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巢进了球场,看见李楚和傅云开在一个篮球场,便对着李楚招招手。
李楚抹了把汗:“啥事啊?贺哥?”
一边的傅云开已经和班里人混熟了,嘴里喊话传球,贺巢脸色更沉,他说:“你下来,我上。”
李楚委屈。
李楚也想打篮球。
不过,贺巢都要上了,他也不好意思赖在球场上。
去年他们学校篮球赛,就是贺巢一个人力挽狂澜带着他们一群废物拿了季军的奖杯,要不是后来贺巢一个人被三个人盯,他们班就能拿冠军了。
可惜他们太菜了。
都怪他们班拖了贺巢的后腿。
但是,自从高三后,贺巢就没打过篮球了,什么都不玩了,一有时间就托着腮望着某个地方发呆。
而现在,贺巢重回球场。
李楚他敢不让吗?
不,他不敢!
贺巢接了球上场,先是看了一眼傅云开,随即动起来。
傅云开:“????”
看我干啥?
我长的帅气?影响他发挥了?
傅云开顶了一头问号,被虐了一整场。
最后,他实在是不行了,瘫在地上,喘着粗气对贺巢由衷的赞赏:“同学,你好厉害啊!”
贺巢勾唇,把篮球扔给了傅云开。
傅云开接过来,亦步亦趋的跟上去,“同学,你这么厉害,咱们放学再玩玩?”
贺巢惜字如金,看着江榆捧着一杯矿泉水站在观众席上迎他们,便回傅云开:“不玩。”
江榆看这场球看的累得慌,然后去小卖部买了瓶千岁山矿泉水,一回来就看见他们结束了,立即走上前。
他看贺巢也上来了,先是对他笑了笑。
贺巢忽然也勾唇笑了,笑意比之前明显多了。
江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贺巢看着他手上的水,正准备说话。
傅云开忽然上前,气喘吁吁的拿走了江榆手里的水:“我靠,累死我了,这水怎么不冰啊?”
江榆皱眉:“现在天还没热,你喝了冰水要感冒。”
傅云开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江榆拧眉看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发觉贺巢不再了,他连忙转头去看,见贺巢已经绕开他走远了,一步一步走的极快,像是在追什么似的。
傅云开喝完了,随着江榆的目光望过去,“你别说,这人真厉害,我好歹在咱们双语高中也是名震高三的对不对?跟他打差点被他玩死了!”
江榆:“喝完了,赶紧回去。”
傅云开点头,“赶紧吧!我一身汗!”
江榆确实很嫌弃他一身汗:“臭死了,离我远点。”
傅云开嘿嘿笑:故意张牙舞爪:“江榆,我现在一身汗,你怕不怕我给你一个熊抱?”
江榆听了,立马拔腿就跑,生怕傅云开来真的,蹭他一身臭汗,那他要弄死傅云开。
他跑着跑着,也没注意前面,就往后看追上来的傅云开。
没料到,一头撞到了个人,那人亏的人高马大,没被小胳膊小腿的江榆撞倒了,反而十分贴心的扶住了江榆。
江榆躲得快,往后倒退一步,抬头看去。
柏韶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傅云开这时候也追上来了,看见了柏韶,呀的叫起来,“唉?这不是柏韶吗?你也在一中啊?”
柏韶点头,眼睛看着眼神躲闪的江榆,回答傅云开:“对,我就在一中。”
江榆听见他声音,头埋的更深了,后退几步,躲到了傅云开身后。
傅云开挠挠头,有些搞不懂,以前江榆最黏柏韶了,现在却和看见鬼似的。
“小榆,那是柏韶?你记得不?”
江榆沉默着,半个字也不想说。
傅云开更加奇怪了,只好尴尬的和柏韶打招呼,一副自家孩子的熟稔口吻:“柏韶你别介意,小榆就这样,你们以前熟,过几天说不定就好了。”
柏韶失神片刻,过了一会回神,他笑了笑,“嗯,我知道。”
傅云开跟着笑。
柏韶的眼神仍在江榆身上,“对了,你不是在双语高中吗?怎么来一中了啊?”
傅云开自豪又骄傲,“我来找小榆,我妈叫我好好照顾他。”
江榆听了,气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傅云开疼的直抽气。
柏韶的笑凝固在脸上,看着刚刚江榆伸手拧傅云开的地方,忽然幽幽说道:“傅云开,我想和江榆单独说两句。”
傅云开听到这话,有些不满意了。
柏韶又说:“我和他初中有些误会,后来也一直没搞明白,现在正好碰见了,就把那时候事情说说,顺便和江榆说个对不起。”
言下之意。
傅云开你很多余。
傅云开很难受,总觉得堵得慌,柏韶说的他没反驳的理由,只好呆呆的走开了。
柏韶望着面前捏着手指的江榆,上前一步。
江榆被他吓一跳,往后退一步。
柏韶一颗心碎成八瓣了,“江榆?你怕我干嘛?”
