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到了门口,唐时语轻轻拍了拍房门。
“阿渊?你在吗?”
“阿渊?”
芸香迟疑道:“姑娘……渊公子不会昏过去了吧?”
唐时语变了脸色,也不等屋内人回复,推门而入。她刚迈进屋子,回头嘱咐道:“你在门外等着吧。”
唐时语很少来他的屋子,今日才发现,他屋子里的摆设真是简单地可以,怪不得不需要下人打扫。
“阿渊?”她走到床榻前,手轻轻推了推。
少年躺在榻上,白皙的皮肤变得潮红,额角还有薄薄的一层汗,他的唇瓣紧紧抿着,脸部绷得极紧,似是痛苦到了极点,还低声哼吟着什么。
唐时语闭上眼睛,额头贴过去,滚烫。
心猛地沉了下去。
阿渊极少生病的……
她心慌得厉害,赶忙冲出房门,交代芸香去叫大夫,又让人弄个凉帕子来,给他降温。
等大夫匆匆赶来,替他看了诊,开了药方,芸香跟着去煎药,屋内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唐时语手拿着帕子,在冷水里浸湿,拧干,放在他的头上。
不多时,凉帕子变成了热帕子,她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动作,直到芸香端着汤药进了屋。
“我来吧。”
唐时语从芸香手里接过了碗,芸香没有迟疑地递了过去。
喂的第一勺,汤药顺着他的嘴角流进了脖颈里,他紧闭着嘴唇,十分不配合。
唐时语拿着干净的手帕为他擦拭,又极有耐心地轻声哄道:“阿渊,姐姐在这,听话,喝药吧,喝了才能好起来。”
顾辞渊的眉头松了。
再喂第二勺,他不再牙关紧闭,极为乖巧地吞咽着苦涩的药水,眉头都没皱一下。
好在他还能喝的进去药,还有些意识在,不然当真难办。
待喂完了药,芸香极有眼色地退出了房门。
或许是她也害怕顾辞渊醒来冷脸吧。
唐时语静静地坐在床榻上,垂眸打量着。
心渐渐变得平静。
少年不知在睡梦中遇到了什么,眉头紧锁着,任她怎么抚都抚不平。
他的唇瓣蠕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倾身靠近,耳朵贴近了他的唇。
突然,顾辞渊睁开了眼睛,他的手用力握住她的肩膀。
唐时语吃痛低呼,侧眸看去。
少年的眸中充斥着狠戾和浓浓的戒备,像一只竖起了全身毛发的猫。
她心中一痛,“阿渊……”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转了几圈后定住,眼神是散的,没有落点。
唐时语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都要碎了,她的少年在她面前的时候明明是阳光明媚的,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为何总是如此尖锐的啊?
前几次她便知道,他心里定藏着什么事情不愿让她知道。原本她可以不在意的,只是此刻,她好心痛。
不管他藏着什么秘密,她都要挖出来。
可若是探寻那秘密,会伤害到他怎么办呢……她怎么能忍心……
“阿语……阿语?”
他眼中的锋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
唐时语话音微颤,“嗯,我在啊。”
顾辞渊眸色一暗,按着她肩膀的手改为揽着她的腰,利落地翻身,将她压住。
头埋进她的颈窝,唇覆了上去。
☆、第 26 章
唐时语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还未来得及尖叫,就被人按在了榻上。
他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炙热的温度烧得她也有些头晕。
“阿渊!你你你……你疯了!”她害怕门外的人察觉异常, 只得压低嗓音斥道。
身上的大尾巴狼拱了拱,随后她的锁骨就被咬了一口。
唐时语闷哼了声, 手下拼命地推他。
即便是她年长些,但男女力量悬殊, 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少年没舍得用力, 只轻轻咬了一口,很快便松了嘴, 他眯着眼,欣赏着那个不甚清晰的牙印。
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标记,那是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
想再盖几个属于他的印章,想让阿语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
多么美妙的想法啊……
高热让他的自制力土崩瓦解, 困兽正在撞击着不堪一击的牢笼。
内心的渴望像冲破堤坝的洪水,正迅猛地越过障碍, 挑战着最后一道防线。
然而人在脆弱的时候, 往往最容易失去理智,也最容易放纵自己。
少年的眸色愈发幽深, 眼中的欲念肆无忌惮地淌了出来。
唐时语被这侵略性十足的眼神吓得一惊,压低声音:“阿渊!”
