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刚才的事在先, 高齐对秦究态度好了几分。他拉开卧室门看出去,哎呦一声说:还有裙子呢?挺好看的, 谁穿呢?他促狭地冲屋里两位挤眉弄眼。刚挤一下, 他就发现这两位正用一种可怕的目光看着他。可怕到什么程度呢?就是一种理所当然、毋庸置疑的打量,好像他只要再多呆几秒, 大裙子就要套他脖子上了。高齐瞬间收起笑, 木然片刻, 拔腿就跑。晚宴再见!他一咕噜翻上阳台,以年轻15岁的迅猛姿态逃回隔壁。他溜得太快,门外的男仆觉察到动静不对,探头进来却和游惑来了个面对面。发生什么事了先生?男仆朝屋里瞄。游惑扶着门, 挡住他大半视线:没事。他刚要关上, 男仆抵了一下门说:我听到了一些声音----跟你无关。可是----游惑不耐烦地打断他:夫人换装你要看吗?说完彭----地关上了门。屋内, 秦究刚从卧室出来。他正拎着那套大裙子说,挑起眉说:哪位夫人换装?调侃就调侃吧,这属混蛋的玩意儿还拎着裙子隔空在游惑身上比对了一下,唔了一声。游惑:唔你姥姥。他手里拎着高齐自裁用的刀,刀尖朝隔壁指了指说:滚去隔壁换你的礼服。秦究笑着放下危险物品,跳上阳台走了。这座古堡真的极大。一对对宾客穿着礼服、戴着面具从屋内出来时, 居然让人生出一丝错觉。好像时空已然错乱,古堡内其他客人都是真正的旧世纪贵族。周祺原本东张西望在看古堡内的布置。这时却小心翼翼往游惑身边靠近了几步。游惑看了她一眼:害怕?周祺讪讪一笑,说:穿得差不多,面具也差不多,有点分不清谁是谁。我刚刚站远两步看你,感觉你也像这里的人,就我一个是混进来的考生,有点吓人游惑手搭着长廊石壁,俯视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没有要动身的意思。男仆在旁边催促:先生、夫人,我带你们去晚宴大厅。游惑眼也不抬:等人。男仆说:晚宴快开始了。游惑:哦。男仆说:公爵老爷正在等你们。游惑:等吧。男仆:夫人已经在了,您还要找谁?作为npc,他似乎不能理解除了夫妻以外的关系。游惑没理他。男仆又说:可以先去晚宴大厅再找。游惑聋了。男仆:说话间,隔壁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秦究推门就见游惑站在长廊边。礼服衬得他高挑挺拔,转头看过来时,腰胯间的布料微微褶皱。面具遮住了他上半张脸,花纹繁复华丽,和下半张脸的冷淡唇角反差强烈。秦究脚步一顿。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游惑脖颈间的立领束得太紧了。以至于他想过去扯开顶端的扣子,掀掉一半面具,咬上去或者吻上去,总之想做点什么破坏那种一丝不苟,让那个冷淡的唇角露出点别的情绪。也许是头顶的壁灯昏暗暧昧。他居然觉得那样的游惑并不陌生,他甚至能想象出对方绷不住冷淡的样子。几乎就像曾经见过似的。不过也只是几乎而已。那种微妙的熟悉感转瞬即逝,快得就像倏忽而过的错觉。现在好了吗?男仆又问,他板着一张脸,但眼神闪烁有些不安,好像游惑再不动弹,他能当场哭给大家看。游惑嗯了一声,直起身来。他看见秦究扯了一下礼服的衣领,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正要开口说什么。另一扇门也打开了,高齐满脸尴尬地挪出来,一边扯着袖子一边跟赵嘉彤抱怨:这东西穿着可真难受,领子不是领子,腰不是腰,欺负我们脖子短么诶?这是在等我?他揪着衣摆问游惑。游惑身形顿了一下,对高齐点头说:你快点。高齐一脸感动。游大佬略感心虚。他们本就住得最远,换礼服又一点不着急。等他们动身的时候,三楼已经没有其他考生了。