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噢噢噢,好。”萍婶记下,起身离开。
解鸣谦拍拍程铭礼的肩膀,夸道:“不错,你进步很快。”
程铭礼高兴。
“开始做早课吧。”当初老道士怎么带解鸣谦,解鸣谦现在就怎么带程铭礼。
拿好蒲团,又摸出两个木鱼,坐在祖师爷神像前念经。
程铭礼坐在解鸣谦身后,跟着解鸣谦念经。
做早课既是修炼,也是修行,程铭礼做得很认真。
解鸣谦带程铭礼将经文都念了一遍,自己起身,用小音箱播放录制的经文,让程铭礼跟着学,自己起身去了起居室。
起居室内,聚集了不少村人,这些村人在附近生活多年,知道规矩,规规矩矩的坐在起居室内等,没有去大殿打扰。
等解鸣谦过来,才上前说自己的要求。
这个想看看自己儿女婚事上的缘分到了没有,那个想问问自己儿女交的对象靠不靠谱,还有合八字问领证时间订婚时间结婚时间等等,让解鸣谦听得,只能说,儿女都是债呀。
一一替这些村民解决问题,时间已经到了中午,解鸣谦去厨房做午饭。
到了下午,更远处的村民也跑了过来,大多也是问儿女婚事的。
解鸣谦这一天没干别的,尽给人算八字,看婚姻了。
不过,这事也就前两天这么忙,过了两天,又会闲下来。
闲的时候,解鸣谦开始去翻玄阳观藏书。
玄阳观传道两千多年,从汉朝时就一直传承不断,藏书还算丰富。
不过,这些藏书里,有不少是抄录,且时间久远,记载的势力看起来像编撰的故事,解鸣谦小时候看的时候,老道士就让他当童话故事看,别在意。
解鸣谦也是当童话故事看的,到了八岁后,就将这些书给忘到脑后,此时回忆起来,只知道某些记忆深刻的故事,绝大多数事例,他忘得差不多。
因为蓬莱阁那个离奇猜测,解鸣谦想起自己小时候看过的那些童话故事,他想,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可能,那上边记载的,是对的呢?
比如山海经是真实发生过的,那些神话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
以前的天地,人神鬼精混居,但后来,颛顼绝天地通,人神分离。
再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鬼与精也与人族分离,最后这世间,只剩下人族。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没有半点证据。
解鸣谦在玄阳观待了一个月,天天泡在藏书里,想寻找记载佐证他的猜测,比如柳灵童。
柳灵童是柳树雕刻成木童模样,施以术法,柳木童生灵,能预测吉凶,这从另一角度看,与造神过程很像。
不过,藏书里关于柳灵童记的记载,后边有解释,说是相师学了口技,托以柳灵童,来保持神秘。
除了柳灵童,还有邪神之类的,到后边也都有解释,是邪术师为了敛财,托以神明。
这让解鸣谦有些郁闷。
这和走近科学有什么区别?
“鸣伢子,鸣伢子。”门外传来一道惊慌且忙的声音,解鸣谦掩上书籍,放回书架。
他走出书房,瞧向来人,是萍婶。
解鸣谦迎了上去,“萍婶,怎么了?”
萍婶一把捞住解鸣谦的手腕,急匆匆往外走,“鸣伢子,从文那小子忽然发癫,在家里乱砸乱跳的,一下子哭一下子笑的,看起来像是中了邪,你快去看看。”
“好。”解鸣谦跟在萍婶后边,赶紧往外走。
在做午课的程铭礼见状,连忙放下木鱼,关闭音响,将门和道观给关了,踩着山阶往下跑。
程铭礼速度快,解鸣谦他们速度也不慢,程铭礼追上解鸣谦时,已经进了村。
瞧见解鸣谦,留守在村里的五六十岁往上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喊道:“鸣伢子,你到了,快去看看叶聪家的从文,不太正常咧。”
解鸣谦匆匆忙忙打了声招呼,说自己这就过去。
叶从文家近年修了个小楼房,二层楼的,外边带晒谷坪,晒谷坪外边还围着围墙。
围墙不算高,能一眼瞧见晒谷坪上站满了人,正探头往房间里瞧。
瞧见解鸣谦,这些人让开一条路。
解鸣谦径直进了屋,里边叶聪和村里同龄的叔伯都拿着绳子,正试图捆住叶从文,但叶从文虽然不认人,但十分警觉,谁靠近他,都会被他抓一下。
叶从文十指做爪状,龇牙挤眼,像极了野兽进攻前模样,身子弓者,腿微微屈起,行为举止不似凡人。
“鸣伢子,你来了。”叶聪抓着绳子,满脸紧张,瞧见解鸣谦,松了口气,“快快快,看看从文这是怎么了?”
