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鹤立即说:“你要买什么,我去买吧。”
江榆摇摇头,把手揣进口袋里,自顾自的走院子大门那里。
出门的时候,江榆感觉到冷风嗖嗖的往他脖子里钻,他干脆把衣服拉链拉到脖子,然后缩着脑袋,慢慢往小区门口走。
小区门口两旁种了很多树,几欲覆盖高大的小区门,虽然刚刚初春,但是那些朝天空伸出细细绿芽的群木似乎还在严寒之中。
他走出大门,往对面商业街看了一眼,还有霓虹灯绿,看来还没有关门。
夜宵烧烤摊边上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烧烤的烟味从他们家窜进了便利店里,那些吃着烧烤的客人们声音也吵闹聒噪。
江榆在货架上巡视着,本来他是最不喜欢人多聒噪的,但是在这个夜晚,他好像觉得就算是独自在人不生地不熟的地方也无所谓,面对吵闹的抗拒和不安,也渐渐在江志远的怒骂声中,变得无足轻重。
也许是对江志远那句不正常的抗议,江榆几乎是赌气的一个人来到便利店。
他也不知道买什么,只是不想回家。
也睡不着觉。
就在江榆第三遍绕货架的时候,便利店的门又被人拉开了。
江榆下意识的往角落里走,避免接触到别人。
可是没想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了。
“江榆,你离家出走了吗?十二点了,怎么还在外面啊?”
江榆一愣,就着明亮的灯光,缓缓抬眼,看见柏韶一脸震惊的站在冰箱边上,正捏着一个啤酒罐子,脸色怪异的望着自己。
“没。”江榆慌忙低头。
柏韶也不想喝酒了,把啤酒扔回去,走到江榆面前,“你怎么在这里?”
江榆赌气,“我就这里不可以吗?”
柏韶沉默了一瞬,从柜台买了一杯热牛奶,递到江榆面前,“天冷。”
江榆不接。
柏韶说:“你喝吧,你不想和我说话,我就不说话。”
江榆捏着冰冷的手指,犹豫了一会,伸手捏着瓶盖接过来。
柏韶见状,后知后觉的笑开了,心情如同被吹爆了的气球一样,激动而又兴奋,他说:“走,去那边坐着,我们说说话。”
江榆正在拧瓶盖,听见柏韶的话,抬头正想说话。
哪知道柏韶以为江榆是拧不动瓶盖,劈手拿了江榆的牛奶,啪嗒一声拧开了,羞涩的塞给江榆。
江榆抬头:“你不是不说话吗?”
柏韶尴尬的摸着脸颊,“就是······这个时候,应该可以说一点什么的。”
江榆说:“比如。”
柏韶凑近:“比如·······好久不见。”
江榆不接牛奶了,转头想走。
柏韶吓得六神无主,跟上去就说:“对不起。”
刚刚的话本来就很难为情,柏韶说着说着就觉得应该可以来一句抒情的,结果看江榆的样子,似乎太······煞笔了。
嗯,就觉得刚刚应该说对不起,也不该学电视剧说什么好久不见的。
踏马的。
本来想深入和江榆来一次精神交流,现在别说精神了,连说话交流的机会都快丧失了。
江榆走到便利店外面,看着对面小区里昏黄的灯光,两边群木上的新绿刚刚绽放,被灯光裹上了金黄色,格外的耀眼。
他呆望了许久,还是没有动。
柏韶看着他的背影,感觉不对劲,问:“你没事吧?”
江榆摇头。
“那我送你回家吧?”
江榆继续摇头,手指紧紧的攒在一起,艰难的抬起腿,想要往前走。
柏韶亦步亦趋跟着,问:“你家就在对面吗?”
江榆不理他,他有些懊悔刚刚没在便利店随便买点什么,要是现在两手空空回去,撞见了夏鹤的话,夏鹤肯定会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原本这个时间就很微妙,就算是他不懂察言观色,也能理解他的家庭已经摇摇欲坠了。
柏韶还在自顾自的说着:“那咱们家离的挺近,我就住后面那个小区,就这条街后面。”
江榆扫了他一眼,意思是说不准在讲话了。
柏韶扁嘴,“我再讲一句。”
江榆看着他。
柏韶清清嗓子,“你为什么这么晚出来啊?又什么都不买?是不是有什么事?”
