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心中暗感不妙,忙叫住了她:“妹妹,你可不要做傻事,你心中若是有苦衷,就与嫂嫂说出来,嫂嫂会尽量帮你的。”
说着,她忙走上前去,拽住了步遥的衣袖,又道:“你与主公之间,发生了何事?他苛待你了吗?”
“没有,他没有苛待我。”
楚氏不解:“那你要那迷药作甚?”
步遥微微挣开了楚氏的手,一改平日的柔弱娇怯之态,她神色淡漠,令楚氏备感陌生。
“我记得嫂嫂与我讲过,您先前的夫君,并未去世。您并非是寡而改嫁,而是主动地与您先前的夫君提了和离。”
楚氏没想到步遥会说这番话,颔首道:“却有其事。”
“妹妹和主公的身份摆在那里,只有主公弃我,断没有我与主公提和离这一说……”
楚氏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她是不想再跟着孙权了。
“主公看妹妹看得甚紧,虽然今年他肯放妹妹出府看望兄嫂,但嫂嫂适才也看见了,妹妹的身后,跟着那么多的侍从。”
楚氏忆起了适才之景,却有许多侍从,在宅外守着。
步遥叹了口气,又道:“嫂嫂不想跟先前的夫君继续做夫妻,便选择了和离。妹妹也不想再做他的妾室,但他却不肯轻易放过妹妹……”
楚氏忙上前,又拽住了步遥的手:“妹妹,这件事你一定要想清楚,嫂嫂倒是可以帮你,也不会让主公发现。但…但你这一逃,再想回来,再到这个位置上,便是不可能的了。到时他会有数不清的女人,便再也记不住你了。”
她要的,就是让他记不住她,她跑了以后,别再来寻她。
日后他的妻子是何模样,又有多少个妾室,统统与她无关。
步遥刚欲开口,楚氏便又劝了一番,想先将步遥安抚下来:“好妹妹,嫂嫂先帮您去寻那种药,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要动一时意气。”
“好。”
*
回府后,步遥觉得楚氏所说有理。
不管她跑不跑路,她都想问问孙权,待吴氏丧满后,到底要将她如何处置。
她也有些好奇,若是孙权娶妻的话,到底要娶何人?
几日后,楚氏已然替她寻到了那迷药,并趁来讨虏将军府探望她时,将其与一封书信一同交予了她。
楚氏向步遥再次确认道:“妹妹你一定要想清楚了。”
步遥犹豫着,还是接过了那药包和书信,却未答复楚氏,她到底想没想清楚。
楚氏走后,步遥约莫着孙权快要回殿了,以往这时,她都要提早回去,等着孙权。
若是孙权回殿后,看不见她,是定要诘问那些下人的。
步遥整饬了下仪容,便与紫荆前往寝殿处。
刚至殿外,婢子便恭敬地道了声步夫人,却拦住了她:“主公和张长史在议事,请夫人稍等片刻。”
步遥颔首,站在殿外,安静地等着。
隐约间,恰能听闻二人在殿中的谈话。
张昭好似提到了老臣朱治的次女。
朱治其人,朱家……
吴郡的四大家族,陆顾朱张。
这朱家,可谓是门阀士族。
步遥心中一紧。
张昭言语的音量突然变高:“主公,娶妻一事,定要慎重。步氏虽然美貌,这几年却未给您诞下过任何子嗣,其母族还是淮阴已经没落的步氏一族。这样的女子,对您是丝毫没有助益的。”
步遥的心跳的愈来愈快,她在等着孙权的回复。
“孤知道,原只是个女人而已,无甚值得那般在意。”
紫荆和那婢子,也听见了孙权所说的这句,见步遥僵站在原地,都不知该说何好。
原只是个女人而已。
步遥冷笑了一声。
她到底是忘了,孙权在原剧中,有多么的刻薄寡恩,对他的那些旧人,有多么的冷漠。
是她自己不清醒,没能一早就看清,拖了这么久,都没有跑路。
紫荆怯声道了句:“夫人.......”
