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说着, 安岩随手将手中的报告递给一旁的法医助理, 一边往外走一边脱警服。
剩下几个法医助理面面相觑,也觉得安岩今天实在反常。
一个出了名的工作狂, 案情说了一半就跟火烧屁股一样急匆匆往外走, 在此之前也没觉得他有什么异常,这突然间的是闹哪出呢。
一路尾随, 眼见云骞上了车,安岩也赶紧随手招过一辆出租车:“跟上前面那辆黑色的车子。”
司机大叔开出租十余年, 终于撞见了一次电视剧中的场景, 顿时心潮澎湃,墨镜一戴, 以一个自认为帅气非凡的动作挂了五档, 一松离合一踩油门,车子顿时以时速一百二十迈的速度飞驰而去。
云骞也不是傻子,跑了三四公里后转了个弯驶进滨海主道,接着就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自打自己出发开始就一直尾随自己的出租车, 无论自己车速多慢, 那辆出租车就是不肯超过自己,跟在自己身后时快时慢, 实在是太显眼了。
会是谁呢, 难道是于队早就参透了自己的小心思打算来个现场抓获?
不对啊, 他们于队平时抠的像那什么似的, 才不舍得花钱打出租, 碰到车牌号限行他要么坐地铁要么骑共享单车,能从西外环跨越十二公里一路骑到警局,打车?他能抢别人的车追过来。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自己一穷二白,钱包比脸都干净,别人闲的没事跟踪自己做什么。
到了wd公馆门口,云骞停车后还特意观察了下那辆出租车,见出租车没停,径直开向前方,他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偷偷摸摸做贼一样来到宋赞所居的楼下,抬头望去,发现他家灯还是亮的。
应该还没走吧。
几个正在暗处盯梢的刑侦科警员,一看就慌了。
刑调那边什么情况,这云骞怎么颠颠跑来了?这……也没收到上级收网的指令啊。
最令他们费解的是,刚见云骞找了处草堆窝好了,法医科的大木头也跟来了,还特意窝在比较靠近小区大门的位置,像是生怕被云骞看见一样。
几个盯梢的警员正犹豫着要不要和局里联系下确定下这俩人到底什么情况,但就在这时,一抹身影悄悄出现于单元门口,然后向小区大门走去。
即使是穿着厚厚的棉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但盯了这么多天,那人的走路姿势以及一些不易察觉的小动作他们都已经摸的一清二楚,就是宋赞没跑了。
云骞也看到了宋赞,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看了看手表,发现不过才十点钟。
不是说他十二点才出门么,今天怎么这么早。
但看他还背着单肩包,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吧。
想着,云骞又蹲了十几分钟,确定宋赞真的不会半路折回后才乘着夜色悄悄挪步到宋赞的家门口。
那些盯梢的警员一瞧云骞这架势就知道他肯定要趁宋赞不在悄悄潜入他家找点线索。
其中一个警员立马掏出手机,拨通了局里的号码,打算向局里先报备一下这个情况。
他们刑事调查科的科长一听云骞不顾劝阻私自进入嫌疑人家中试图寻找线索,当场脸就绿了。
于渊骑着共享单车都骑到通往西外环的大桥上了,这又接到科长的电话,一接起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质问于渊是怎么管教队员的,还说这次行动要是出一点岔子要于渊负全责。
于渊连骂几声“我操”马上调转车头往大桥下骑。
还真是反了他了,要是逮到这臭小子非给他把腿打折。
云骞蹑手蹑脚来到宋赞家门口,用手电照了照那门锁,发现是新型号的门锁,门也要从里往外推,生撞是撞不开了。
他环顾一圈,没找到什么趁手的工具,接着一拍脑袋,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钥匙环掰直,接着在头前做了个勾,撅着腚趴在门上对准锁眼捅过去。
锁眼仅被捅了两圈就打开了,这倒是有点出乎云骞的意料。
这么好开的么?
难道自己更适合干专业开锁这一行?
他诧异挠挠头,悄悄潜进了屋内。
同上次来大差不离,屋内摆设没有什么大变动。
云骞走到看起来像是卧室的房间门口,转动门把手,房门轻易就被推开。
一推门,穿堂风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夜风拂起白色的窗帘,月光透过半开的窗户飞进屋内,在地板上投射出奇怪的形状。
在房间的角落里,静静摆放了一只和普通人身高差不多长的巨型玻璃缸,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云骞走过去,戴上手套,摸着那只玻璃缸,在玻璃缸的死角处却摸到了滑滑的液体。
他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稍微有点刺鼻,像是……甲醛的气味。
云骞从口袋里掏出从警局顺来的证物袋,刮了一点死角的粘.液装进证物袋里打算带回警局做个具体成分检测。
只是,这玻璃缸是做什么用的,这么大,养条海豚都绰绰有余,而且,玻璃缸中的液体是疑似福尔马林并非普通水分,这就更奇怪了。
难不成,这就是用来浸泡那具人皮的?
