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也笑道:“这也巧了,之前在扬州,我们倒与院判的师弟有过一面之缘。”薛正闻言,也是一阵感慨:“想必王爷对师弟已有所评判,微臣也就不多说了。”云曦觉得,要是郑奕的话自然是能信得过的,不过对象终究是太后,她也不能轻轻松松就替谁作保证,一切还是由周祈拿主意。等薛正走了以后,云曦才问道:“你觉得郑奕信得过么?”周祈道:“比起他的人,我更在意他的药。”“说起来我也好奇,这世上真的有能让人假死的药么?”“去看看就知道了。”周祈说罢,依着薛正所说的地址,准备去绿柳巷找郑奕。云曦想跟着去,可是一想自己头先还说病着,转眼就活蹦乱跳出了门,怕是会引起周靳安排在暗处的人注意,再者拉上她的话,周祈也不好行动,所以便乖乖留下了。不过周祈现在出门都不放心把云曦一个留在府里,便道:“我先送你去相府。”云曦觉得他是不是太过紧张了些,周靳现在就是盯人还得偷偷摸摸的,不至于敢明目张胆对她怎么样吧?周祈却不敢漏下哪怕一点空子,周靳连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敢的。云曦为了让他安心做事,也不使性子,收拾了一番,故作虚弱地扶着周祈上了马车。“要不然我就先住在相府好了,省的你一出门还要来回跑。”云曦不想拖他后退,出言提议。周祈想了想,道:“这样也好。”他上次就说云曦身体不适,假意让她回娘家静养,也是个合适的理由。相府众人也都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情,邹世辰还顾着自己的生意,云容海下了朝没事就逗逗鸟看看画,而陈氏依旧热衷于做好看的鞋子。云曦看着一般无二的日子,却总觉得越平静越放心不下,看不到周祈总会坐立不安。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天,云曦整个人都焦躁不已,不但食欲减退,连夜里都睡不安稳。虽然生生死死都经历过了,可是越往后,云曦就越不能释怀,连自己也骗不下去了。夜里的时候,周祈觉察到云曦不住地翻身,伸手去揽她,却摸到一枕头冰凉的湿润。周祈心里一顿,翻过她的肩膀,看到她揉着眼睛满脸的泪,知道她这些日子以来担心什么,叹了口气:“怎么还哭了,我不还好好的么?”云曦抹着眼泪,却有些止不住了,听到他说话更是想哭,抽抽搭搭地说:“万一呢……万一这一次也有意外,怎么办?”梦终究是梦,所以对梦中的生死云曦可以不介怀,可是现实不同,若依照梦里那般,他们怕是要天人永隔了。“以前确实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可是不也是越来越好了?郑奕不是说往生木能带人看到前世么,若前世我们都那么凄惨,焉知这一世能在一起,不是老天开了眼呢?”云曦也一直在用他所说的道理说服自己,可是事到临头的时候,还是没办法如常对待。周祈对于要做的事情虽然没有言明,却也没有刻意隐瞒,特别是宫中有耳目传消息来时,云曦都是在旁的,所以云曦隐隐知道他要做的事情跟皇位有关。在这之前,云曦从未想过,皇储争夺会跟自己牵扯上,以前只会报以一声感慨,现在却是急火攻心了。而她也才发觉,自己对周祈根本一无所知。她知道梦里有关于他的一切,也曾相濡以沫,可是对于这个真真正正的周祈,她一无所知。他的过去,他心里想什么,她都不清楚。包括他们的将来,她也觉得迷茫缥缈。周祈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猜测到了她彷徨的内心,连人带被抱到了自己怀里。洒落在地上的月光,映在了他的眼睛里,像凝结了一层薄薄的霜。“无论如何,我已经不能收手了。但是为了你,我会保全自己。”“你真的……要去争皇位么?”云曦有些不明白,他若真有这个本事,当初先皇驾崩的时候他为何不直接去争,而非要等到这现在。放在以前,周祈确有争到手的心思,不过从扬州回来后,他就犹豫了。特别是周越找上门来的时候,虽然争还是要争,不过却不是给自己争了。他们三兄弟,除了周靳,其实根本无人在意这个位子,只是他拉了周靳下马,必然要找个人顶替上去,他心存报复,也不想拿整个江山来陪葬。周祈知道自己一直以来讳莫如深,让云曦不免胡思乱想,便把一切事情都同她讲清楚了。云曦听了,心里虽不似先前堵得厉害,却依旧担心:“可是现在连太后都被他们捏在了手里,只有你和豫王能成事么?”“你这是在怀疑我的能力?”云曦见他还有心情说笑,捶了捶他的胸膛,道:“跟你说正事呢!你们俩现在都被监视起来了,岂能顺利行事?你们又没兵又没粮的,便是造反都没人手啊。”