机会出来告知周祈。周祈没想到敏太妃居然会用毒控制太后,看来事态已经缓不得了。只是太后还在他们手上,若要动作怕也赶不上他们下手快, 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人从宫里救出来。薛正想了想道:“王爷,微臣倒有一计。”“薛院判请讲。”薛正做了个手势,低声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是说让太后假死出宫?”周祈犹疑地皱了皱眉,“我虽也有此意, 只是太后所中之毒是敏妃授意,想要骗过他们似乎不易。”“微臣的师弟对偏门的医药颇有研究,早年间也曾研制出来一味能叫人陷入假死状态的丹药,叫他来或可行。”有云曦和自己那些神奇梦境的例子,周祈对任何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不至于一下推翻,闻言忙道:“不知薛院判的师弟和何人?若是此药可行,还是尽早行动为好。”“微臣师弟名唤郑奕,前不久刚入京,如今暂住绿柳巷。微臣现在不方便在宫外逗留太久,这里有书信一封,王爷可派人送去,他自会明白。”一旁安安静静听了大半天的云曦,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惊讶出声:“原来郑大夫就是你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