江榆沉默着摇摇头。
柏韶看着江榆的煞白的脸,要讲的话梗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本来他准备好了一大堆说辞,请求江榆原谅他,可是望着江榆这个模样,他所有的话都成了苍白无力的推卸。
“我······”
江榆咬牙,忽然有了勇气一般,“我要回去上课了!”
柏韶见他要走,又舍不得,一把拉住他胳膊,“等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第12章 不对劲
江榆低头,“我不想和你说话。”
柏韶颤抖起来,“你不想······听听我说什么吗?”
江榆咬牙,向上楼梯走,柏韶跟上来,想拉拉他的手,江榆却立即甩开他,抱着两手,眼睛发红,“我不喜欢你碰我。”
柏韶几欲流泪,以前初中的时候,江榆虽然也说过不喜欢他被别人碰,但那时候自己碰他,他却很高兴,现在反而这番情景。
“我知道······我是奇怪的人,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我不怪你,只是······不想再和你做朋友了。”
江榆抬起头,看着柏韶的眼睛说出了这番话,随即转身就走。
柏韶楞了两秒,“别走,等一下,我的话你没听呢!”
江榆走的更快了。
柏韶长腿一跨,跟上去。
江榆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直接往班级那个方向走。
柏韶委屈:“??????你等下好不好?”
江榆走到班级门口的时候,终于停住了,他猛地转头,冲着柏韶喊:“你别跟过来!”
六班里的人此时已经三三两两的回来了,不少人在走廊里吹风,看见江榆忽然大声喊话,都不禁吓了一跳。
“喂,五班班长他搞什么啊?天天跟着咱们班那个小神经干嘛?”
“谁知道呢?新来的那个傅云开不也是小神经的朋友吗?”
“都是神经病呗?五班班长还和吴洋打架呢?不就是为了那个小神经。”
······
柏韶听到那些话,脸色沉下去,眼神锐利的望向他们。
那些人一瞧,立刻做鸟兽散,临走前还吹起了口哨。
柏韶脸色更黑了。
江榆见他还站着不动,转身往班里面去,正好迎面碰上个人,那人还端着杯子,差一点弄翻了杯子里的水。
柏韶见了,立即上去伸手拉住江榆。
江榆顿了一秒,强硬的、执拗的推开了柏韶,然后转头对那个被撞的人,低声道歉。
那人摇摇头,弯腰走开了。
江榆趁着空档,赶紧回到座位,班里也没几个人,他们这一块,只有贺巢瘫在桌子上,像是在睡觉。
傅云开也不在座位上,不知道去哪里了。
江榆紧张的捏着手,像是躲脏东西一样,战战兢兢的看着柏韶。
柏韶就站在门口,一米九的个子占据了大半个后门,弄得其他人都不敢从后门进来。
贺巢这时候直起身子,忽然站起来,往门口走,看见柏韶,顿住了,没来由的冒出一句:“杵在这里干嘛?没听见要上课了吗?”
柏韶:“······”
贺巢打发走了柏韶,又转头回来瘫桌子上睡觉。
江榆偷偷望着他,想说话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鹤总说自己说话不会看人眼色,和别人讲话要委婉,绕一点才能叫人接受。
江榆心想,委婉其实也不无道理,他犹豫了一会,“贺巢,你还会打篮球?”
贺巢瞥了他一眼,侧头望着他,“干嘛?有话直说。”
江榆脸红,“你和柏韶认识?”
“认识。”贺巢点头,后又添上一句,“我们不熟。”
李楚正好经过,听见这话,差点没呛出来。
谁都知道柏韶和贺巢他们家是世交,从小玩到大,虽然以前不在一个学校,但现在一个高中,称兄道弟就差结拜了。
但是贺巢说不熟。
那······不熟吧。
江榆放心的点点头,不熟就好。
说完了话,贺巢也没有转过头去,反而有些好奇江榆为什么讨厌柏韶。
他张嘴想问,忽然又冷静下来,最终只是沉默安静的转回身继续睡觉。
但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贺巢心里烦躁的很,也睡不安稳,翻来覆去的动弹,最后干脆不睡了,就托着脑袋看外面的树叶。
江榆很少见他烦躁,注意力被他吸引过去,一直观察着他。
等江榆数到贺巢第十四次叹气的时候,江榆忍不住了,问:“你干嘛一直叹气?”
贺巢侧目,“那你干嘛一直看我?”