“傻丫头,我岂能将大队人马时时刻刻带在身边,步步为营才是赢的关键。”“可我听闻周靳已经收回了赵将军的兵权,你们又哪里来的兵?”事关重要,云曦不得不刨根问底。“赵构在边关卖命二十多年,周靳借密钥之事收回了他的兵权,就是他手底下那些兵也心存不服,更别说是赵构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赵构虽然没了兵符,可手下亲兵不少,此时就看如何收拢人心了。”周祈自然没说,当初周靳之所以怀疑赵构,其实是自己将密钥的消息误导过去的,因为当初的事也是为了帮云容海。云曦现在还不知云容海之前因为密钥之事受过伤,周祈怕她知道实情后越发担心,所以没有提及此事。再往深的运筹帷幄之道云曦也不甚明白,见他胸有成竹,心里堵的石头就又松散了一些。不过云曦还是忍不住将心中最在意的事情问了出来:“之前……你为什么想要去争?”云曦打从第一眼看到周祈,就觉得他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一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抱负,什么样的心态,其实都能从生活的细节中找出来,周祈的淡泊虽然不纯粹,却也不是骗人的。周祈低头蹭了蹭她柔软的头发,淡淡道:“现在想想,或许就是心有不甘吧。”明明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却在一夕之间成了一个血统存疑的落魄王爷,在封地多年无人问津,胸中苦闷无一人可以诉说。事实尘封,黑白颠倒,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却能逍遥自在,委实有些太便宜了他们。他不能从死人身上再讨回些什么,也不妨在死人的儿子身上报复一二。爬的高摔得疼,他就是想让周靳爬到顶端再摔得粉身碎骨。作者有话要说:不自量力写什么剧情……卡得头秃了吧……第97章 现世(28)当年瑾妃的事情轰动朝野, 结果却在瑾妃自缢后不了了之。先帝虽然悲痛,追封为贵妃,可到最后也没说确有其事还是子虚乌有。所谓“以死明志”也是后宅妇人听闻这故事,唏嘘而来。如今云曦亲耳听闻, 倒不知这中间有许多内情, 也算知道了为何许多人都说后宫能把人变成鬼。“母妃从来没有喜欢过父皇。”周祈说得直白, 似乎对此事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母妃与李将军是青梅竹马, 若不是父皇从中阻拦,或许两人已经成了亲了。”云曦眼中微露诧异, 想不到当年荣宠一时的瑾妃, 居然是被先皇强选入宫的?这么看来……云曦对京中那个由来已久的传言也有些捉摸不清了。“母妃出身书香门第,外公的教习极为严厉,她自知与李将军无缘, 入宫后就断了联系, 一直也没再见过面。”“那个传言定然是假的了!”云曦现在护短得厉害, 也怕他心里还难过, 所以听他这么一说,就一口咬定当年的事情是以讹传讹。周祈看她恨不得握拳头决定的神情,忍俊不禁, 道:“传言确实有假,不过有心人利用,假的也便成了真的。”永熙帝身为帝王, 后宫之中虽不说真的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可年年选秀也不会落下。加之宫中尚有其他家世不错的妃嫔,瑾妃进宫后独得恩宠,后宫雨露均沾, 女人之间的矛盾就是滋生。周靳的生母荣妃,因为最先生下皇子,也曾盛宠一时,自打瑾妃入宫以后,也是新人胜旧人了。她本以为凭着皇长子就可以永保无忧,可眼见瑾妃怀有身孕,而永熙帝又对她宠爱有加,日后难免不会立她的儿子为储君。荣妃处心积虑,竟不知从何得知瑾妃和李将军的旧情,开始步步筹谋起来,借刀杀人,寻机暗害之事也做过不少。年轻时,永熙帝尚且存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让瑾妃入宫的手段强硬了些,所以一直多有呵护,荣妃的许多手段都没能近身。到后来,也不知是不是人老头昏,还是荣妃不遗余力的耳旁风终于起了作用,永熙帝便开始耿耿于怀。加之朝中传言,李将军一直未曾娶妻,想是心中有人,永熙帝的心里就越发不平。李将军心里的人是谁,永熙帝再清楚不过。“两家人是世交,所以母妃和李将军走得比较近些,因为有着一同长大的情分,加上长辈们觉得相熟信得过,所以才有结亲的念头,哪里就有了什么海枯石烂的感情。”周祈说到此处,不由嘲讽一笑。当年他也算亲眼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以讹传讹”。