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摇了摇头:无法再审,那日侯爷回来,向皇上复命;阿古拉也被打入了天牢。因为事关两国邦交,皇上命次日便提审阿古拉,谁知次日一早,便有狱卒回禀阿古拉被人重伤头部,昏死牢中。听到这里,贾赦抬眼看许岩:难道现下还没救醒?许岩道:救醒了,阿古拉却依然痴呆,别说问什么都不肯说,现在竟是问什么,他都听不明白。贾赦静静的听着,连眉毛都没动一根:羁押阿古拉回京,是破军部协助的,阿古拉受伤痴呆一事,不知会否连累许大人?贾赦问。连累谈不上,不过因此一事,皇上也许会对破军部生出些许成见。许岩语气也颇为洒脱,他知道景怀帝多疑,但是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结。贾赦笑道:难道有人在皇上那里进了谗言,说阿古拉狱中重伤,是许大人授的意?许岩挑了挑眉,没承认,也没否认。贾赦些微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能参与阿古拉一案的,谁都不是傻子。阿古拉突然重伤,继而痴呆,是有人不愿意阿古拉说出实情。隔了片刻,贾赦才道:这样确然极好,候照是一地封疆大吏,他敢勾结外敌,是否有人指使,朝中有无同党,若是顺藤摸瓜的查起来,不知又会扯出些什么事,牵连到什么人;阿古拉就此痴呆说不出实话,北疆一案,便成悬案了。勾结外敌的事,也就在候照一个人身上了结了。许岩一口气喝干了杯中的茶,自己取过茶壶续杯,一面道:侯爷怎么不问阿古拉是因何受伤的?因为阿古拉是被贾赦带到北直隶境内,又是破军部协助押回的,阿古拉受伤一事,朝中已经有人将此事向许岩和贾赦身上引。贾赦笑:我与许大人不同,许大人应该知道我的处境,我不求更进一步,只求平安顺遂。许岩受景怀帝提拔重用,自然是了解景怀帝的,像贾赦这样功劳卓绝的人,若是不知道退步抽身,景怀帝未必容得下他。听贾赦如此说,许岩心中也颇为贾赦不服,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侯爷心宽,万事不放心上,这份豁达倒令人羡慕。以侯爷看,阿古拉是谁伤的?其实,阿古拉无论是谁伤的,皆不应该是你我。若我们想要阿古拉闭嘴,又何须千里迢迢,将其带回京城?随便找个地方让其永远闭嘴,我们皆多的是机会。按理说,这盆脏水无论如何,泼不到你我头上。贾赦道。若说阿古拉是谁伤的,贾赦心中自然有嫌疑人:永昌公主府所谋甚大,若想成功,需要借助外力。如今外力不但被人发现端倪,还带回了重要人证,没有人比永昌公主府更有灭口的动机。可是,如果这话说出来,景怀帝会信吗?如果不信,不如不说。许岩听了贾赦此言,苦笑道:侯爷所言极是,三司会审时候,我也是这样说的。但是,侯爷猜,我又受到怎样的刁难?贾赦抬眼瞧了一眼许岩,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道:若我有心引导皇上疑心许大人,便会在公堂上说一个贼喊捉贼,洗清嫌疑的故事。许岩听了,笑道:不愧是侯爷,当真料事如神。贾赦听了,只笑,并不接话。永昌公主府在朝中有话事人,借话事人的口说自己和许岩为了不让阿古拉吐露太多,故意重伤阿古拉;却偏偏将痴呆的阿古拉带回京城,因为人是自己捉的,与破军部一起押送的,谁会疑心到自己和许岩身上呢?此乃偏向虎山行之计。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贾赦才问:许大人向来受皇上重用,这样的说辞,竟然能说动皇上,那么,说这番话的是谁?