“聪伯。”解鸣谦打了声招呼,抬头望向叶从文。
叶从文瞳仁藏在眼皮被,全是眼白,猛不丁瞧过去,还有点可怕,偏他对人视线十分敏..感.,察觉到解鸣谦瞧他,他望了过来,用纯然的眼白对准解鸣谦。
解鸣谦慢慢走过去。
叶从文朝解鸣谦哈了一声,警告他别靠近。
解鸣谦站定,叶从文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解鸣谦从叶聪手里取过绳索,抖动了下,当做鞭子挥了过去。
叶从文在空中一个侧空翻避过,身形灵巧若猫,轻盈地踩着凳子落到桌子上边,解鸣谦眸光动了动,手中绳索再次挥了出去,这次,叶从文伸手抓着绳索,用力一扯。
一股大力从绳索对面传递过来,力气很大,远非叶从文平常力气可比拟。
解鸣谦直接被扯了过去。
程铭礼冲了过去,“鸣谦。”
叶从文高兴,哈了一声,伸手去抓解鸣谦的脖子,解鸣谦身子踉跄,没有站稳,看起来像是将自己的脖子送到叶从文的掌心。
程铭礼瞧得心惊肉跳,扑向叶从文。
叶从文没有理会程铭礼,手指开始收缩,这时,解鸣谦一个后退,避过叶从文一抓,同时抬手,捉住叶从文的手臂,用力一扭。
程铭礼这时也冲了过来,伸手按住叶从文。
候在一旁的叔伯见状,拿着绳索跟着过来,往叶从文身上捆。
很快,叶从文被抓住,捆在凳子上。
叶从文虽然被控制住了,但帮忙的叔伯没谁愿意靠近的。
太诡异了,眼黑半点不见,眼白一大片,瞧着就不太像活人。
解鸣谦坐在叶从文对面,摸出一张符贴到叶从文身上,叶从文身子抖动片刻,眼白依旧一大片,依旧龇牙咧嘴地哈来哈去。
见状,叶聪担忧地问:“鸣伢子,符箓没用啊?从文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变成这样?”
解鸣谦道:“从文这是中了术,他这些天,去哪里了?”
他摸出玉符,贴在叶从文身上。
叶从文抖动得更为厉害,过了片刻,他不再龇牙咧嘴,眼黑慢慢从眼皮下钻出,恢复正常。
只是双眼依旧无神。
很快,玉符碎裂,叶从文还是没醒。
解鸣谦凝眉,再次往他身上贴了张玉符。
叶聪道:“没去哪里,就在公司上班。”
“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解鸣谦见玉符贴在叶从文身上,叶从文依旧没有回神,他从布兜里摸出符笔,又摸出朱砂,雄黄,赤硝等物,混合在一起调和成墨。
调墨时,他对叶聪道,“聪伯,将从文的头发剃光,再将上衣扒了。”
“好。”
叶聪家里备了电动剃头刀,平常自己给自己剃头,不必去理发店,此时他拿出剃头刀,麻溜地将叶从文剃了个光头。
之后,将叶从文搬到他卧室,开启空调,调到三十度,开始剥叶从文衣服。
解鸣谦已经调好墨,就等在一旁,等叶聪剥好衣服,解鸣谦用符笔蘸墨,先在头顶囟门画了个封神符,之后,又在后背、胸口、指尖等地方画上各类符箓,他一边画一边给程铭礼讲解是什么符箓,目的是什么。
画完后,其他地方都画完后,解鸣谦走到叶从文正对面,符笔蘸墨,凝神精气,喝了一声,朱笔落到他天庭。
这一笔有画龙点睛之妙用,朱笔落定,其他几个地方的符箓好似活过来般,渗入肌肤之内,好似被叶从文身体吸收。
与此同时,叶从文身上见汗,有蒸蒸热气从他头顶熏腾而起,好似叶从文变成一个小香炉,正在燃烧着,袅袅青烟升起。
叶从文身子再次抽搐起来,这次抽搐得幅度远比之前更大,束缚他的绳索深深勒入他的皮..肉.,磨出鲜血。
然而叶从文像是感觉不到痛般,不断挣扎。
叶聪瞧见,移开视线,眼底有泪。
自己儿子遭遇这样的大罪,他如何不心疼?
