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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2 / 2)

狄仁杰苦笑:“这是自然。这个狄景晖,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我备感困扰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这个儿子好像是我前生欠下的一笔孽债。”


袁从英低下头,不再说话。


狄仁杰又思索了一阵子,突然道:“对了,从英,今天上午我在蓝玉观的热泉潭边还发现了一样东西——那种奇异的红花。”


“红花?”


“对。从英,你是否还记得,我们在恨英山庄曾经看到过大片奇异盛开的红花?”


“记得。大人,您在蓝玉观也看到了这种花?”


“没错,这又是一个联系。也许可以成为一个突破点。景晖曾经对我说过,范其信研究过许多来自异域的特殊药物,并且在恨英山庄培植这些特殊的药材,莫非这红花也是?我要去查查,查查……”


在又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袁从英轻轻地说:“大人,夜深了,您该回去了。”


狄仁杰猛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逼迫得袁从英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睛,但嘴里还是倔强地坚持着:“大人,您该回府休息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您说就是了。”


狄仁杰平抑了下情绪,尽量用和缓的语气说:“从英,你打算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


“如果我要你回去呢?”虽然竭力克制,狄仁杰的声音仍然透出些许颤抖。


袁从英低着头,就是不说话。狄仁杰只恨得咬牙切齿,又拿他无可奈何,气愤难抑之下,一句话脱口而出:“莫非你是打算从此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大人,住在什么地方并不会影响从英对您履行职责。”


袁从英此话一出,狄仁杰被气得脑袋里嗡的一声,但紧接着反倒平静了下来,再看看他,脸色很差,面容十分憔悴,狄仁杰的心中感到揪起来的痛,不由柔声说道:“从英,是不是因为景晖?我已经说过了,请你不要和他计较。况且你也看得出来,他现在的处境很麻烦,我想他多半是被人利用了。”顿了顿,狄仁杰又强作笑容道,“现在这两个案子都和狄景晖有关系,其实也就是和我有关系。而我如今赤手空拳的,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袁从英终于抬起头来,看着狄仁杰,微笑了一下道:“大人,我都明白。您放心,从英自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您。这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私心。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我的这个心意,狄景晖,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狄仁杰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头越揪越紧,忙道:“既然如此,你现在的这番举动又是为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我……”袁从英皱起眉头,似乎是在努力地思考着,神情又好像有点恍惚,“我只是觉得,这样一点点地过渡,到最后您可能会比较容易接受。”


狄仁杰厉声问:“接受?你要我接受什么!”


“接受我违背您的意愿,接受我按自己的心意做出的选择,接受我让您失望。”袁从英一口气说完这句话,脸色煞白。


狄仁杰猛地坐直身子,又颓然靠回到椅背上。他感到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这样软弱过。这些天他经历得太多,承受得太多,本来还以为有最后一个支持者,永远可以信赖可以仰仗的这个人。然而今天,这最沉重的打击竟要从他而来吗?狄仁杰觉得自己几乎要倒下了,再也想不起来可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袁从英站起来,走到他的跟前,轻声道:“大人,都是我不好,您别这样。”


狄仁杰看着他,长叹一声:“从英啊,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袁从英笑了笑:“大人,从英,恐怕不能再履行对您的承诺了。”


“我可以知道原因吗?”


“大人,您就当是从英懦弱吧。”


“懦弱?”狄仁杰冷笑一声,逼视着袁从英道,“这世上任何一个人说自己懦弱,我都会相信,唯有你,袁从英,你说这两个字我偏不能相信。难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可以为朋友舍命挡箭的人懦弱?难道你要我相信,一个可以为职责孤身犯险的人懦弱?难道你要我相信,袁从英,一个重义轻生随时准备赴死的人懦弱?”


“大人!”袁从英目光炯炯,也毫不含糊地逼视着狄仁杰道,“大人对从英的信任,从英感激万分,无以为报。是的,从英从来不畏惧死亡,从英唯恨只有区区一条命,不能为情义为国家去死上一百次一千次。但是,从英对权力的争夺毫无兴趣,从英更不愿意为了宗室的斗争而死。大人,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更是我一生的良师益友,您最了解我,也最心疼我,今天我就求您,让我自己做一次主。从英如果真的不能陪伴在大人身边,为大人效力,那么就让从英去戍边,去征战疆场,而不要让从英留在这庙堂之上。从英已经忍耐了太久,不想再继续忍耐了!”