李将军十四岁入伍,随军几十余载,大半的心血都用在了社稷上。他也知道自己时常奔赴沙场,有去无回也没有保证,不忍以后让妻儿担忧,所以一直独身未娶。这在有心人看来,就是他一直记挂着心里的人,不愿娶妻。世间之事,总是无巧不成书。就在一次宫宴上,永熙帝偶然看见两人在御花园说了几句话,心里的犹疑更甚,只是一时隐忍没有发作。荣妃收买了瑾妃身边的宫女,将宫外不知从何得来的将军的贴身之物放在了瑾妃的寝宫,再教唆宫人一番煽动,将子虚乌有的事情硬生生演成了真的。永熙帝得不到瑾妃的回应,已经耿耿于怀了几十年,这下终于爆发,加之搜出来的“证据”,一怒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李将军打入了天牢。瑾妃有苦难言,也不忍一员大将因为这些后宫勾心斗角之事牵连,那样自己岂非真的成了红颜祸水?她一力相求,却让永熙帝更加信以为真,还怀疑起了周祈的身份。瑾妃自小家教严谨,便是对永熙帝没有情谊,也不见得就做出些有违礼法之事,这样的无端怀疑无疑是诛心之痛。她被软禁在寝宫,动弹不得,只能不吃不喝以此抗议,以求能见一面永熙帝,在他面前亲口将事情讲个清楚明白。“当时父皇正在气头上,后宫各处又被荣妃把持着,母妃的血书也没能呈到父皇面前。我从太原归来之时,母妃的尸首已经在寝宫挂了两日,所谓荣宠也不过如此了。”周祈说罢,脸上的讥讽更甚,凝结的眼底是一片枯寂。再往后的事情,云曦也都是知晓的,只是荣妃在几年前因病去世,其间倒从未听闻先帝对她有什么惩戒。云曦不免有些纳闷,心爱的女人因此自缢,先帝居然连追究都没有?难道直到闭眼的那一刻,先帝还在怀疑着他们mǔ_zǐ ?云曦暗暗骂了几声糊涂,枉他生在皇家,在位几十年,居然连后宫那些肮脏事都不知道呢。云曦以往都觉得“罪不及子女”,现在却只想给周祈拍手叫好。荣妃之后还逍遥了那么些年,不从他儿子那里拿些回来,实在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周祈长出了一口气,提及自己的父皇,其实还是不免有些埋怨:“母妃死后,父皇整整闭门三日不朝,朝中还多有人说他情深义重,却也没见他为母妃澄清过一句。追封贵妃,也不过是让外人觉得,他被戴了一顶绿帽子还这么仁至义尽,不过——”周祈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他也算得到现世报了。”想爱的女人爱而不得,最后还死在了自己儿子手上,真真正正被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怕是到死都没能瞑目。云曦尚不知周靳和敏妃的勾结,以为他单单指瑾妃自缢一事,感慨道:“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我真替母妃不值!”周祈听到她这句话,视线悠悠地转向她,就见她转瞬改了口:“当然除了你!”周祈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道:“你不是也一直骂我是大猪蹄子么,怎么又把我排除在外了?”云曦捧着他的脸,讷讷道:“我以后再不骂你了。”她觉得,比起先帝,周祈真的好太多太多了。周祈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了,把她放回了床上,跟着压了过去,“看在我这么可怜的份上,你不安慰安慰我?”云曦看着他微眯的眼角,忽然又想骂他大猪蹄子了。翌日一早,云曦醒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周祈了,听邹世辰说他进宫去了,这心里就由不得咚地一下,又听到是跟周越一起的,转瞬吁了口气。不管怎样,有个人做伴儿,总是比单枪匹马让人放心些。“你与其胡思乱想,不如替我理一下账目。”邹世辰说着,将一本账簿丢给了她。云曦看见上面有不少变卖的铺子,还有进账的现银,疑道:“你要转行么?”邹世辰拿笔杆抵着下巴,沉思道:“姨父姨母年事渐高,我总觉得京城不是久留之地,所以打算清点下家产,把能卖的都卖了,去了琼州再做打算。”云曦一听就惊着了,扔开账簿坐起身来,“怎么你们要去琼州?我怎么办?”邹世辰看她一副紧张的样子,啧了一声:“什么你们我们,你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便是要走,也不会落下你的。”“我不走!”云曦想也不想就道。邹世辰嘿道:“刚还说自己怎么办呢,现在倒是说得这么斩钉截铁了,你到底是个什么主意?”“王爷还在这里,况且……总之走不得。”