约莫五分钟,叶从文发出一声尖锐得不似人发出的痛苦尖啸,身子软趴趴地坐在椅子上,若非绳索,他已经滑落椅子。
那双异常的双眼已经闭上,叶从文陷入昏迷。
解鸣谦持着符笔,又重复之前动作画符,再一点额心。
这次,叶从文没有反应,依旧软绵绵地摊倒在椅子上。
解鸣谦收笔,对叶聪道:“聪伯,好了。”
叶聪连忙擦去眼泪,上前将叶从文身上的绳索解开,瞧见叶从文身上新鲜的符箓,也不敢檫,双手托着叶从文腋下,往床..上.抱。
程铭礼见状,连忙上前搭把手。
解鸣谦收拾好符笔和墨,摸出一个药膏,道:“聪伯,从文伤口用这个擦,效果好。我先回去了,等从文醒来,再过来通知我一声。”
“好好好,谢谢鸣伢子。”叶聪去柜子里摸出五百,递给解鸣谦。
解鸣谦接过。
看相一百,驱邪五百,是他师父还在时定的规矩,解鸣谦也无意提价。
回到玄阳观,程铭礼问,“鸣谦,叶从文是中了什么术?这种情况,你给我的那些道教资料上,没有。”
“我也不知道。”解鸣谦摇头,“我也不曾见过,不过,倒有些像是邪神神罚。”
“邪神神罚?”程铭礼哑然。
解鸣谦去藏书阁,从里边摸出一本游记,“你看看,这本游记里有记载,曾在一信奉独脚五通的村落里,见过这种情况。”
“那个村落住在山里,山里多有山魈、山鬼之类的故事流传,对山魈之辈,深信不疑。因为,有村人在山里见到山魈,且不止一人见到。”
有村人见黑魈似人,一足,连跳,见人笑亦笑,归来病倒。大夫不知其病,诸药服之无用,有道人言,独脚五通神也,见之无状,神不悦也。
“见到独脚五通神没有拜见,神不高兴,就让这些人无缘无故生病。”解鸣谦指着记载典籍,“后来,这个村里的人,在道士的建议下,见了独脚五通神庙,那些生病的人,虔诚跪拜,早晚供奉,一月后病好了。”
“于是,这个村信独脚五通神,更为虔诚。”
达到‘只知独脚五通,不知土地’的地步。
土地神是中国最为朴素的神明,有土地便有土地神,可是这个村子完全不知道土地神,只知道独脚五通,可见对独脚五通神的虔诚程度。
玄阳观某任先辈游历到这个村子,被这种情况惊呆了,居然还有信邪神的,且信得这么真情实感,不正常啊。
于是,这位先辈就在这附近住下,准备观察是怎么做到的。
然后发现,有商队途径此处,与村民商议在此地修整休息,村里人同意了,只有一个要求,进村必须虔诚跪拜独脚五通神,得到神允许后,才能进村休息。
古代有逢庙必拜习俗的,越是商队,越是迷信这个,反正拜一拜不吃亏,万一神明真的保佑呢?