狄仁杰不知道还可以再说什么,他只感得锥心刺骨的痛,痛彻心扉。良久,他缓缓地说出一句:“从英,我原以为你是一个有信念的人。”


袁从英笑了,眼里却似乎有点点泪光在闪动。他轻声道:“大人,我是一个有信念的人。只是,我的信念和您的信念并不完全相同。过去的十年,我将您的信念全部当成了我自己的,我觉得这样很好,很简单。这些年来,我一直避免去想一些事情,可是最近,却似乎怎么也避不开了。我常常不能睡觉,想得很苦,但是一直不能下定决心……直到昨夜,大人,是您的儿子帮助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其实,我从来没有一刻怨恨过他对我的那些举动,那些对我根本不值一提,相反我现在很感谢他,因为正是他昨天的那些话,终于让我看清楚了我自己的心。我不想再犹豫,也决不会再动摇。”


寂静,可以压死人的寂静再次覆盖在这间简陋阴冷的客栈房间上。过了很久,狄仁杰做出最后一次努力,他低声问道:“从英,假如我答应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仍然急着要在今天就离开我吗?”


袁从英的泪水慢慢淌了下来,他回答道:“大人,每每想到要和您分离,我甚至会感到恐惧。但在我的心中还有一种更深的恐惧,我怕我总有一天会做错事情,会伤害到您,所以,您还是让我离开吧。”


狄仁杰支撑着桌子才能站起身来,袁从英伸出手来想要搀扶他,却又犹豫着不敢碰到他。狄仁杰不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到门前,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雨大得铺天盖地,雨水顺着破损的廊顶倾泻而下,整条穿廊都积满了水,狄仁杰一脚踏进积水之中,大踏步地往前走,袁从英拿起雨伞撑开了追在他的身后,几乎是一路小跑地随着狄仁杰来到客栈门前。


狄忠从马车里面探出脑袋,看见他们两人的身影,连忙跳下马车,也撑起伞来迎,狄仁杰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厉声叫道:“狄忠,我们走!”


狄忠答应,匆匆瞥了袁从英一眼,也忙着上了马车。袁从英又往外跑了几步,看着马车消失在一片大雨之中,仿佛失去知觉似的站在那里,任凭瓢泼的雨水冲刷着全身。


不知道站了多长时间,袁从英才好像突然从梦中惊醒,转身急急忙忙地跑过穿廊,一回到房间里,就去打开柜子的门,嘴里叫着:“斌儿,斌儿。”


韩斌蜷缩成一团靠在柜子的一角上,闭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袁从英一把把他抱了出来,才看到他小脸通红,呼吸也很急促。袁从英赶紧把他放到炕上,摸摸额头,滚烫滚烫的,袁从英又连着叫了好几声,晃晃他的身子,韩斌还是不醒。袁从英急了,往四下看看,冰冷的房间里除了桌上一支摇摇欲灭的蜡烛,再没有一丝生气,连桌上的食物也早就没有半点热度。他伸手抓过土炕上的被子,那被子薄得简直不像话,还有股子阴湿的气味,袁从英展开被子来把韩斌的小身子紧紧地裹住,扭头往外跑去。


他冲到柜旁店伙的房前,一脚就把门蹬开了。睡得稀里糊涂的店伙转眼就被他拎出被窝,摔在了地上。袁从英揪着店伙的衣领子,嘶哑着喉咙嚷:“睡什么睡!有人生病了,快想想办法!”


店伙蒙头蒙脑地醒过来,一眼看见袁从英凶神恶煞般的表情,还以为碰上了阎王索命,又冷又怕地哆嗦成一团,好不容易才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甩开袁从英的手,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道:“这位客官,您要吓死小的啊。您别瞎着急,快领我去看看。”


“快走!”袁从英催促着店伙回到房里。


店伙看了看韩斌道:“这孩子一定是冻病了。暖一暖,发发汗就会好的。要不先把这土炕烧着了,我再去煮碗姜汤,喂他喝下去。”


袁从英道:“你去煮姜汤,给我点儿干柴,我来烧炕。”


好一阵忙乱后,土炕总算烧着了,屋里顿时暖和了不少。袁从英接过店伙端来的姜汤,给韩斌一勺勺地喂了下去,看着他的额头冒出了很多汗珠,呼吸也平顺了些,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直到此刻,袁从英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还是精湿的,也搞不清楚是汗还是雨,从土炕边撑起身来,走了两步就倒在椅子上,眼前一阵阵的天旋地转。


店伙又进屋来,一手拎着个包裹,一手端着又一碗姜汤,把两样东西都放到桌上,看了眼袁从英,道:“客官,小的刚在柜上看到这个包裹,里面有几件衣裳,看着像是给您的,就带过来了。这碗姜汤您自己喝吧,这孩子已经病了,您可病不得。”