压在上面的人身体一僵,没再乱来。
他慢慢凑了过去,温柔地吻上了那个齿痕。
干燥的唇与脖颈细滑的皮肤相接, 唐时语浑身一颤,心狂乱地跳着,脸涨得通红,半侧身子发麻,几乎失去了知觉。
偏偏他得寸进尺,不老实地反复磨,粗粝的质感让她心颤。
她又羞又气,想打他,又不舍得下手。
没受到阻拦,顾辞渊得寸进尺,毛茸茸的脑袋卖力蹭着,鼻子在她颈侧轻嗅。
唐时语觉得他应该改名叫“顾大白”,正好和唐小白凑一对兄弟。
“嗯……”少年忘我地吸着她身上的清香,眼中满是沉迷的神色,吸上一口她的体香,整个身体都变得轻飘飘的,让人快乐到忘乎所以。
灼热的呼吸不间断地喷洒,敏感地激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他又不安分地扫过软嫩的豆腐,末了还吧唧了两下嘴。
阿语喜欢吃八宝豆腐,他也跟着尝过,味道只能说一般般,口感远不如这个好。
顾辞渊喜欢将好东西与唐时语分享,所以这一次也不例外。
“好甜啊……好香……”少年翘着嘴角,满足地吸取着芬芳,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想吃诶……”
这臭小子是把她当什么美味佳肴了吗?!
“顾辞渊!”她忍无可忍,揪起了狗耳朵,咬牙切齿道,“你给我起来!”
“不嘛……”他摇晃着脑袋,试图摆脱掉耳朵上的那只手。
唐时语觉得,她这辈子所有的修养和耐心,在顾辞渊这里,统统都变得毫无用处。
她生无可恋地望着床幔,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种将他从身上赶下去的方法,可惜她没办法实施,因为他还病着。
脖子上湿漉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觉得自己再纵容下去,就要忍不住把他踢下床了。
“阿渊,你若是不下去,姐姐便不管你了,往后无人为你束发,无人为你缝制新的荷包,无人为你准备新的衣裳。”
“……”
“不会再允许你跟在我后面跑,更别想再随意进我的房间。”
“……”
她说完这话便后悔了,字字句句都像刀子一样磨着心头上的血肉。
她在口是心非,明明爱极了他眼里全是她的样子,也喜欢极了他陪着自己,为何又要故意说这些谎话折磨自己呢……
不该这样。
“阿渊……对不起,我……”
突然身上一轻。
顾辞渊从她身上爬了下去。
他的头发随意地散着,因着方才的一顿乱蹭,变得凌乱不堪,却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或许是因为委屈,眼尾也泛着红,眼角有些湿润,眸中含着一层水雾,正委屈巴巴地跪坐在她身旁。
那表情好像在说:我冤枉。
唐时语:“……”
怎么好似她才是欺负人的那个??
“阿语,我错了,你别……别像你方才说的那样待我。”
“你打我也好,骂我也罢,就是不能不理我,更不能赶我走。”
唐时语被他委屈地语气弄得心疼不已,她正要说,我不赶你。
然而下一刻——
少年的眼神忽然变得阴鸷,整个人气质大变。
他嗤笑了声,淡淡道:“阿语,你若是赶我走,那我便杀光靠近你的所有人。来一个我便杀一个,来两个我便杀成双。”
唐时语:?
顾辞渊冷笑道:“我知你最是心软,你必定看不得那些人因你而无辜丧命吧。”
他由跪坐改为屈腿坐,长腿拦在她的身侧,中衣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衣裙,单臂搭在膝盖上,慵懒散漫地靠在床边,眼里带着不屑,微勾嘴角,“呵,也不无辜,谁让你喜欢他们呢?我不舍地把你怎样,但我可以毁了那些人。”
这是在威胁她??
唐时语几乎可以肯定,他此刻绝对是不清醒的。
顾辞渊是什么样的人,自从第一次灯会过后,他将那伙贼人尽数杀光的那个夜晚,她就隐隐有种预感,阿渊不似他表现出来的那般单纯无害。
但那又有何关系呢?
她喜欢的是“顾辞渊”,而非“纯良的顾辞渊”。
大概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喜欢的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小跟班,就连阿渊自己恐怕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总是扮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阿渊偶尔暴露出来的阴暗面,才更加让她动心。
正如此刻,他毫无顾忌地释放着本性,冷漠又霸道,偏执又残忍,但只对她一个人展现出的柔情,叫人欲罢不能。
她摸向心口,剧烈的跳动和发烫的脸颊,无一不在诉说着,她被眼前的少年深深吸引着。
真是种新奇的感觉。
可是他好像有所顾虑,总是将最真实的那一面藏起来,不叫她看到。或许……是怕吓到她?