无论贾赦能料到什么事,许岩都不曾意外,直到贾赦说出这这番话,许岩才面露讶异之色,问:侯爷这样问,自然是又料到了?贾赦没否认,自顾自的说:现下阿古拉痴呆,许大人也好,另外一方也好,都是一面之词。自然,这样的悬案,谁的说辞都有一番道理,端看皇上信谁。许大人今日专程来与我说此事,可见皇上更倾向于相信另外一方。若是皇上信任对方胜过许大人,只怕是皇室中人。许岩年方而立,不但掌管北斗一部,在德州仓一案后,越发受景怀帝器重,破军部的影响力已经跃居七部之首。自然不论从哪方面讲,许岩都是出色的人才。但是比起贾赦,许岩依旧自叹弗如,听了贾赦的分析,面露敬佩之色,伸手比了一个三字。三皇子司徒均。贾赦其实已经能猜到这番离间景怀帝和许岩的话是某个皇子说的,三皇子五皇子都有可能。看到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不过对于永昌公主府,贾赦又多了几分佩服,不愧是敢于挑战皇权的存在,智计、远见都十分出众。不过贾赦既然能猜到某位皇子便是永昌公主府的话事人,自然也瞧穿了永昌公主府的套路。依贾赦猜测,永昌公主府私下至少接触了两位皇子。永昌公主于景怀帝而言,是在景怀帝刚登基时候,曾扶佐他坐稳江山的亲姑姑,景怀帝天然对永昌公主有信任感。对于司徒境,永昌公主私下对司徒境说,我会支持你夺取皇位,你先去北疆就藩,到时候或是起事或是以清君侧为借口攻入京城,我在京城与你里应外合。司徒境有野心,自然便信了。实则司徒境才干不足,到了北疆,也是被吕丰羽控制得死死的。北疆一地而言,除了柳萱部,其他势力已经落入永昌公主府手中。而在京城,永昌公主又私下对司徒均说我支持你登上皇位。司徒均看见永昌公主推动司徒境就藩的事实,除去了自己登基路上的劲敌,自然对这个姑祖母全心全意相信。因为司徒均和司徒境各怀心思,若非亲信,自然不肯对外吐露半分。也是因此,永昌公主在司徒境和司徒均两头下注,这兄弟两个绝对会死守秘密,永昌公主府根本不担心司徒均兄弟两个对证词,自己的计策自然不会暴露。如此一来,景怀帝,司徒均、司徒境父子三人皆信任永昌公主,三股势力的动向,永昌公主府一手掌握,朝堂上很多事看似司徒家父子几人相互制衡的结果,实则父子三人皆成了永昌公主府棋盘上的棋子罢了。好厉害的手段!不愧是在太|祖驾崩、内忧外患时候,能一手稳住朝堂局势的女人,也难怪司徒家父子三人被其玩弄在鼓掌之间。贾赦心念电转之间,早已将前因后果分析得明白,口中却道:难怪如此,三皇子和许大人之间,对于皇上而言,亲疏有别,皇上即便不因此疑心许大人,也必然会记住三皇子的说辞。将来许大人若再有丝毫引皇上起疑的地方,皇上只怕皆要想到这一茬。并非每次离间都能一蹴而就,但是只要埋下疑心一颗种子,若是遇到其他契机,这颗种子总会生根发芽。这些年,许岩在北斗颇有建树,越发受景怀帝的器重,也是因此,永昌公主府对许岩动了手。司徒均离间景怀帝和许岩,虽然和当初欧阳化离间景怀帝与自己说辞有所不同,但是异曲同工。这样一个个离间过去,终有一日,景怀帝会亲自削了自己所有的得力臂膀。一面将司徒境埋支使到北疆暗暗积蓄力量,一面在京城培养司徒均的野心,一面还离间景怀帝和他最得力的臣子,只待时机成熟,永昌公主府便会挑得司徒家兄弟阋墙,而景怀帝身边无人可用。到那时候,这偌大江山,景怀帝还守得住么?贾赦之言,许岩早就想到了,苦笑到:所以,我如今处境和侯爷一样的,之前侯爷说不求上进,但求平安,我何尝不想如此?只是不能罢了。执掌北斗,知道皇家的许多密事,正因如此,许岩才更身不由己。