出乎她意料的是,步遥的表情却异常的平静。
只是她那双美丽的眸子,却沁着寒意,让她觉得背脊发凉。
“回去罢。”
“诺。”
*
步遥走后,孙权有些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张昭过来,是来与他商议他的婚事。他有意让他迎娶老臣朱治的亲女,但他却提出,想要将步遥扶正。
张昭一再向他阐明利弊,言他不可如此莽撞的择妇。
毕竟正室,那便是将军府的主母。
无论是身份,还是德行,都要是一等一的。
孙权怕自己一再为步遥讲话,张昭会觉得步遥是祸水,惑乱其心。
只得先表明自己对她无甚在意,才能让张昭对她放下戒心。
孙权放下了手,眉宇间透着疲惫,又对张昭道:“但孤在病时,是步氏悉心照料的,步氏跟着孤这几年,也并未出过任何的差错,人也很贤淑。孤念着旧情,也习惯着她伺候孤,还是有意要将她扶正。”
张昭捋了捋胡子,语气有些严肃:“说到底,娶妻一事,还是主公的家事,老臣干涉不得。离老夫人丧满还有两月,还望主公考虑清楚。”
张昭走后,孙权在殿中,静等着步遥。
等了良久,却仍不见那女人的身影。
孙权的心中有些焦急,竟透着隐隐的不安,他故作平静的问向殿中的一位婢子:“步夫人呢,这么晚了,怎么还没过来。”
那婢子恭敬回道:“回主公,适才夫人来过了,见您与张长史议事,又与其婢女紫荆回去了。”
“孤知道了。”
殿外天色渐暗。
孙权本欲派下人唤步遥过来,想了想,还是决议去她的庭院寻她。
至庭院时,他听见了一阵清亮高亢的琴音。
是琵琶的声音。
孙权唇角微勾,这女人今日倒是好兴致。
他循着声音入内,正对上一席红衣的步遥。
他甚少见她穿这般艳丽的衣物,衬着她如墨般的乌发,看上去,美得有些不真实。
步遥身前的案上,备着精致的酒食。
见他进来,她没有如往常那般,起身行礼。反倒是侧着首,为她的那把直项琵琶,校音定弦。
孙权并未因她今日反常的行为,感到奇怪,他走至了步遥身旁,坐了下来。
步遥的手腕绑着银铃珠串,微微一动,就会发出泠泠的声响,悦耳动听。
她的面容,也精心的描画过,唇上涂抹了正红色的口脂。
整张脸,看上去艳极。
孙权看着身侧有些陌生的女人,笑着问道:“今日怎么想起弹琵琶来了?”
话还未必,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穿得这般鲜妍,可是遇到了喜事?”
步遥放下了手中的琵琶,朱唇轻扬,也笑了起来。
她亲自为孙权斟了一爵酒,递至了孙权的面前。
孙权想都未想,将那酒爵接过后,看着她的娇容,将其一饮而尽。
见孙权喝下了那杯酒,步遥将指甲,悄悄地嵌入了掌心中。
“今日怎么都不言语?”孙权又问,刚举起了筷箸,欲要夹菜,就觉得头脑有些发昏。
他微晃了晃头首,那晕眩之感却更为严重。
步遥这时开口道:“主公,您是不是累了?让妾身扶您回榻上先歇下罢。”
孙权扶额,只得闭目颔首。
步遥搀着他,走至了榻侧。
孙权只觉,他的四肢也愈发的无力,只得任由步遥将他放倒在榻。
随即,那女人覆了上来。
孙权用仅存的气力开口问道:“步练师,你是不是给孤下药了?”
眼前的那娇艳的面孔,嫣然一笑。
“狗男人,本仙女不伺候你了。”
孙权一时难以置信,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意识却是愈发的昏沉。
“你......”
“你日后爱有几个女人,就有几个女人,都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听到这句时,想要怒吼而出,他想要问问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了?
可是咽喉,却也渐渐无力。
孙权嘶哑着声音,强自从喉间低喊出了她的名字:“步练师!”
却见他身上的女人,笑意愈发的苦涩。
“孙权,你我二人,此生不见,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