不管是何缘故,都没关系,他什么模样她都喜欢,喜欢极了。
她正出神,少年又突然慌张起来。
他震惊地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时语看他那双眼睛便知他心中所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看来是恢复正常了。
她故意板着脸,挑眉问道:“方才在威胁我,是吗?”
“没没!!”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收回了支在外面的长腿,端正了坐姿,桃花眼里写满了无措。
气弱地开口道:“姐姐……我难受……”
又在装可怜。
唐时语扶着额,大抵是阿渊平日身体太好,从未生过病,她竟是不知,这小子病了以后会这般失常。
既然恢复了正常,那么她也不能再计较什么,毕竟方才的事……说出来两个人都尴尬。
总不能开口问他,是不是饿了,所以才要把姐姐吃掉?
她面色如常地从床榻上起身,随手点了点床铺,“躺回去。”
“嗯嗯。”少年手脚麻利地滚进了被窝,又将被子拉到了鼻尖,只露了两个黝黑亮晶晶的眼睛。
唐时语满意地点点头,暗自想着,其实这样的阿渊也很可爱,又奶又乖。
她从怀里掏出锦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脖颈间的口水,少年躺在床榻上,心虚地飘忽了视线。
她又捞了个冷帕子放在他的额头上,少年皱了皱眉,嫌冷,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拿下来,只能小幅度地,慢慢地一下一下晃着脑袋。
晃一下,见她没察觉,再晃一下,直到把帕子晃下来。
啪嗒,帕子终于掉到了地上。
唐时语:“……”
顾辞渊无辜地眨了眨眼。
“唉……”
唐时语无奈地捡起帕子,又去桌上拿了个新的,浸泡在凉水里,拧干,再度放到他的头上去。
“阿语,你不可以碰凉水的!”
顾辞渊冷着脸,手从被子里出来,一把捉住她的两只手,触感冰凉,他的脸色更沉,紧紧握在掌心暖着,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她只是笑,“果然生了病,反应都要慢上许多。”
他不赞同地盯着她,却在她的笑容里败下阵来。
只得怨念道:“手这样凉,我看不必用帕子,用姐姐的手便是了……”
“嗯,那便用我的手吧。”说着她把手从他的掌心抽出,贴到了他的额头上。
顾辞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会,药效起了作用,少年昏昏欲睡。
她忽然问道:“阿渊,你从来不生病的,为何突然病倒了?”
顾辞渊有些困倦,迷迷糊糊地回答道:“洗了个凉水澡,又去院里练了会功夫……”
此刻,他毫无防备,有问必答,若是清醒的时候他肯定会想办法搪塞过去。
“洗凉水澡?为何?现在还没入夏,洗完了澡你还要去院里吹夜风?”唐时语气得不行,“我看你是讨打!”
可这头小奶狼此刻却打不得,骂不得,让人头疼不已。
顾辞渊还想反驳,明明都是因为阿语不好。
梦中那样缠着他,害得他放纵、沉沦,醒来后还要洗去污秽,用凉水压制仍旧躁动不安的欲念。
他浑身的精力无处释放,眼前都是那些粘腻腻的画面,糊得人心里难受,只得在天色未亮时练武,宣泄烦躁。
随后便听到了她梦呓,赶忙翻进了她的屋子,吓得出了一身汗。
一冷一热折腾了一宿,再强壮的身子骨也吃不消。
这事真不怪他,真的。
这么想着,意识随着未说出口的怨念一起掉进了梦乡。
等他睡熟,门板被轻轻敲响。
唐时语蹑手蹑脚走到门边,将门拉开一道缝。
“姑娘,您还没用膳呢。”芸香压低了声音,抬手指了指天。
午时已过,她连早膳都没吃。
她回头又望了望床榻的方向,点点头,“去叫小厨房准备吧,我过会就去。”
芸香离开,她又慢步轻声地回了内室,为他换了个新的帕子,这才起身离开。
*
午膳过后,唐母把唐时语和唐祈沅叫了过去。
唐母已经得知了顾辞渊生病的消息,关怀地问了几句,很快切入正题。
“还有几日便是明王妃的生辰宴,这次宴会算是你回京以来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各世家面前,你如今也不小了,到时想必有不少夫人会关注你,莫要害怕,坦然面对就是。”唐母担心女儿头一回应对这样大的场面,会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