云曦没敢把周祈计划的事情往外说,拗着性子只说不走。云容海还在朝为官,邹世辰又是个人精,哪里会觉察不到近日的暗涌。再者当初的密钥还是云容海交给周祈的,周祈便是要做什么,云容海也没有明哲保身的道理。邹世辰想了想,正色道:“相府和宁王府现在是一条绳上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们又岂会置王爷于不顾?只是你和姨母不能牵扯进去,我想王爷也是这么想的。”云曦听了邹世辰的话,也沉默下来。虽然周祈向她保证过不会送自己走,可是她知道,那个人向来都是自己往刀口上冲,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定然还会毫不犹豫将她推开。邹世辰见她神色郁郁,又转了个语气:“其实我也是两手准备,若事成,姨夫也该养老归田了,正好去琼州定居。若……过程多有波折,这满府的人总不能也跟着我们去送死,提前安排好也是万全之策。”邹世辰说得也是实话,云曦没有不听的道理,便是她自己,其实也不想让爹娘有意外,到时候可以跟周祈商议一下,将他们都早早送到琼州去。那厢,周祈和周越进了宫,照例去看了太后。比起前几日,太后的脸色似乎又憔悴了一些,青白之中透着一股虚弱。周祈将薛正的提议告诉了周越,现在也就等着他做决定,若是他答应,他们倒是随时有机会。周越握着太后有些消瘦的手腕,低垂着眼道:“快到母后的生辰了,母后这般怕是等不到那天了。”时间不等人,自然要尽快行事。周祈闻言,遮下眼底的流光,站在一侧不动声色。周靳安慰道:“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的,朕已经命太医好好诊治,三弟尽可放心。”周越勾起一抹讥笑,将太后的手放回被子里,掖了掖被角,起身时脸上已经没了表情,“臣弟在外奔波,那就托皇兄多加照应了。”“这是自然。”周越同周祈对视一眼,没有言语。第98章 现世(29)不日, 宫里忽然传来太后薨逝的消息,众人都吃惊不已。“好端端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不是说只是染了风寒么?”陈氏对此颇为怀疑。云容海摸着胡子,时不时地叹口气。云曦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坏了周祈的事, 所以但凡他没指示的事情, 都不敢随意说, 憋着一肚子也是挺难受的。同样预料不及的还有周靳和敏太妃。两人关起门来,为此事又是一番怒目相视。“不是交代你每日少用一些, 只要确保人昏睡就好,这下可好, 人死了还能筹码什么?”敏太妃被周靳逮着数落了大半天了, 早已听得不耐烦,这会也是忍着一肚子脾气:“药的分量都是叫人分好的,我都是定时定量给她吃的, 我哪儿知道老太婆这么不禁扛!”周越平时就是个不饶人的性子, 此次要不是把太后拿捏在手里, 周靳还真不知怎样才能让他就范。现在人没了, 周靳都预料不准周越会怎么闹,他要是撕破脸……周靳只觉得一阵焦头烂额,虽说他已经坐上皇位, 可是这么久以来,连玉玺都没摸到过,一直在为密钥头疼, 他都怀疑父皇日志上写的话是真是假,还是说他当时太心急,父皇根本来不及说出来。敏太妃不像他想那么多,压低声道:“反正太后手里的密钥已经拿到手了, 皇上只不过是想让周越为自己所用,他若不从,直接杀了便是!”周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心道杀一个亲王哪那么容易,他虽没有多顾及兄弟情面,可往后要堵住众人之口只会更费力,不到万不得已,他并不想出此下策。“先叫人把蛛丝马迹处理好,不要叫别的人发现什么。”周靳说罢径直往翠微宫走去,想先把周越稳下来。周越一直在翠微宫守着太后,周靳去的时候,看见他低垂着脸,好像已经一夜没有合眼,整个人都死气沉沉的。宫人已经给太后穿戴好了衣裳,周靳扫了一眼,去拉开周越紧抓着太后的手时,触到一片冰凉,心里莫名笼罩的一股疑云也散去了。“三弟……节哀顺变。”周越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出来这句话的,讥笑一声道:“现在四下无人,你也不必再同我装什么好兄弟了,从你拿母后要挟我开始,我们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你既然能害母后,还忌讳我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做过的事周靳尚且不认,何况是自己没做过的,他急忙辩解道:“我就是再如何也不会真的谋害太后她老人家,当初不过是扯了个幌子,你还当真以为我会对太后不利?