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鹤脸色一下子变了,厉声呵斥,“让你们去请方小姐,有这样粗鲁的吗?谁先动的手?”
客厅里几个保镖唯唯诺诺的说:“这位小姐散打很厉害,是她先动的手,我们十好几个兄弟伤的比她还严重。”
关鹤皱眉,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低声说:“陆先生,您也听见了……”
陆忱的手很凉,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偏到一边,低声问:“脸上的伤是谁打的?”
方胥不敢吭声,头垂的低低的。
陆忱没逼她,转而去看另一个人,“关爷?”
关鹤的脸色很难看,他一向觉得陆忱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晚辈,并没什么不好对付的,如今竟然也有点骑虎难下,“谁做的,自己站出来。”
一个精瘦的保镖颤巍巍的站了出来,想解释。
陆忱的目光只略扫了眼站出来的人,神色寡淡的笑了下,“我输了一家赌场给关爷息怒,关爷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息我的怒?”
关鹤拔出腰间的枪,又看到陆忱摇头,“我女朋友是个警察,不想看见凶杀案,我只要废他一双手。”
方胥整个人都傻了,看着那个保镖可怜巴巴浑身哆嗦的跪在地上,忍不住说了一句:“陆、陆先生,算了吧,他也是听别人的命令做事,再说不就是一巴掌,我多打几巴掌还回去就行了,要他两只手也太……”
陆忱的视线清清冷冷的落在她的脸上,没什么实质性的情绪,“方小姐连自己都顾不好,还去管别人?”
方胥立刻闭嘴。
关鹤不得已圆场,“陆先生放心,我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陆忱的脸隐匿在灯下的阴影中,仿佛有笑意,“那就好,不然他们哪天惹祸了,牵连到您就不好了。”
分明是恩威并施,矛头对的是他。关鹤应下了,毕竟不能真的撕破脸。
接过司机递过来的伞,陆忱穿上黑色的大衣外套,单手环住她的腰,低声说,“方小姐不会想留在这里看的,对吗?”
方胥想张嘴说什么,却感觉腰间的力量将她死死钳制住,她几乎是被半托着硬拽了出去。
外面已经黑透了,雨下的很大,身边的男人撑着黑伞,伞面倾斜,几乎全落到她这一边。坐进那辆布加迪的后座上时,她触到了他湿透的衣摆,谢谢两个字哽在喉咙里,怎么说都觉得别扭。
陆忱坐在车上,视线落在前方,后视镜里,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皱眉时的纠结表情。慢条斯理的擦干净身上的雨水,男人再一次脱下外套,吩咐司机,“去市中心医院。”
车辆启动的声音刚刚落下,身后的别墅里就传来两声枪响。
方胥默不作声的坐在后座上,空气一阵静谧,好像大家都装作没有听到。
大雨中,盘山公路的路段并不好走,司机全程高度紧张的看着前面的公路,生怕遇到山体滑坡或者落石。
身边有手机在震,方胥注意到陆忱接起电话,耳朵忍不住竖起。
“听说你交了个女朋友?”电话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严肃。
陆忱沉默了一下,话音里情绪很少,“您消息很快。”
“你交了女朋友,我这个做爷爷的居然都不知道。”那头声音听起来颇为严厉,顿了顿说:“这两天带她回来吃个饭吧。”
陆忱靠在后座上,视线扫过后视镜,明明是温和的表情,但寡淡的情绪总是莫名让人觉得压抑,他说,“没这个必要,我们只是玩玩。”
逢场作戏,她不会当真,他也不会当真。
电话那头的人好像叹了口气。
方胥忍不住侧头看他,黑暗中,车窗外的山壁上忽然黑压压滚落下一个什么东西,男人还在接电话,并没有注意到。
砸中车窗的那一瞬,她脸色一变,一把将他的衣领攥住按到自己怀里,她整个人伏到他的身上。
巨石砸穿车窗,陆忱只听到一声巨响,车子一下子刹住,他的手机紧跟着就脱了手。
背上传来浓郁的血腥味,他意识到什么,从她怀里侧身起来,托住她的脸,指尖温度冷下去,“方胥?”