袁从英勉强道了声谢,待店伙走出去,拿过姜汤一口气喝完,又坐了好长时间,方才感觉精神稍稍振作了些。他打开包裹,里面果然是自己常穿的几件衣服,知道一定是刚才狄仁杰来的时候,狄忠替自己带来的。他呆呆地看着这个包裹,又坐了很久,才站起身来,慢慢脱下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上一件干净的素色袍衫,走到土炕边,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地瞧着熟睡的韩斌。


城北,狄府。


狄仁杰的马车在倾盆大雨中回到了狄府。家人看到马车停下,赶紧打开大门,狄忠叫道:“老爷,到了。”却没有丝毫动静,狄忠又等了一会儿,撩开车帘探头进去看看,狄仁杰仍然顾自发着呆,狄忠提高声音再喊了一遍,狄仁杰才突然醒过神来。狄忠搀着他正要下马车,从门内冒着大雨跑过来一个人,边跑边大声喊着:“狄大人,狄大人。”狄仁杰止住身形,展眼一看,是沈槐。


沈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马车前,站在大雨中向狄仁杰抱拳行礼,大声道:“狄大人,陈长史请您立即过去一趟,有要紧案情。”


“哦?什么要紧案情?”狄仁杰也大声问道。


“恨英山庄的陆嫣然小姐今天下午到并州大都督府投案自首,说是自己误杀了师父范其信。”


狄仁杰惊诧地重复:“投案自首?陆嫣然?”


“是的。但是她坚称只能对你供述详情,因此陈长史便派末将前来,请狄大人过去审问陆嫣然。末将一个多时辰前到您的府上,可阖府上下没有人知道您去了哪里,故而一直等到现在。”


狄仁杰略一沉吟,问:“沈将军,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对我府中的其他人提起过?”


沈槐道:“没有,我知道这件事只能对您说。刚刚狄公子问我为何而来,我也只含糊应过。”


狄仁杰点了点头,厉声道:“很好,沈将军,请你立即上马车,详细情况我们路上谈。我这就去大都督府。”


“是!”沈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登上了狄仁杰的马车。


狄忠“驾”的一声,马车在疾风骤雨中调了个头,朝并州大都督府衙门飞奔而去。


来到大都督府,狄仁杰率先下了马车,快步走入正堂,沈槐紧随其后。陈松涛面色阴沉地迎上前来,正要开口,狄仁杰道:“情况我已经很清楚了。陆嫣然现在哪里?”


“押在后堂,等待讯问。”


狄仁杰点点头,对陈松涛道:“这件事情确实十分蹊跷,老夫要连夜提审陆嫣然。”


“当然,本官就等着国老来,即刻开审。”


狄仁杰突然微微一笑,问:“松涛啊,你是否信任老夫?”


陈松涛被他问得措手不及,忙道:“狄国老这是什么话,松涛对狄国老自然是十分信任。”


“既然如此,老夫今夜要单独审问陆嫣然,不知松涛是否应允?”


“这……”陈松涛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道,“也好,狄国老既然要单独审问,必然有国老的考虑,松涛照办就是。”


“很好。我在后堂审问即可。”


沈槐将狄仁杰领到后堂,自己便关门离开了。陆嫣然的身上绑缚着绳索,只能侧身坐在后堂中间的一把椅子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连狄仁杰走到跟前都没有发现。狄仁杰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美丽而忧伤的面孔,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到声响,陆嫣然方才醒过神来,挣扎着想站起身,却因为双腿也被绑牢在椅子上而无法动弹,只好轻轻叫了声:“狄大人。”


狄仁杰在她的面前坐下,问道:“陆嫣然,你说是你误杀了你的师父范其信,现在就把整个经过对我说一说吧。”


陆嫣然垂下眼睛,低声叙述起来:“狄大人,嫣然一直以来深蒙师父的养育之恩,总希望能够学习到师父的医药绝学,以报师恩,并泽众人。师父也一直不遗余力地教导着嫣然。然而,自从三年前冯丹青嫁到恨英山庄以后,一切都变了。师父的饮食起居都被她一手掌控,我连见到师父都很困难,更不要说再继续向他学习医术药理了。我曾经多次去和冯丹青理论,也找师父谈过几次,但都没有任何结果。就在出事的那天中午,我趁冯丹青去取午饭给师父的时候,又来到十不亭上规劝师父,求他不要对冯丹青偏听偏信,让她蒙蔽了心智。可是师父他,他根本就对我不加理会。我一气之下,便拿出师父送给我的短刀,本来只是想威胁师父,如果他再不传授绝学给我,我就要去和冯丹青同归于尽,哪想到师父过来与我争夺短刀。我、我、我一失手,便、便……”说到这里,已是泪如雨下。