贾赦听了,略安慰许岩几句,将其送出侯府。永昌公主府弄傻了阿古拉,与贾赦而言,并非没有好处。阿古拉是柳萱生擒的,而自己为了掩盖一直藏在柳萱军中的事实,对景怀帝言道阿古拉是自己在战场趁乱擒来的。因为阿古拉并不认识柳萱和自己,自己只要不参与问审,还不至于穿帮。若是自己参与问审,阿古拉认出自己,此事立刻就要被拆穿,虽然自己已经想好了托词,但是到底要费一番功夫解释,效果还未必好。此时永昌公主府怕阿古拉的口供带出自己,先动了手,倒替贾赦也遮掩过去了。此次贾赦带回了物证,但是结盟的双方阿古拉已经痴呆,候照也已经暴毙,人证俱灭,即便知道候照里通敌国的事实,也审不出更多东西了。此案就此搁置,若是鞑靼派使臣前来沟通此事,自然会有鸿胪寺出面。论武力,鞑靼还不足以挑战朝廷,虽然鞑靼国原是和司徒境勾结好了才出的兵,但是事到如今,司徒境必然是抵死不认的。那么,鞑靼王只能当司徒境背信弃义,吃个暗亏。明面儿上,鞑靼先挑起战事,偏又一败涂地,即便被活捉了主帅,押回京城,鞑靼王当真敢兴师问罪吗?以贾赦的估计,鞑靼王不敢。那么,北疆一案,便了结在了候照身上。候照勾结外敌,但是已经死了,司徒境治理北疆有方,刚到北疆便建立战功,越发得景怀帝信任。景怀帝自以为朝廷威胁已除,自此高枕无忧;永昌公主府将所有事情完美收尾,静待时机。当真是个完美的结局。第63章无论因为阿古拉的痴呆,掩盖了多少阴私,但是从朝堂局势来说,进入了某种暂时的平衡。朝廷内外,经过近一年的整顿吏治,表面上也算海晏河清。当然,因为永昌公主得司徒家父子三人的信任,永昌公主暗中影响朝堂局势易如反掌。不知道那些景怀帝自以为换了自己人的文武要职,实际上仍有多少掌握在永昌公主府手上。现下各地治理清明,许是各方官员暂时蛰伏罢了。许岩依旧统领破军部,不过如贾赦和许岩所料,有了破军负责羁押回京的阿古拉突然痴呆一事,景怀帝如今传禄存部办事的时候多了些。许岩在北斗几大副指挥使中一枝独秀的局面打破了。而贾赦不问朝中事,正好命京城及附近的各庄铺将去岁的进项皆运回侯府入库。现在善勇侯府人口少,屋子多,贾赦将许多房舍都改成了仓库,钥匙皆自己保管,许多庄子上的米粮源源不断运来,倒是有地方储存。当然,这些储存皆是过个明路,入库之后贾赦便将粮食收入空间,并不引人起疑。至于去岁贾赦托左良打理的几个暗产庄子,则由左良暗中替自己买了几个粮行,将各庄的产出都运至粮行仓库,一面做生意,一面各地收购更多的粮食。因为去岁年景不错,风调雨顺,贾赦的空间内,已经有了大量的米粮。这一年虽然累,也颇受景怀帝挟制,但是收获极丰。至于永昌公主府,去岁一个黑衣人闯入议事的书房,吓得永昌公主府立刻放火烧了书房。虽然其手底爪牙追了黑衣人一路,但那黑衣人直奔皇宫。吴喜是坚持认为贾赦不过是个不成器的纨绔;余飞松初时怀疑过那人便是贾赦,后来试探之下,黑衣人毫无反应,便也去了疑心。因此,永昌公主府一直以为那黑衣人是宫里的人,还狠受了一番惊吓。现在贾赦回京,永昌公主府也反应过来了,那日夜闯公主府的黑衣人,只怕就是贾赦。贾赦能在千军万马之中虏获阿古拉,还能单枪匹马将其带离北疆,联系铁网山别庄,二十个顶级杀手不能取其性命,夜闯公主府那么多人拦截不住一个黑衣人,有此能耐的,唯贾赦一人而已。如今贾赦带着阿古拉平安回京,倒是令永昌公主府虚惊一场;但于永昌公主府而言,也仅仅是虚惊一场罢了。永昌公主府经营日久,随便略施手段,便能叫阿古拉说不出话来。忙碌一整年,贾赦用在修炼上的时候并不多。如今回京,将一年的收成都收入空间,又不问朝中事,贾赦倒有了大把的时间一面教养儿女,一面修炼。