他们三对宾客其实有三个带路仆人。那三位男仆脚步飞快,如果可以,他们大概会选择拽着这几位考生跑下去。古堡内总体色调偏暗。公爵老爷似乎对那种和血相近的颜色情有独钟,窗帘帷幔、礼巾桌布都是这种色调。走廊墙壁上每隔数十米就会有一副肖像油画。油画上是一家三口。一个穿着红色裙袍的女人坐在扶手椅里,左手肘架在一边,雪白的脖颈和肩膀线条柔和漂亮,显得温婉端庄她右手举着一个面具,挡着自己的上半张脸。露出来的嘴唇鲜红丰润,嘴角上扬着在笑。她身边还站着一个小男孩,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精巧的白色小礼服。一手搭在女人的手腕上,另一只手也举着一个面具。在这对mǔ_zǐ 身后站着一个高瘦男人。他微微弯着腰,撑扶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同样一手持着面具挡住脸,唇角带笑。这应该就是公爵一家了。不过现在夫人和孩子已经去世,只剩下公爵一个人。三位男仆带着他们一路疾走,穿行过廊柱和几处空房间,终于来到某条走廊的尽头。那里高大富丽的门虚掩着,隐约能听见觥筹交错的人语声。男仆看了一眼时间,终于庆幸地松了一口气说:还行,赶上了。他把几位客人推进门,自己出去了。***晚宴大厅里,长长的桌子从房间一头延续到另一头,居然足够13组考生坐下用餐,甚至座位还有富余。最末端的几个空位应该是留给游惑他们的,桌首处端坐着的那个男人应该就是公爵了。老管家道格拉斯虽然老爷长老爷短地喊他,但他并不老,甚至非常年轻。就像二十来岁。十几个小孩穿着雪白的礼服,同样戴着面具,站在大厅一角的高台上吟唱着歌。公爵看向游惑他们,用银匙敲了敲杯子。他嘘了一声,整个大厅都安静下来。道格拉斯,这几位客人迟到了吗?公爵问身边的管家。他的声音很奇怪,像是习惯了低沉嗓音,刻意压下来的,有一点微哑。听得人不是很舒服。道格拉斯摇了摇头说:没有老爷,时间刚刚好。哦公爵点了点头。他虽然看着年轻,行为举止却并不像个小伙子。也许是当惯了上位者,气场使然。没有迟到公爵轻声重复了一遍。又微笑着说:那么就坐下来吧,酒已经斟好了,别拘束。桌上的食物异常诱人。摇晃之下,杯壁上挂着清晰的酒泪,被灯火照得剔透。烤鸡外皮焦黄,饱满油亮,散发着热腾腾的香气这些和马车上提供的干面包形成了鲜明对比。考生们一个个都有些扛不住。但他们不太敢吃。几场考试下来,他们警惕性很高。倒是游惑,坐下之后就不客气地端起酒杯浅饮了一口。周祺诶了一声,没拦住。你真喝啊?她朝公爵那边瞥了一眼,悄声说。游惑说:渴了就喝,有什么问题。这次的食物比以前考场好多了,手艺跟922相比也不会差,他当然下得了嘴。但是周祺觉得自己还算不上朋友,拦不住,于是转头想找秦究帮忙。结果秦究喝的比游惑还多一点。周祺:公爵哈哈笑起来说:这样的客人我喜欢他又转头对道格拉斯说:我喜欢,不介意让他们多休息休息。道格拉斯点了点头说:好的,老爷。离公爵最近的考生隐约听见这话,犹豫几秒,也开动起来。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两三位带头,其他人就会迅速加入。眨眼间,那些端着酒杯只晃不碰的人都试着啜了一口,感觉不像毒药,又陆陆续续动起了刀叉。就在这时,大门又开了。一对男女匆匆忙忙进来,男人的礼服领口都系错了扣,显得焦灼又狼狈。女人的大裙摆也没整理好,缩在男人身后,有点紧张地挽着对方的手。游惑朝他们看了一眼,心道系统也不是纯种牲口,起码夫妻并不都是强凑的,有一些应该是真的情侣。就算不是情侣,在这种生死难说的考试里搭伴,多少有点吊桥效应。公爵搁下杯子,转头问管家:道格拉斯,这对客人总该迟到了吧?道格拉斯点了点头说:是的,老爷。