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方法,自然是让宗正司的宗正赵不敏垮台,换掉宗正,踢走宗正司里的硕鼠,整顿风气。
厅室中,十数人围簇赵侍郎而坐,他们滔滔不绝,激烈讨论。参与者讨论的都是年长者,像赵庄鲲,赵端河这样的后生,他们待在院中,坐在石桌前,也小声议论着。
石桌前有七八名青壮,对于如何搞垮奚王房支各有各的看法,有的说去皇帝那儿告状,让赵不敏当不了宗正;有的说收集奚王房支的罪证,譬如贪污受贿,开妓院,侵占盐田等等,让他们遭朝臣唾沫,颜面尽失,结伴去惩劝所吃牢饭。
赵由晟充当听众,他没参与讨论,他在沉思。
夜深,赵侍郎家的访客大多离去,赵由晟还留下来,等候父亲。仆从提灯照路,一脸疲倦的赵侍郎送赵父出门,赵由晟陪伴在侧。
他们三人走至木棉树下,石像森森如同巨人,夜风呜咽,赵侍郎结束和赵父的交谈,像似随口,又似有意,他道:“由晟,族父想听听你的看法。”
赵由晟听他们一路都在谈论官船账本作伪的事,他心里确实有自己的看法:“宗正司既然勾结干办,他们间应当另有账本,记录官船真实的收支。”
赵侍郎赞道:“是如此,由晟也想到了。”
赵父却高兴不起来,他背着手道:“自当是有,但如何拿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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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室子弟大闹宗正司的事,传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基于而今宗室间的乱象,陈端礼第一次禁止陈郁去赵由晟家,也让他暂时不要和由晟,庄蝶他们往来。
陈端礼很清楚奚王一系在当地的势力,也知道由晟他们属于倒宗正派,而且倒宗正派声势浩大,双方可谓势均力敌。这就如同两虎相斗,哪怕去旁观都可能受伤,最好的法子是远离。
陈郁只能听从,他隐隐觉得在这个混乱的时期去找由晟,也只是给他添乱而已。
宗室子弟的生活确实像个圈,或说一堵墙,他们在墙内闹得天翻地覆,而墙外的人们,日子依旧如常。
陈郁最近吴先生的课上得少,他是海商之子,父亲让他读圣贤书也不过是要他多懂些道理,并不是想要他参与科考。陈端礼很务实,最近他给陈郁请来一位老师,教儿子番语。
这位老师不是别人,正是费春江。
费春江见过陈郁几次,他是陈繁的老友,不大喜欢陈郁,常为老友抱不平。在他看来,陈端礼更为宠爱小儿子,一碗水没端平。
碍着陈端礼的面子,费春江也只能用心教学,于是他很快发现,陈郁聪慧,学得很快,他具有语言天赋。
比大繁都厉害,费春江基于职业的道德,不得不承认,陈繁在这方面不如他弟。
海贸常用的番语有两种,一种以真腊语为主,一种以三佛齐语为主,三佛齐国再往西去,番语种类更多更杂,没有人能全都掌握,教会这两种也足够应付了。
费春江到陈宅给陈郁上课,陈繁曾来看过几回,他听老友用三佛齐语跟自己的弟弟交谈,而弟弟才学一段时间,已经说得流利。
老师都喜欢聪明的学生,费春江那张一向刻薄的嘴,都忍不住夸赞了陈郁几句。
陈繁从书斋的窗外悄无声息离去,他背着手,回忆自己当年学番语的情景。当年教他番语的是费春江的父亲费通事,陈繁因学习刻苦,也颇得老师赞许呢。
每日,几乎都是早上学番语,至于下午,陈郁可以自己安排。在不能去找由晟的日子里,陈郁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家里。
午后,一般陈郁会在斋房里点香弹琴,就是在隔院,也能听到他铮铮的琴声。
陈繁和费春江在院中散步,闲扯着近来宗子和宗正司的纠纷,听到琴声,两人驻足,费春江赞道:“弹得不错,你这弟弟没想到还多才多艺。”
费春江不觉已有些喜欢这个温和聪敏的学生,陈郁身上有种淳质,并不像外界传得有心机,也因此费春江不认为陈郁会损害老友的利益。
陈繁淡语:“纨绔玩的东西,身为海商,并无用途。”
“大繁,你怕不是嫉妒?”老友那张嘴总是很欠。
“我就是嫉妒又怎样?还怕你知。”陈繁背手,神情不羁,“我六七岁时,我父还未发迹,常年在海外。农忙时,我也曾跟随母亲在田间插秧,哪有他那么好的命,自幼养在占城王侯的宅院中。”
也许因此,而心里不平,而兄弟无法亲昵,然而自幼被独自留在海外,无父无母的陈郁,实则也很可怜。
陈繁抬手想看掌中曾劳动过的痕迹,奈何养尊处优多年,手掌光滑。
作者有话要说:韩九郎:大繁,你这是傲娇你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