贾琏已经十岁,因为刚入宫作伴读,便险些遇刺,贾琏行事越发稳重;又因在上书房做伴读,受的皆是治国□□的教育,贾琏如今已经颇具格局。贾赦得空指点贾琏一二,贾琏对答如流,有些问题上还颇有见地。贾赦还因此感叹了一回,自己这个儿子,在原著中,因为先太子坏事的连锁反应,没受过一天好的教育,在荣国府宠幼废长的裹挟中浑浑噩噩的长大;在今世,良好的教育是受到了,却又不得不在因为自己卷入朝堂争斗,被拉扯着飞速成长。算来,贾琏的两辈子都没有一个健康快乐的童年。当然,在贾赦看来,贾琏虽不如太平盛世的孩子幸福,却也算不得苦。末世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痛苦?若是遇上了,不一样不得不面对么?于贾琏而言,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当然,贾琏也对得起他所拥有的教育资源。因为谨记父亲的教诲,贾琏在宫中除了有惊无险的遇了一回袭击外,再没出过岔子。人少僻静的地方不去,成绩也不好不坏。但是贾赦考校了贾琏几回,发现贾琏思路灵活,能够举一反三,并不拘泥于书本和先生所授;只是每回上书房考校的时候,中规中矩到底答了,并不争强好胜罢了。到底是荣国公和周氏的后人,且贾琏的母族张家也是书香翰墨之族,算来,贾琏资质是极好的。能让他活成原著中那样,除了情势不由人外,也足以证明贾母掌家之后,对子弟的教育真真是毁人不倦。整个荣国府的男儿,就没有一个立得起来的。对贾琏文化课,贾赦没什么好担心的,只在贾琏归家的时候,贾赦教他一些人情世故和朝堂各种势力的牵制之法,还有三纲五常方面,贾赦会教贾琏一些自己的见解,并不让贾琏成长为君为臣纲,为司徒家效死的呆子。这些东西于这个社会而言,显然十分离经叛道;但是于贾琏而言,却接收得十分快。就算普通孩子,十岁也已经开始懂事了,何况被逼早熟的贾琏。现在,他自己为什么突然入宫作了伴读,自己父子的处境如何,贾琏都已经心知肚明。即将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本就自我意识是觉醒十分快,加上贾琏所出的特殊环境,有他崇拜的父亲告诉他:不是任何时候都将君为臣纲放在心上,若是迫不得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才是自保之法。贾琏只觉父亲说的才是至理名言,至于先生说的,有些固然有理,有些并不通。对这些有悖于时代,听上去有些大逆不道的思想,见贾琏接受良好,贾赦松了一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他日自己和景怀帝决裂的时候,这崽子被翰林大儒们教得满脑子的忠君爱国,迂腐愚忠。见儿子没有被养歪,贾赦放心了一半。那日在铁网山,周林说周家的御风诀是不是功法,那么除了自己之外,是否还有人可以修炼?现在贾琏已经破诶懂事,既知道是非,也懂得隐藏实力,那么这些东西,便可教给他试一试了。说起御风诀,贾赦在末世得来颇为奇妙,仿佛是梦中灌入自己脑子一般,并没有什么秘籍。贾赦便按自己的理解,从浅显易懂的整理起,然后尽可能详细的传给贾琏。贾琏听说这事曾祖母家传下来的功法,又听说祖父和父亲都是得曾祖母教导有这样大的本事,自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十分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