江榆侧头,“你说了三句。”
柏韶顺杆子往上爬,“那你就回答第一句。”
江榆望着清亮的柏韶的脸,他还是以往那边闪闪发光,从不会有什么阴暗面,“我······”
“喂!柏韶,你大爷的买个啤酒买了半小时也不回来,干嘛呢你?”
就在江榆想回答的时候,一个粗哑的男人声音忽然冲着他们喊起来。
柏韶气的想打人,转头就恨恨大骂:“喊什么喊!不会自己买酒啊!没长手啊!”
那男人:“·······你干嘛?发这么大脾气干嘛?我就开玩笑的。”
男人从烧烤摊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正低着头玩手机,一身的黑衣看起来有些熟悉。
江榆扫了那两人一眼,转身想走。
柏韶立即拉住他,“等等,我送你回去,我和我朋友们讲一声。”
江榆吓得立即挣脱开来,“不用,我自己回去。”
柏韶皱眉,“我送你吧。”
江榆坚持:“不用。”
“江榆说不用了,柏韶你还强迫他也没用,别弄得跟猥亵青少年一样。”
贺巢凉凉的声音响起来。
江榆一愣,有些疑惑的转过脸,发现刚刚在后面玩手机的黑衣服青年竟然是贺巢。
他望着贺巢,贺巢也望着他。
柏韶咳嗽一声,“瞎讲什么,我这是关爱同学。”
贺巢移开目光,“刚刚你表哥喝死了,躺在那里说梦话呢,你要是这么好,你去送送你表哥吧。”
江榆点头,“对,你去送你表哥,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回去。”
柏韶捏眉,“贺巢······”
贺巢勾唇:“嗯?”
柏韶叹气:“没事了。”
贺巢笑意明显,冲着江榆眨了眨眼。
江榆的唇角也不由翘起来,他点了点头,似乎表示感谢,然后摆摆手:“我要回去了。”
贺巢跟上去,“等一下,我有点事和你说。”
柏韶紧张起来,“什么事?”
江榆也疑惑。
贺巢想了想,“徐新的事情。”
江榆哦了一声,立即释然,“我也想问人,你知道他的事情?”
“嗯。”贺巢并不想在别人面前多说徐新的事情,“你住哪?我送你回去,一边走一边说。”
柏韶:“???啥?”
贺巢眼里有了笑意,指了指后面,“你去扶一下你哥吧。”
跟在贺巢边上的男人也说:“是哦,你别杵着了,走吧!”
柏韶不舍的看着江榆。
江榆看着贺巢。
两个人踩着斑马线,来到江榆小区的大门口。
贺巢把手揣进了口袋,眼神耷拉着,似乎也困了。
江榆望着他,见他没说徐新的事情,便问:“你说你知道徐新的事情。”
贺巢嗯了声,似乎对徐新也不是很在意,“你回头看我们学校墙就知道了,你家住哪一栋?”
江榆指了指最里面,“16栋。”
贺巢嗯了声,便没了声音,小区宽敞的路上种满了花草,左手边一直到底都是银杏树,星光落在上面,让树叶也微微发光起来。
贺巢的注意力似乎被那些发着光的树叶吸引过去了,他一边走一边数,到了16栋门口,他才惊奇的开口,“不多不少,正好十六棵树啊。”
江榆一愣,不由笑了,“你在数数?”
贺巢勾唇:“进去吧。”
江榆呼吸着凉凉的空气,转头看了一眼大厅里的灯光还在,闷闷地低下头了。
贺巢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想回去?”
江榆摇摇头。
贺巢说:“那小区里有坐的地方吗?找个地方坐一会吧。”
江榆想了想,“前面就有个小湖,湖里有个亭子。”
贺巢转身:“走。”
这个小湖确实很小,贺巢蹲在水边,望着黑漆漆的湖面。
江榆安安静静的坐在亭子里,夜里不时传来小孩子的哭声,还有鸟鸣声。
贺巢忽然问:“为什么那么讨厌柏韶?”
江榆沉默了。
贺巢知道他不想说。
“你们不是初中同学吗?”
江榆看着贺巢,也忽然发问:“那你不是说,你和他不熟吗?”
贺巢的脸有点红,“嗯,是不熟,就只是一个小区的。”
江榆缓缓扭头去看贺巢的脸,然后说:“他告诉你,我和他是初中同学吗?”
贺巢点头。
“那他还说了其他的事情吗?”
贺巢站起来,“其他什么事?”
江榆瞥了他一眼,“你在套我话?”
贺巢忽然哈哈笑起来,“你不是不怎么会理解别人的话吗?”