于是,这个商队的人就一一拜了拜,然后在村里匀出来的小院子里住下。
这些商队里有迷信的,自然也有不迷信的,那不迷信的,就是搭着商队前行,进京赶考的举子。
他虽然随大流拜了,但他不信,且胆子大,跑去神庙去看,还做了首诗,讽刺独脚五通是个泥塑像,受不了人的跪拜。
然后,这个举子不作不死,当晚就发疯了。
‘举止类兽,口做尖声,神不明焉’。
解鸣谦指着这一句,“你看,是不是和从文很像?”
程铭礼点头,“是很像。那,是不是叶从文撞了邪神?世上真的有邪神?”
解鸣谦撇撇嘴,“你继续看。”
程铭礼见解鸣谦神色不对,注意力落到藏本上。
村里人瞧见那举子变成这样,愤怒了,要将商队赶走。
他们说,那举子不敬神,冒犯了神明,受到了神罚,商队和那举子是一起的,神明不欢迎那举子,自然也不欢迎和那举子是一伙的商队。
商队被赶出去很窝火,大半夜的睡得好好的,结果遇到这事,但这事吧,商队觉得这个村子诡异,也不敢找村子麻烦,灰溜溜的走了,不过商队却怪上那个举子,将那个举子留在原地,自己走了。
先祖见状,就将那个举子抓了回去,慢慢研究。
嗯,解鸣谦处理叶从文的手段,就是从这本藏书上得到的。
先祖将他的实验计划,写得一清二楚,说哪个地方画哪个符箓,有哪些效果,薄薄的一本书,有三分之一,都是实验报告。
程铭礼快速翻看这些实验报告,落到最后一页。
先祖写道,“世无邪神,有邪道假托邪神,施以神罚也。”
解鸣谦道:“是不是有种虎头蛇尾感?”
这个游记,前边看起来,特别像小说,中间是符箓大全,最后是走近科学。
程铭礼不解道:“怎么没有过程?”
先祖是怎么发现,这是邪道假托邪神的,邪道假托邪神,控制那个村子,有什么目的?先祖最后和那个邪道打了一架没有?
谁赢了?
什么都没写,有种割裂感。
用网上流行的话来说,就是上高数课,刚听开头捡了下笔,再抬头时,老师将写得满满当当的过程擦掉,用粉笔写下最后答案,并问,“同学们都听懂了吗?”
就离谱。
“还有,从有村子发现山魈,到虔诚信仰独脚五通,这个时间应该不会短吧,难道邪道还一代代传下来,守着这个村子?是什么驱使他们,守着寂寞,守着这个村子,不去外边花花世界的?”
程铭礼问。
解鸣谦耸耸肩,“你问我,我问谁?”
先祖就是这么记载的。
看完笔记,程铭礼心头疑惑没有解开多少,反而更云里雾里了,他问解鸣谦,“其他先祖游记,也是这么的?”
“差不多吧,到最后,先祖都会说,是邪道惹事。”
“鸣伢子,鸣伢子,从文醒来了。”门外有人喊解鸣谦。
解鸣谦起身,和程铭礼往外走。
那人是站在半山腰喊的,仗着嗓门大,不想继续爬山,解鸣谦对那人道:“好,我这就过去。”
程铭礼关了门,跟上解鸣谦。
到了叶聪家,叶从文躺在床..上.,病恹恹的,一张小黑脸,肉眼可见的无血色。
他瞧见解鸣谦,激动地坐起,叶聪在旁扶住。
“鸣谦,我这是怎么了?”叶从文哭丧着脸,望着解鸣谦,满是求助,“我这一个月,没干任何坏事,没和任何人起过冲突,谁会这么害我?”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圆滑世故,生气都不敢,就怕得罪人。
呜呜呜。
没想到他都这么圆滑忍让了,还是有人不让他好过。
解鸣谦问:“你有没有拜过野神?”
“没有啊。”叶从文一头雾水,“我一直牢记你的叮嘱,野神从来不拜,我哪敢拜野神,等等。”
叶从文忽然想起一事,哭丧着脸,“呜呜呜,我想起来了,我那公司,上班之前,先让我们拜关公,我这一月,只拜过关公,关公也不是什么野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