江榆:“我注意到你的行为和平时不一样。”
“哦,那可真谢谢你关心我。”
江榆脸红:“不客气。”
贺巢冷静的指出:“我不是夸奖你,我是讽刺你。”
江榆嘶了声,忽然翻出了本子,在上面写:那可真谢谢你关心我,是讽刺的话。
贺巢扫了一眼那些字,差点没笑出来,他无奈的摇摇头,忽然仰头望着白色的天花板。
江榆看着他,“你干什么看天花板?这也是什么暗示吗?”
贺巢靠着墙壁,修长的脖子立即露出来,他黑色头发一缕一缕的垂下,眼睑微微发沉似的耷拉下来,他的瞳孔缓缓转向江榆的方向。
江榆忽然发现他左边眼角下面,有一颗很小很小的痣,在这一刻忽然闪闪发光起来。
贺巢的动作保持了很久,江榆也入神的看着。
忽然间,江榆像是想起来什么,眼神微微发光。
他低下头去,敛去了脸上的绯红。
江榆其实想起了歌德·莱尼的《圣塞巴斯蒂安》,俊美的青年被赤身绑在树上,双手高高的交叉在头顶之上,即使这般被绑着,青年的脸仍旧微微向上仰着,凝视着天上容光的眼睛,在暮色中睁开着,从不会闭上。
贺巢望着天花板,想说什么,嘴巴微张。
傅云开这时候却忽然从外面跑进来,一看见江榆,便大声喊起来:“喂,你回来了?和柏韶说什么了?”
贺巢顿住,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转过身去。
江榆也没有深究,他还没等傅云开走近,就捏住鼻子,有些恼怒的说:“你身上汗味太重了!”
傅云开哈哈笑起来,伸手就说:“给我点纸,我没带。”
江榆从口袋里拿了一个干净的手帕扔给傅云开,“用完了就扔了。”
傅云开眉毛一拧,“怎么能扔呢?你这么浪费啊?我用完了,回头给我妈洗一洗再给你。”
“不要。”江榆哼,“臭。”
“哪里臭了?我妈每次都洗的特别干净,上次你借我的外套还在我家呢,干嘛一直不拿回去?”傅云开坐下来,故意凑到江榆身边。
江榆笑,“不要,你很臭。”
傅云开认真的回:“不,我妈洗的真的很香的。”
江榆想起来,以前高中都喊傅云开叫地主家的傻儿子。
嗯,名不虚传。
别人都说自己不会看眼色说话,分不清真话假话。
别人总觉得自己傻。
但是在傅云开面前,江榆觉得自己好像没有那么傻。
·······
傅云开不但傻,还受不了一个人去卫生间。
课间,非要拉着江榆去卫生间。
江榆受不了他,跟着去卫生间,也不想大小便,就找了个别人已经拧开的水龙头在那里冲着手。
冲了半天,江榆觉得手上干净了一点。
他正准备关掉水龙头,却看见了水龙头上面有一撮烟灰,被水弄湿以后,凝结在上面,看起来格外的脏。
江榆看的脸色发白,愣在原地不敢伸手关水龙头。
他站了半天,准备回身喊傅云开来。
忽然斜里伸出一只白白净净的手,帮江榆关掉了水龙头。
江榆一愣,赶紧转头去看,只见一个瘦瘦矮矮的带着眼镜的男孩子站在边上,一脸局促,瞧见江榆看自己,连忙转头就走。
江榆不禁睁大眼睛,这个男孩子就是之前差点被自己撞的水杯掉了的人,他立即跟上去,想了想,说:“谢谢。”
那个男孩子头更低了,“不客气。”
江榆看着他,犹豫了一瞬间,问:“从班级到卫生间有多少步?”
男孩一愣,不知道江榆为什么这么问,他摇摇头,“我不知道。”
江榆听罢,长长呼了一口气。
男孩更楞了,小心翼翼的问:“为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江榆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摇摇头,“我······”
他说不了谎的时候,只会沉默。
就在两个人面对面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
李楚从卫生间里出来,看见他们俩这个样子,脸色纷杂的像是吃了不得了东西,犹豫的问:“江榆,你······和徐恶心在一起干嘛?”
江榆抬头了,好奇的问:“他叫徐恶心?”
李楚:“·······”
江榆发自内心的赞叹:“好特别的名字。”
而被叫做‘徐恶心’的男孩忽然转身,快步跑开了。
江榆:“······他不喜欢被称赞吗?”
李楚:“?????你在称赞他?”
江榆点头,“当然是了。”
李楚懒得听,“你可闭嘴吧,以后少说话吧。”
江榆哦了一声,看李楚要走,赶紧跟上去,又发自内心的疑惑起来,“他真的叫徐恶心吗?”
李楚一个白眼翻半天,“我想叫你哥。”
江榆低头,“我不太想你叫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