他苍老的眼睛看向那对考生,又无波无澜地对公爵说:迟到了好一会儿。公爵点了点头说:知道了。他声音不高。但大厅很静,其他人都安静着没插话,就显得异常清晰。那对考生当即就开始抖,脸色变得惨白。公爵抬手说: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害怕。我只是例行问一问,来,坐到这里,给你们留了座。酒已经斟好了。男人拍了拍女人的手,深吸了一口气,壮着胆子往长桌那头走去。在公爵身边,确实留有两个空位,就好像特地为迟到的客人准备的。周祺依然盯着公爵,片刻之后小声对游惑说:那对考生我认识,第一轮我们同考场,男的叫张鹏翼,女的叫贺嘉嘉,本来就是情侣,感情还挺好的她说着,又看着公爵低声咕哝了一句:我男朋友本来也在的,可惜第二场我们就走散了。游惑问她:你这是第几场?周祺说:第四场。她成绩勉强还可以,以至于她抱着一点希望,男朋友比她厉害一点,只要不碰上太奇怪的考题,应该都会考得比她好。那么五场结束没准儿他们能一起出去。她说着话,又朝公爵看了半天。游惑问:你怕他?周祺一愣,摇头又点头:怕肯定是怕的,他是题目啊,谁知道他会干点什么。不过我老看他是因为他嘴巴长得跟我男朋友有点像。我挺想他的。她委委屈屈地喝了一点酒,瞄了游惑一眼,又瞄了秦究一眼。长叹一口气说:更想了。游惑:美餐过半,公爵又敲了敲杯壁说:感谢各位远道而来,陪我怀念我的艾丽莎和科林。相信相信他们如果知道了,也一定会非常感动。我听道格拉斯说,你们承诺可以救治这里的镇民。他顿了顿,用温和的声音说:那些可怜的人,我替他们感谢你们。白天道格拉斯会安排车马送你们去镇子里,但傍晚前请务必回来。我做不了什么,但请给我一个为诸位提供美餐和温软床铺的机会。他说着,突然偏头咳了几声。闷闷的,但整个人都在发抖,像是在努力把咳嗽抑制在胸腔内。道格拉斯扶住他。他用布巾擦了擦嘴角,转过头来的时候嘴唇鲜红。餐桌上人轻轻惊呼。公爵说:这两天有点不舒服,小毛小病,不用担心。对了,诸位在这里住着,面具就不要摘了吧。公爵突然补充道:这样整整齐齐,多漂亮。谁要长得整整齐齐?这公爵怕不是有强迫症。但鉴于大家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知道公爵一定会有一些怪癖,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接着公爵又说:我的房子有一点大,夜里很容易迷路,所以多喝一点酒睡个好觉,这样夜里就不用起床了。他哈哈轻笑两声:另外还有一个请求,刚刚也说了,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夜里睡眠不好,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如果有喜欢夜里起床的朋友,请不要去西塔楼一层。我睡不着的时候脾气不太好,很怕冒犯了各位。众人点了点头,又有一点惶恐。但美酒和美餐吸引力实在很大,而公爵始终表现得很温和,没多久,考生们就又埋头吃了起来。孩童的吟唱作为背景,轻飘飘的,让人不自觉有点想睡觉。但大家在努力维持清醒,内部聊着天。这次的考题有点怪,以前第一天就会发生点什么,或者给出一些隐性题目要求。再或者也会有排名倒数第一会受到什么什么惩罚之类。但这次很奇怪,什么也没提。高齐和赵嘉彤咕哝了几句,揪着手里的面包转头问游惑:a,你觉得呢?什么?我跟赵嘉彤在商量。咱们明天是先去镇子上探探情况呢?还是趁人不在,探探这城堡的情况。公爵估计是个大麻烦,暂时先别招惹他。他跟赵嘉彤说了自己做梦的事,对那个梦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