狄仁杰沉默了许久,才道:“陆姑娘,即使你想替人顶罪,帮人消灾,也应该把谎话编得更加圆满一些。你的这番漏洞百出的供述,不仅帮不了你想帮的人,还会给人以口实,反而害了他啊。”


陆嫣然抬起头,哀哀地道:“狄大人,嫣然所说句句属实,您就判嫣然的罪吧。”


狄仁杰道:“那好,陆嫣然,我来问你,你所用的凶器,那把短刀现在在哪里?”


“已被我扔到了郊外的汾河之中。”


“那把短刀有多长,刀刃是怎么开的?你当时将短刀插在了范其信的哪个部位?他是当场气绝还是有所挣扎?”


“我……”陆嫣然茫然地看着狄仁杰,踌躇着,终于咬了咬嘴唇道,“狄大人,您所问的这些问题,嫣然一个也答不出来。但是狄大人,您是唯一验过我师父尸身的人,这些问题的答案您肯定都知道。所以狄大人,您告诉嫣然怎么认,嫣然就怎么认。”


“胡闹!”狄仁杰站起身来,痛心疾首地望着面前这个美丽的姑娘,怒吼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什么时候才能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一个个还都以为自己很有道理,称得上有情有义,可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有多么荒谬!”


陆嫣然被狄仁杰这冲天的火气吓住了,愣了半晌,方才轻声道:“狄大人,不论您怎么想,总之嫣然都是有罪的。嫣然只想帮助……帮助无罪的人洗清嫌疑。”


狄仁杰长叹一声,放缓口气道:“嫣然啊,我知道你想帮助的人是谁。那个人也是我的至亲,我也从心底想要帮到他。但你用的方法是不对的,你这样做只会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而真正的凶手一旦逃脱,就会变本加厉地实施罪行,到那时候,恐怕就再没有人能够帮到我们共同的朋友了。”


陆嫣然低下头,不再说话了。


狄仁杰在堂上慢慢踱了几步,转过头来,对陆嫣然道:“嫣然,我现在有几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要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


陆嫣然点了点头。


狄仁杰问:“范其信最近几年是否服用过什么丹药?”


“是,师父一直在炼金丹,并常年服用。”


“范其信的饮食是否都只经过冯丹青之手?”


“是的,全部都由冯丹青侍奉。”


“范其信常年静修,一定保养得面白肤细吧?”


陆嫣然听到这个问题,奇怪地看了狄仁杰一眼,才道:“师父虽然常年静修,但一直在恨英山庄亲手培植各种特殊的药材,所以时常日晒雨淋,故而面容倒有些像个老农,并不面白肤细。”


狄仁杰点点头,沉思片刻,从袖中取出一样物件,递到陆嫣然面前,问:“嫣然,你见过这个物什吗?”


陆嫣然一看,正是狄仁杰和袁从英从韩锐身上取到的金链,疑道:“这是嫣然从未见过的父母留给嫣然的一件信物,但早就送了人。您是从哪里得来的?”


狄仁杰道:“嫣然小姐是不是送给了一个叫韩锐的人?这个人前日死在老夫的面前,金链就是从他身上取得的。”


陆嫣然惊呼:“韩锐死了?”摇着头,泪水扑簌簌地滚落下来,喃喃道,“韩锐终究还是死了。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都不告诉我。”


狄仁杰叹道:“是啊,韩锐死了,而且死得十分凄惨,令人不忍卒睹。嫣然啊,据我所知,韩锐只是一个可怜的哑巴,与世无争,与人无害,他实在不该遭受如此悲惨的命运啊。如今他死了,他的小弟弟韩斌不知去向,生死未卜,这真是一幕人间惨剧啊。”


陆嫣然猛烈地摇着头,突然间声泪俱下:“狄大人,求您就定了我的罪吧!我有罪,是我害死了韩锐,害苦了韩斌,是我,我该死!”她终于泣不成声了。


狄仁杰看着她,低声道:“嫣然,这才是我想知道的事情,你能够告诉我吗?”


陆嫣然突然恐惧地看着他,连声道:“不、不,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狄大人,您只要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过就够了。您就让我偿命吧!”