黑漆漆的雨夜里,她的脑袋无力的垂下去,他摸了一下她的后脑勺,手上全是她的血。
左侧车门被堵住,他出不去,右侧是压在他身上的女孩。
他看着她头上的血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衬衣上,脸上的情绪终于随着夜色一点点散开,倾身半躺在车厢底,一脚踢开了右侧的车门。
司机在左侧,也被砸伤了,眩晕了好半天才缓过来,但左肩和左边的臂膀已经完全不能动了。
幸而还有右手,他从右侧的车门艰难的挪了出去,却见巨石正好卡在车和路边的两棵树之间。大雨滂沱,轿车的一半车身都被砸的凹陷下去,司机绕到后边的右侧车门处,语气很着急,“陆先生,您怎么样?”
没人应他。
狭小变形的空间里,男人抱着怀里的女孩没有动,脸上一片灰色。
……
雨夜中,远处一束远光灯打了过来。
“这该死的天气去什么度假村,操!”一个男人坐在主驾驶上瞪着路边不断滚落的石头,小心观察着路况——山壁上的土被雨水冲的稀疏,岩石松落,男人头疼,“可别遇上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老子还不想被活埋。”
“能不能说点好话,赶紧把这段路开过去!”后驾驶上有人催促。
主驾驶上的男人拧眉,又是一句粗口,“瞪大你们娘两的眼睛帮老子看着点路,靠!”
脚下轻踩油门,男人紧张兮兮的将视线投注在前方的路况上。
远光灯的尽头,雨夜的公路中央,一个人站在那里,他手中有荧光,应该是在打电话。
喇叭的警告没能让他挪动半分,雨幕中也看不出他的模样,只隐约能看到一身严肃冰冷的黑色。
车靠近了,远光灯渐渐聚焦在了那人的脸上,他的表情隐在雨雾中不甚清楚,但正对着车的位置,他不可能没看见车过来了,竟然也半点都没有避让。
越来越近,男人又爆了一句粗口,不得已踩下刹车。
刺耳的摩擦声在耳边放大,车速骤减,撞到人的前一秒将将停了下来,男人看到雨中那人将手机放进大衣口袋,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按在车前的引擎盖上。
男人从车窗伸出头,吓得面无人色,骂了一句,“差一点就撞上了,他妈的不想活了是吧?”
雨幕中,他听到那人隔着一面挡风玻璃说了一句话,气息不太稳,“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马上送医院……”
男人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语气干脆果断,“不做好人,不管闲事,不接受碰瓷!”
对方站在车前没有动,雨水顺着他清冷的侧脸弧线淌下来,“你要多少钱?”
男人呸了一声,“当老子没钱?路况这么危险,你想死也别拉着我,瞧见了没,车上没空!谁稀罕你那两个臭钱——”
吧嗒一声,冷冷的机械声,上膛的声音。
男人侧头,发现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车窗外正对着他,雨幕中,对方似乎耐性耗尽,感情全无的吐出两个字,“下车。”
“这……”男人犹豫了一下,“玩具枪?”
窗外的人扣下扳机,子弹出膛。
“嗖——”的一声过后,两边的车窗上多了两个对穿而过的洞口,正险险擦过男人的颈项。
“下车。”语气里已经有了压制不住的暴戾情绪。
男人打起哆嗦,颤巍巍开了车门就往外跑,全不顾老婆孩子了。
后座上的女人紧紧抱住五六岁的女儿,缩在最角落的位置,看着外面那个一身黑色的男人皱着眉抱进来一个女孩。
那女孩看着很年轻,头上脖子上全是血,虽然已经做了简单的包扎,但还是不省人事。
男人把她轻轻放在副驾驶的位置,开门上车,动作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