云骞也不敢继续在这边耽搁,起身又转向宋赞房间的书架,看见上面摆的都是一些民俗学类的书籍,也不乏还有几本刑侦类书籍,其中甚至还有温且的著作——《犯罪侧写[警用版]》
这么看来,这小子还挺好学。
他随手拿起一本书,封面四个大字:过渡仪礼。
之前听苏闻予大概提过过渡仪礼是个什么说法,就是讲人这一生三个最重要的时期:出生——婚嫁——死亡,而仪式就是人们对过渡时期的一种物化性精神寄托,很多人不信神不信鬼,但对于仪式却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追求,仿佛仪式搞得越隆重未来就会越好。
而云骞从宋赞书架上抽出的这本书,翻看了下目录,发现是专讲婚嫁习俗这个分支的。
再抽出基本看看,竟然都是婚嫁分支题材的。
这个宋赞……就这么想结婚?
云骞摇摇头,将书放回书架。
但就在那一瞬间,却意外的在书架的夹层上发现一张照片。
他抽出那张照片看了看,照片挺旧的,边角都已经泛黄,照片中是看起来像是和乐融融的一家人,父亲高大威猛不苟言笑,母亲温柔美丽笑颜如花,最中间的男孩儿虽然缺了颗大门牙但依然按耐不住心头的喜意咧张大嘴笑得眼睛都眯成一道缝。
这么看来,这个男孩和宋赞长得倒是挺像。
大概就是他吧。
“父亲开车撞死了母亲然后选择了自杀。”赵钦的话却赫然于脑海中乍现。
云骞打了个哆嗦,将照片放回夹层中,把书原位摆好,拿起手电筒打算继续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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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岩在楼底蹲守了半个小时还不见云骞下来,心里直犯嘀咕。
紧接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挎着单肩包缓缓从小区门口进入向这边走来。
宋赞回来了!
安岩赶紧掏出手机想给云骞打个电话通知他速速离开现场,但不巧的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根本就没存云骞的手机号。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安岩从草丛中站起来打算趁宋赞赶回家之前先把云骞叫出来。
但是,宋赞忽然就停在了楼下,一动不动。
几个盯梢的警员顿时惊觉起来,绷紧浑身每一颗细胞,屏息凝望着这个男人。
皎洁的月光倾洒了一地,静谧又温柔。
宋赞摘下鸭舌帽,抬头望着月亮,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跳出一根烟,点燃。
青色的烟雾顷刻间于空中扩散开来,顺着风势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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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骞把房间检查一遍,除了那只奇怪的玻璃缸外再无其他异样,刚打算离开,却忽然想起床底还没检查。
他往地上一趴,又撅着腚撩开了耷拉下来的床单。
狼眼手电照过去,云骞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床底下摆放了一只木头盒子,盒子非常精致,却被放在这种堆满灰尘,暗无天日的床底,实在让人很在意。
云骞缓缓伸出手摸出那只盒子,打开。
天地良心,并不是因为自己好奇。
盒子打开,一只圆滚滚的灰色小球在盒子中咕噜乱滚。
霎时间,云骞睁大眼睛,大脑在一瞬间空白。
这他妈……是定时炸.弹啊。
盒子的弹簧连接了炸.弹上的引爆线,只要打开盒子,线就被拆了下来。
炸.弹已经开始读秒,黑色的数字跳来跳去,向着所谓的“终点”跳去。
客厅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云骞此时手都抖成筛糠,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走了,宋赞回来了。”安岩一个箭步冲进来,将云骞从地上拉起来。
即使是面对朝思暮想的安岩,但此时的云骞已然没有了昔日的欢活,他甚至有点呆,脑袋一片混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不知这颗小小的灰球威力有多大,如果炸毁了一整栋楼怎么办。
安岩望着那颗炸.弹,瞳孔剧烈收缩。
“快走!”这是安岩第一次就这样喊出了口,带着惧意和怒意,咆哮道。
云骞愣愣地看着他,又看了眼炸.弹上显示的数字:
“这栋楼的其他居民怎么办。”云骞轻声问道。
太突然了,他根本没想到宋赞会在家里留了这东西,也没想到因为自己的多管闲事或者说立功心切,甚至要整栋楼的居民跟着陪葬。
恐惧背后,更是巨大的自责感。
安岩也不管那么多了,使出蛮力将他从地上拉起来向门口拖。
数字读秒的声音犹如铁锤,声声敲击着太阳穴。
黑色的数字变成了红色,就像无数次起跑前的倒数,或者是惊喜出现前的倒数,或者是在死亡前一刻的倒数……
巨大的爆炸声乍响于天际,几乎是整栋楼都跟着在颤抖。
漫天火光,滚滚浓烟,玻璃碴乱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