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庭只略微一扫桌上的纸张,随即再次看向兰泽。
兰泽正心虚,注意到他的目光之后立刻低下脑袋,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上面的文章,是你写的?”谢景庭半晌才开口。
兰泽手指压着自己的袖子边缘,他险些以为谢景庭是知道了,他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明明谢景庭容貌生的那么好看,声音也温温和和的,他却依旧感觉压迫力十足,生怕自己露馅。
兰泽低头看着自己的袖子,衣袖略微皱了,他把自己的衣袖悄悄地捋平。
为何谢景庭会问这个问题,难不成秀才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文章。
“资质平平、文辞空藻,心焦气躁。”谢景庭平静地做出评价。
兰泽低头竖着耳朵听着,若是秀才能写出来让谢景庭看好的文章,估计不至于会落榜。
当年谢景庭三元及第,传闻他少年奇才、天资聪颖、写的文章被编进史册,更是受三朝丞相谬赞,非寻常人可比。
他想着下人的议论,忍不住悄悄抬眼,扫了主位上的人一眼。
若是不自阉……兴许现在应该娶了亲位列右相。
兰泽情不自禁地朝着谢景庭的下-身扫了一眼,正好撞上谢景庭的目光,他尴尬地收回视线,耳尖有点发热。
他方才略微走神,谢景庭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如今正好有时间,不如你在这里重新写一遍,可以写慢一些,我并不着急。”
兰泽闻言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抬头,远处谢景庭眉眼温和,似乎不觉得提出来的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让秀才重写一遍兴许再给五文钱就可以,可是秀才不在这里。
“督主……今日恐怕不行。”兰泽嗓音有些低,他撒谎有些不自在。
谢景庭关心他道:“你身体不舒服?”
兰泽背后冒出来一层汗,他心脏紧张的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如今想不出来好的借口,听见谢景庭这么问,他立刻顺驴下坡。
“今日有些不舒服,兴许是前一天着凉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装作不舒服的样子。
“这般,正好我略知一些黄岐之术,可以帮你看看。”谢景庭淡淡地说,“过来。”
兰泽怎么也没想到谢景庭会这么说,他在原地磨叽着不愿意过去,顶着谢景庭的视线,若是谢景庭真的懂医,很容易看出来他根本没病。
他不情愿地站起来,因为紧张脸上有些发热,眼角又扫到侍卫服上的飞鱼服图案,祥云飞鱼,宛如夺命的罗刹鬼。
在他面前的,就是罗刹鬼头子。
兰泽脸红头晕,走到了谢景庭面前,他小腿肚子有些僵硬。
“坐下来便是。”
谢景庭生了一双冷淡的眼,偏偏眸中情绪是温柔的,会给人一种被他温柔地注视着的错觉。
兰泽被这么注视着,后背反而出了一层冷汗,他不敢看谢景庭,只盯着谢景庭衣襟上的白玉兰,僵硬地坐了下来。
“着凉了应该不会胸口难受。”
他的视线能够看到一截优越的下颌线,还有形状略显薄凉的唇,偏偏唇色很红,像是桃汁染成,美得宛如惊心动魄的艳鬼。
那一只手伸过来碰上他的脑袋,他感受到对方温凉的掌心,好像有一把薄凉的刀刃正悬在他的脑袋上。
“没有发热,出了不少汗,这屋子里应当不冷。”
谢景庭离他有些近,近的他能够看见谢景庭的瞳色,黑的纯粹,像是幽深的海水汇聚而成的两口深渊。
跪着的少年表情僵硬,脸上因为撒谎而涨红,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看着也有些可怜,好像被逼急即将崩溃的小动物,被触碰只在原地僵着一动也不敢动。
谢景庭视线扫过去,像是薄薄的刀刃在上面卷了一道,少年紧张地脖子也跟着透出粉,唇紧紧抿着,害怕的不行。
“我……我不知晓是怎么回事,昨天开始脑袋有些疼,胸口很闷。”
兰泽闻到了很淡的香味,有点像是冬日里的雪枝,幽冷泛着寒意。
“这般,”谢景庭话音到了嘴边,扫到兰泽的表情,最后收回了话音。
“那么今日便算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兰泽闻言如蒙大赦,他过来的时候磨磨唧唧,这个时候生怕自己表现的太主动,慢吞吞地站起来。
“多谢督主。”
他出去的时候侧头看一眼。
谢景庭坐在书案之后,侧脸剪影如画一般,让人联想起雪上凛梅、映月桂枝,像是一轮清冷的月,又艳如最灼丽的瑰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