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响没有惊到老宅的下人们。他们全都眼观鼻,鼻观心,装聋作哑。
老太太在沙发边拿毛巾给孙子擦脸:阿寄,你来看看,铵铵都瘦成什么样了,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那晚要是不跑出去找茭白,哪会遭这个罪。
沈寄听到那名字,理智的弦颤了一颤:你用那小子换茭白?
笃定的语气。
是我换的。老太太也顺势承认了,她在做出这个决定时就做了准备,小儿子的一切反应她都能应付。
他是我的人,你问过我吗?沈寄没有大发雷霆,他挺平静。
不是了。老太太指着茶几上的小本子,妈给你们办了离婚证。
沈寄愣住。
结婚是您老人家一手操办,离婚也是。他扶额笑,怪不得您儿子被人说是妈宝。
老太太的脸拉得老长:谁说的?是哪个不开眼的
她见小儿子垂着眼,两侧的腮帮都在一抽一抽,便赶紧回到正题上面:阿寄,那茭白也不是你的福星,错了。
他要是福星,那只会是让你事业家庭都能更好才对,而不是导致你跟我一次次吵架,也和结交几十年的小戚起冲突。婚宴那晚我都看到了。
老太太将准备好的台词往外搬:虽然你们后来还是重归于好,但闹了总会留下裂痕,不能多来。戚家对我们来说太重要,小戚不止是你老朋友这么简单,你与他必须永远交好。
还有铵铵,本来多好一孩子,除了画画折纸,就是学习,现在被他害得多惨。
阿寄,妈最近将大师关起来,严刑逼问出了一个真相。老太太下了钩子,可惜小儿子无动于衷,像是在晃神,没有半点要打听的迹象。她只好作罢。
老太太主动讲了审问的事情。
大师恨沈家把自己牵扯进这场祸事,还牵连了他的妻儿,才故意撒谎说茭白能让沈家顺风顺水,让沈氏掌权者一生平安。
其实茭白的命盘早就变了,对她小儿子的气运很不利,只要他和沈家有瓜葛,就会让沈家走上败落之路。
婚必须离,还得快。
也是赶巧了。老太太的佛珠拨得很快,妈刚给你们扯了离婚证,齐子挚那边就联系妈了,既送走灾星,铵铵又能回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
老太太在尾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沈寄听完老太太所言,什么也没说,只是砸掉了客厅的那尊大佛,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外走。
背后响起惊呼。
沈寄回头看去,气息声骤然一停。
老太太从轮椅上摔下来,头上被佛像碎块划破了很大一块,血流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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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的沈家乱了。
沈寄站在手术室外,他刚和陈一铭通完电话,人还是没下落。
走廊一头传来脚步声,比平时要沉。
沈寄这时很疲,没看出老友的异常,他也没心思提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这些笑话,只昂了昂首。
戚以潦问道:老太太严不严重?
沈寄的手上都是他母亲的血,刺得他头晕,眼底发红:情况不太好。
戚以潦沉默片刻,沾着烟草味的唇动了一下:这样。
我去找小白。戚以潦说。
沈寄对着老友的背影喊:阿潦,帮我把他带回来。
戚以潦没回应。
第52章
郁响在厨房做黑暗料理, 今天是小年夜,他哥在东城回不来,没事儿, 他还有瓜瓜呢。
瓜瓜说了的,会早点从沈家老宅回来陪他。
郁响把锅里的一团糊糊铲起来, 凑近闻闻,这牛腩都烧糊了,怎么还这么腥?
假的。
一定是假牛腩!
无良商家,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郁响发完诅咒就把糊糊丢垃圾篓里, 他没洗锅, 而是去看旁边那个小沙罐里的老鸭汤。
他揭盖子的时候毛手毛脚,被烫到了手腕内侧,混着姜香的热气还猛一下扑上来,熏了他一脸。
敲门声就是这时候响的。
郁响眼睛一亮,瓜瓜这么快就回来了?!他把沙罐的盖子往台面上一丢,火速冲到门口。
瓜瓜!郁响把门打开, 脸上的惊喜在看清来人后秒消失, 他要关门。
一只手按住门边,同时一条腿也垮了进来。
郁响张牙舞爪:章枕干什么, 这里是我和瓜瓜的家, 你别给我
茭白出事了。章枕一身风雪, 平时挺纯挺美的五官此时乌沉沉的,比外面的天色还要暗。
郁响的叫骂声一停:你说什么?
章枕走进来,简短地透露了茭白的遭遇。
啊郁响在玄关那里蹦了一下, 发疯地尖叫起来,啊啊啊!!!!!
对门的邻居听到动静跑出来,章枕在那之前就捂住郁响的嘴巴, 将门快速关了上去。
现在我三哥的人跟沈董的人都在找茭白。章枕在小怪兽鸣叫般的声音里喊,我三哥叫我来找你,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郁响还在叫。
章枕拳头都硬了,他正要往鞋柜上抡一拳,就见郁响的瞳孔都涣散了,失心疯一样。
郁响!章枕抓住他的肩膀,低吼,齐家被沈董搞得家破人亡,齐子挚穷途末路,茭白落到他手上,凶多吉少!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尖锐的叫声停了下来。
章枕盯着郁响:说吧,为什么平时你都粘着他,这次他去老宅,你没跟着,是沈家派来的人不让,还是什么原因?
郁响的嗓子哑了,血腥味往嘴里窜,他呆愣地站了会,不知怎么的,突然呜咽起来:呜
呜呜呜他扁着嘴开火车,是瓜瓜瓜瓜不让我去
章枕还没琢磨明白,郁响就不呜了。
本来我已经哄好了瓜瓜,他答应带我去,要是沈家的人不准,他也要带,不然就不去,他是那么说的,郁响用力抠着手指,音量小,声线在颤,可是出了楼道,瓜瓜突然叫我上楼。
真的很突然,毫无预兆,出楼道前他还在跟我说我们回来的时候,可以去夜市逛逛,他要买个新台灯奋战高考,郁响的牙齿不停打颤,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临时改变主意不要我跟着,我不肯,他就摸我头,说他很快就回来。
他一对我摸头杀,我就听话了,然后,然后我就回了出租屋,我做饭,食材都是瓜瓜叫我买的,我跟网上学
章枕打断郁响:票时沈家的车停在哪?里面有人下来了吗?
路边,离我们三五米距离。郁响说,沈家有个管家下来了,可他还没说话,瓜瓜就不要我去。
他为什么不要我去!郁响大叫了声,神经兮兮地碎碎念,怪我,都怪我
章枕一手抓着郁响,一手把通话中的手机拿到耳边,对听了个全程的三哥道:这事我怎么觉得不对啊,三哥。
茭白是不是在一出楼道的时候,就知道来接他的那辆车有问题?章枕心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