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绰笑道:“万一太后又要拿我撒气,我可吃不消呢!你还是求一求太后,说要娶朵月吧!”交代完,她轻轻起身,在萧邑澄额角又印了一吻,眼睛里闪着动人的光泽,笑着说:“听话哟!”
萧邑澄浑身骨头都酥了一般,决意为所爱的人,和他们的未来,再好好拼一拼。
不出完颜绰的料想,皇帝醒转过来后,对太后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册立怀孕的和仪朵月为皇后。
太后大怒:“胡闹!怀孕怎么了?哪个女人不会生孩子?我才封她做和仪,你就来打我的脸是么?再说,她薄门小户的女孩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哪里比得上完颜家的女儿?”
皇帝撒赖道:“完颜家的女儿?不是年龄不对,就是相貌难看——为什么非要是完颜家的女儿当皇后?皇后也是世袭的么?”
太后气得够呛,眯着眼睛冷冷地打量了萧邑澄半天,才冷笑道:“我看你一场病,把脑子烧糊涂了!”
萧邑澄亦不示弱,也冷笑道:“阿娘,自小你就偏袒弟弟,最好是我一个孩子都没有,没法子了,就只能让弟弟继承我的位置了。既然是这样,阿娘干脆废黜了我,直接让弟弟登基可好?您看,弟妹也是完颜氏的女儿,也叫阿娘一声姑母,还有了儿子,岂不比我强?”
太后不语,仔细打量着皇帝儿子。萧邑澄病中的模样,萧索颓废,青色的胡茬遍布整个下巴,一双眼睛也全是红丝,半点无神,受伤的肩膀因为疼痛,时不时抽搐着。她终于心软了下来,道声:“你就是爱胡思乱想!还是好好养病吧,好些了,就起来上朝去,一大堆事等着,当皇帝的可没有躲闲的机会!”
出了门,完颜珮才低声对身边最信赖的那个老宫女道:“完颜绰这几日说天癸来了腹痛难耐,阿桢,你带点石蜜和益母草膏,去青鸾宫看看,这小妮子惯会装相撒谎,别又被她骗了去。”
老宫女很快过来回报,完颜绰确实是痛经痛得一头豆大的汗,御医的脉案上写她宫寒严重,气滞血瘀,要好好调养身子。完颜珮这才笑了笑:“小妮子识时务,知道我的意思。”她望了望天空:“其实要有个嫡嫡亲的孙子吧,也挺惹疼的,但是,谁知道将来孝顺不孝顺我呢?当了太皇太后,还想再坐到宣德殿的那个位置上,只怕就不合适喽!”
老宫女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躬身道:“是!和仪那里,是用药流掉么?”
完颜珮冷笑道:“朵月这妮子,到底小家小户出来的,上次顶撞得我好!哪能让她这么便宜,寻个由头,杖毙了。叫那些没皮没脸的小妮子,心心念念地以为勾引到皇帝,就可以做皇后了!也叫皇帝绝了想头!完颜氏的姑娘不漂亮,年龄不对?现成的有一个又漂亮、年龄又对的在那儿。虽然歪脑筋多些,我不大意地多看着她,不叫她调皮就是了!”
完颜绰到紫宸殿给太后请安的时候,恰好看见几个宫人捉着朵月往刑凳上绑。朵月挣扎不过,声嘶力竭地哭着,先还满口谩骂:“你们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碰我?”“我肚子里是陛下唯一的子嗣,有个三长两短砍你全家的脑袋也不够赔!”……
渐渐发现谩骂完全无用,宫人们面无表情,把她绑上的时候毫不吝啬力气,勒得手腕都紫了,肚子硌在硬邦邦的凳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怜惜。朵月这才慌了,不停地哀求道:“让我见见太后可好?”“让我给太后赔罪可好?”“你们难道不顾念我肚子里是太后的孙子?”……
最后她只能用尽力气朝着宣德殿的方向喊:“陛下!救我!救我!”
宣德殿离得不算远,但是隔了几道宫墙,自然也是听不见的。何况她心心念念的“陛下”,正乐得把她当做替罪的羔羊抛给母亲出气,肚子里那个有形无生的小生命,他见也没有见到,自然一丝感情都没有。
四尺长的粗荆条,带着风声一下下落到朵月的身上,顺势手腕一抽,衣衫就破裂了,很快被鲜血浸染。朵月痛得哭都哭不出来,倒着气不断地抽搐,被绑在凳腿上的双手,还努力想够过去护住肚子,可惜鞭长莫及,挣得关节都白了。完颜绰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终是有些不忍,上前轻声道:“和仪这样硬挺着,多难受哪!”
朵月无力看她,直觉地只是翻了个白眼。
完颜绰四顾道:“太后说要杖毙,这样细的荆条,活活打死也是够苦的。毕竟和仪是伺候过陛下的人,你们行事还是利索些,别叫和仪受太大的罪。”见朵月又努力冲她翻了个白眼,完颜绰挑眉道:“和仪大约在惦记陛下吧?听说今日陛下在北院商议军国大事,连晚膳都吩咐宫里不用准备,在北院吃了。和仪还是别等了……等不到了。”
荆条在朵月的身上“噗噗”地肆虐着,先还照着各个地方均衡着打,这会儿只是毒辣地不断抽在腰上。朵月的裙子上突然绽开一朵大大的血花,她的面目狰狞,仿佛疼痛也不觉得了,只是双手用力的握紧拳头,喉咙里嘶嘶有声。
完颜绰不忍再看,提着裙子往丹墀上走。背后突然传来朵月变了调的锐声:“完颜绰,我诅咒你孤独终老!完颜珮,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咔啦”一响,大约是椎骨断裂。朵月已经疼到极致,三个月胎儿流产出的血浸透了裙子,又顺着凳面淅淅沥沥滴落到地上,凝聚了一滩。而她,瞪着无望的眼睛,眸子里的光已经像烛火般一点点熄灭了。
完颜绰上台阶的步伐未停,只是挑眉轻轻地“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