狄仁杰厉声呵斥:“荒唐!你就这么想死吗?如果你的死,真的能够救你想救的人还则罢了,怕只怕不仅于事无补,还会带来更多的不幸!”他看着泪流满面的陆嫣然,长长地吁了口气,道,“嫣然,你就留在大都督府里面好好地想想吧。我希望你能够尽快想明白应该怎么做。明天我还会再来。”


说着,他快步走出后堂,沈槐马上迎了过来,狄仁杰道:“陆嫣然的供词尚有诸多疑点,请沈将军先将她收押,容老夫明日再审。”


沈槐应道:“是,现已过午夜,陈大人已经休息了。请狄大人也快快回府休息吧,末将这就将陆嫣然收监,明日再细审不迟。”


狄仁杰点点头,登上马车离开了大都督府。马车行到半路,他撩起车帘,对狄忠道:“狄忠,这件事情绝不可对景晖提起,记住了吗?”狄忠答应着,马车在风雨中继续前行。


并州大都督府,陈松涛密室。


陈松涛焦躁不安地在密室里面走动着。范泰悄悄闪了进来,抱拳道:“大人,急召属下来有什么要事吗?”


“今天陆嫣然跑来自首,说是她杀了范其信。”


“啊?还有这等事情?”


“是啊,我看这个小女人是想舍身救爱,打算牺牲自己来洗脱狄景晖的嫌疑。”


范泰凑上前道:“大人,那咱们干脆就来个屈打成招,定她个和狄景晖共犯不就完了。”


陈松涛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一口咬定只要狄仁杰审问,当时沈槐等人都在场,所以我只好去找了狄仁杰来。”


“狄仁杰可曾审出什么来了?”


陈松涛点头道:“我让人在后堂偷听了,虽然不是很真切完整,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狄仁杰这个老狐狸已经基本认定冯丹青的罪了。”


范泰惊道:“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陈松涛冷笑一声:“从狄仁杰问陆嫣然的几句话里可以看出,冯丹青的那招移花接木,多半已经被狄仁杰识破了。他现在很是胸有成竹,不再担心他的儿子会牵连在范其信的案子里面。”


范泰问:“既然如此,冯丹青那里我还要帮她隐瞒吗?”


“不必了,这个女人本来就是个麻烦,这次能够借狄仁杰的手除掉她,也是我的计策中的一环,现在咱们就静观其变,等着狄仁杰去收拾她就好了。”


“是。”范泰答应。


陈松涛又在屋中转了个圈,回过身来,自言自语道:“本来我还想借着陆嫣然投案自首这件事情,再激一激狄景晖,但是现在看来,靠恨英山庄这件案子去陷害狄景晖已经不可能了。就是让狄景晖知道了陆嫣然投案的事情,他只要找老狐狸一问,就不会再慌乱。因此,我们必须动用蓝玉观这个方案了。而且,也只有蓝玉观的事情才可以真正地置狄景晖于死地,绝无半点回旋余地。”


范泰道:“狄仁杰今天上午不是去探查过蓝玉观了吗?他会有什么行动吗?”


陈松涛摇头道:“不清楚这只老狐狸在打什么主意,我的感觉不太好。韩斌一直找不到,狄仁杰又一点点地在破解我们给他设下的种种谜团,我们必须尽快采取主动,不能再被动等待了。”


范泰点点头,问:“可是,咱们还能怎么在蓝玉观的事情上加力呢?狄景晖现在按兵不动,陆嫣然又跑到您这里来了,韩斌找不到,所有的知情人就剩这么几个了,他们要是都没有动作,难道要我们自己去向狄仁杰揭露案情?”


“不,这样不行,这样狄仁杰一眼就会识破我们的意图。”陈松涛皱眉沉思起来,突然,猛一抬头道,“你刚才说陆嫣然跑到我这里来了,我们现在只有动她的脑筋了。对啊,狄景晖和陆嫣然情深意笃,只要陆嫣然出事,他狄景晖就绝不可能再沉得住气。既然如此,咱们就干脆在蓝玉观来个一不做二不休,把这两个人一起了结了!到那时候,狄仁杰痛失爱子,恐怕连这条老命也要送掉了吧。”


他朝范泰招了招手,范泰立即凑了过去,陈松涛在他的耳边一阵耳语,范泰听得频频点头。


下了一夜的雨终于慢慢止住了。


东方飘出一缕淡淡的微红,将被雨水洗刷得澄净一片的天空点缀出些许暖意。就像在人们的心中,纵然有万千的愁绪和伤痛,也总会因为黎明的到来而重又鼓起勇气,并获得全新的力量,去继续面对似乎永无尽头,其实转瞬即逝的脆弱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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