若是如此,我又何苦大费周章,直接把人杀了便是。”周靳大概以为太医院还都是自己的人,所以周越对太后中毒的事情也不清楚,还想把周越蒙混过去。周越听了冷冷一哼,只盯着自己的母后,一言不发。周靳见状,眼神闪了闪,道:“皇家后院向来都是危机重重,便是父皇在时,也得防着一二。何况我刚登基,许多地方也不尽然就掌握在自己手里,被人钻了空子也未可知。”周越瞥了他一眼,似乎并不懂他的意思。周靳又道:“这后宫之中,并不是只有你我才能进的来,三弟不信我,又岂能信得过其他人?”周越一听,他这是打算把矛头引向自己二哥呢,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他是个奸诈小人。要是他事先没去跟二哥通气,悲愤之下也倒有可能着了周靳的道,现下他是心知肚明,只是看着周靳要怎么在他面前演戏。周靳见他没有言语,还道他心里已经开始动摇,便留了个适当的空隙,让他自己胡思乱想。云曦嫁入了皇家,按理也该进宫服丧,只是周祈却继续让她装病,似乎十分不想她入宫。“这样行吗?这个节骨眼上,别让他们怀疑才好。”云曦觉得,周靳能派人把王府和相府都盯起来,应该是个十分多疑的人,到时候若问起来,一不小心漏了馅儿就不好了。“他们手里没了太后这个把柄,必然会物色下一个,所以还是不要往他们跟前凑为好。”周祈谋划良久,本也是胸有成竹,可如今计划有变,对云曦他也不想放松哪怕一点警惕。云曦也并非就要执意跟紧了他,点头应下来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把太后弄出宫?”“等过几日太后出殡,路上会有人接应。”周祈说罢,又想到届时赵构带兵入城,周靳出兵抵抗,到时候城中免不了一番骚乱,所以也不放心云曦留在相府,“我会找时机,先送你和云相他们到龙吟寺暂避。”原本,邹世辰是打算尽早去琼州的,只是近期城门的守卫极其森严,他们一大家子怕是根本出不了城,云曦也着实不愿离得太远,现在听周祈提议去龙吟寺,忙不迭点了点头,“龙吟寺好!就去龙吟寺!”周祈握住她激动得蜷起来的拳头,看着窗外划空而过的飞鸟,微微地出了下神。九月二十八,临近立冬的天气已经掺进了丝丝凉意,清早和夜间的风尤其冷冽,刮在人脸上也是一阵冰凉。太后的棺椁已经移到了五蕴山,只待抬入皇陵。周靳现在是身骄肉贵,与太后也没什么mǔ_zǐ 之情,送葬的队伍只派了亲卫随行,看似重视尽孝,实则也是负责监视他们罢了。周靳倒不是怕死人诈尸,只是觉得周越如今已经同他生了嫌隙,若这时候周祈私自来个雪中送炭,表达一番兄弟之情,怕是会对自己更加不利。“二哥,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周越看着放在大殿里的棺椁,有些着急。郑奕所谓的假死药,也只是暂时让人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药效不过一个日夜。周祈也是掐着时间,让周靳有机会亲自确认太后的死因。所以停灵的那几天,太后其实已经苏醒了,是周越一直佯装萎靡不振,说要独自与自己母后呆着,偷偷带了些吃食给太后。那棺椁周越也叫人留了气孔,棺内放了水,到如今走了也有半日,周越到底有些不放心。周祈看了看天色和远处把守的禁卫,道:“届时兵分两路,你带太后先去龙吟寺,云相会接应你,我入京与赵构先行汇合。”周祈点了点头,旋即走到大殿外敛了神色,对随行大臣道:“本王想送母后随后一程,棺椁便迟些入陵吧。”众人闻言,只道是王爷丧母悲痛,并无异议。殿门关上,周越连忙同周祈将棺盖挪了开来,好在棺盖没有钉死,他们尚能用匕首撬开。太后已经苏醒,从棺椁中出来也有些憋闷,靠在一旁连连喘了几口气。“母后您感觉如何?”周越喂了她几口水,一脸担忧地顺着她的背。“母后无事。”太后看着面前两张脸,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她自从入宫就没有争的心思,一直安分守己,只望有几日安生的日子。周靳上位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将密钥交了出去,未想到头来还是逃不开这一劫。事到如今,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虽吃斋念佛,也不会善心到拉着自己的儿子一同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是以叹了一声,只叫他们小心行事。