江榆没好气,“谁说我不懂!”
贺巢耸肩,“自闭症特征不就是没法和人交流吗?”
江榆生气,“你才没办法和人交流,你不算人吗?”
贺巢的脸有点僵,“你老实说,你自闭症是不是误诊?”
江榆站起来,“我想回去了。”
“不逗你了。”贺巢上前,“他没和我说其他的,只说你们是初中同学。”
两个人相对而立,江榆都能看见贺巢脸上的笑意,他眨了眨眼,也笑了起来。
他的笑容像是一道光一样,由于夜色太暗,贺巢看不清其他,只能看见他的双眼,如同海浪从远方翻滚而来,在一瞬间又戛然而止。
贺巢呆立在原地,心跳声回荡在耳边。
他连忙低下头,不敢让江榆看见自己脸上的绯红。
“回去吧。”
江榆点头,“好。”
第15章 示范
江榆回到家里,关上大门,看见夏鹤已经不在客厅了,只留了一盏灯给他。
江榆这才缓了一口气,往楼上的房间去,他刚到房间就看见了桌上的手机,忽然想起来自己没有问贺巢关于他的微信名为什么叫c的事情。
他连忙走到窗户前,探头往下看。
但这时候,贺巢并没有离开,他站在江榆家院墙外的树边,正抬着头望着二楼的方向,看见了江榆出现在窗户前,他才动了动,拿着手机的手朝着江榆摆了摆。
他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微弱的光线,从贺巢的脸颊上一晃而过,随即便熄灭了。
江榆不自觉的也会朝着他挥挥手。
贺巢看着他呆呆的模样,不由勾唇,转身往小区外面去。
他走了几分钟,接到了柏韶的电话。
柏韶在电话里埋怨了很久,意思大概是为什么要送江榆回去,要送他也是他送,最关键的是柏韶在意的那个他们口中的徐新。
柏韶念叨好几遍,徐新是谁啊?
贺巢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是个人呗。”
柏韶哼了声,酸溜溜的问:“你和他说什么了,到现在还不回来?”
贺巢摸摸鼻子,当做没听见,反而问:“你们还没回去?”
柏韶嗯了声,“等你呢,快点。”
贺巢勾唇,“马上就到,先挂了。”
柏韶点头,挂断电话,忽然觉得不对劲,这狗东西怎么挂电话了!
自己的问题,他一个也没回答啊!
········
第二天早自习刚开始,语文老师就抱着试卷走到班里了。
语文老师看着成绩,眉头拧起来,“这次考试,大多数同学考的不理想,简单的小测验你们都靠成这个样子,下个月的月度大考,你们可怎么办?”
江榆兴奋的搓搓手,他心想这次大概及格了。
以前他从来没有及格过,这一次虽然难,但是自己复习了那么久,又和李楚对了答案,肯定成绩不会差。
其余的人也在交头接耳,相互问着分数,又期待又害怕。
“都别说话了,现在发试卷把。”
语文老师有强迫症,他每一次都会把试卷按照分数排列好,从第一名到最后一名,一点也没有神秘感,反正谁考的分数高,谁就在前面。
江榆很兴奋。
语文老师拿着第一张卷子,喊:“贺巢,136分。”
江榆:“?????”
其他人却好像都已经习惯了似的,竖着耳朵听接下来的名字和分数,江榆却震惊了。
不对啊!
按照贺巢之前给自己讲的课文,他都是对一半错一半,考试水平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啊?
为什么他能考第一名?
江榆很委屈,连贺巢的文章释义都是自己抄的。
他······他怎么能考这么高的?
晚上回去吃书了吗?
江榆沉浸在贺巢考的比自己好的沉痛之中无法自拔,忽然一惊,发现语文老师还没报到自己,但是他的卷子也没剩下多少张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傅云开,傅云开低头玩手机,丝毫不关心自己的成绩。
语文老师一个个报完了,到最后剩下两张卷子。
他看了一眼江榆。
江榆已经满头汗了,他难不成是倒数第二?
只见语文老师清清嗓子,“傅云开,68分。”
江榆:“??????”
“最有一个,江榆,53分。”
就在语文老师说完以后,六班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整齐划一的像是排练过一样。
江榆接过试卷,看了看上次李楚说的选择题,选c是错的。
他坐回座位,看着傅云开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气的又捏了他一把。
傅云开被捏的肩膀直耸,他连忙低呼:“你干嘛又捏我?你看,我胳膊都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