棺椁本来就厚重,就是少了个人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周越将殿内一些有分量的物件放进去了几件,又将棺盖盖了回去。周祈拉开殿门,挥手叫人去抬棺椁。周越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佯装伤心欲绝的样子,等到人来抬棺椁时,脚步踉跄地跟了几步。周祈随即上前,劝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入陵就不要再跟了。”众人听周祈如此说,又见周越确实一副伤心难耐的样子,齐齐相劝。“王爷可得保重身体啊。”“是啊,王爷的孝心想必太后在天之灵已经知道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臣等,王爷尽可放心。”“那就有劳诸位大人了。”周越坐回椅子上,大腿微挪,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桌布前。侍卫将棺椁抬出大殿,顺着葱茏树木之间的宽阔大道缓缓行进,从大殿之处望去,正好能看见山间皇陵的一个尖顶。“哀家忍了大半辈子,终于不用临了了还被圈在那有进无出的地方了。”“母后。”周越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忙关上大殿的窗户去扶她,“等此间事毕,儿臣再带您出宫四处走走。”太后笑了笑,撑了把膝盖站了起来,“走吧,按你那个大哥的性子,指不定再多托一阵又生什么变故。”周越叫齐自己的人马,等送棺椁的队伍行到半山腰,直奔出了五蕴山,等到周靳的禁卫发觉不对,已经被周祈变成了瓮中之鳖。难得在皇宫内把酒戏美人的周靳,在听到宫人报进来的第一声“宁王反了”后,猛地一下站起了身,打翻了一地美酒佳肴。作者有话要说:放个预收文吧~依旧是古言,没意外这个月也能开了《蛊惑君心》阮心唯打从出生起,就占尽了人间宠爱。她爹年少成名,一任太师就是四十余载,几朝风雨,仍旧屹立不倒。她娘才名远扬,一手绣工出神入化,世人皆称“妙手娘子”。她八个舅舅个个拔尖,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人中俊才。可能就是后台太硬,满城的闺秀都不待见她,满城的儿郎都不敢娶她。尤其后来,阮心唯坐在天子之侧,却苦恼为何人人都怕她怕得不敢抬头。众人暗翻白眼:君心都给你蛊惑了,还有我们什么事!而那个恨不得让她骑脖子上的男人,更是手一挥,傲睨自若:看见了么,这都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第99章 现世(30)周祈为此谋划良久, 目的只有周靳一个,率兵进城也并非就要喊打喊杀,所以百姓乃至许多大臣尚且蒙在鼓里,还以为jūn_duì 进城是当今圣上的安排, 皇宫里也不知是谁叫响了第一声才乱了起来。周靳反应过来要利用相府的人时, 才发现早已经是人去楼空。周靳看着还在自己手里的兵符, 问道:“是谁领的兵?”“是……是赵将军!”周靳闻言,历时就后悔当初收回兵权之时还留了赵构的性命。同时他也意识到, 这宫里,这京城, 尚且还有周祈的人马。“好个周祈!早知他不会甘心, 原是一直在扮猪吃老虎!”敏太妃听到消息,早就坐不住了,匆匆跑来寝殿朝周靳讨主意, 见他还在说些没用的, 不免急了:“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不是一直防着周祈, 现在还弄成了这副样子, 简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就快要死到临头了,敏太妃不免有些口不择言,把周靳说得一无是处。周靳恼怒之下, 回身就扇了她一巴掌:“放肆!”敏太妃一怔,脾气上来不肯消停,也不管旁人还在就道:“周靳!你跟我摆什么谱!你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 你自己心里没数么!现在倒光会给我说放肆了!”周靳见她越说越没遮拦,旁边的宫女太监无一不是面露讶然慌忙低头,心中一阵戾气翻涌,觉得这周围无一人可信, 抽过墙壁上悬挂的宝剑,就连砍了四五人。寝宫里一下子像炸了锅一样,宫女太监惊慌遁走,乱成一团。敏太妃见他杀红了眼,才晓得害怕,想跑的时候脚下软成一滩,直接倒退坐在了地上。她见周靳举着剑朝自己走来,慌忙道:“你……我们现在可是一条船上的人,你还要与我内讧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