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拿到册子,必须伸手入内,但是…
裴元易心中打鼓,手伸了又缩,转念想想,自己已经算不得人类,也许没什么伤害。
就在他犹豫的档口,玻璃摔地脆响,钟冉扬声:“谁?!”
裴元易被一语惊醒,回头望,才发现茶桌下的尸体早已消失!
他踉跄着奔向密室,心中不断埋怨自己,手指扒上门框:“…太爷?!”
徐太爷杵油画前,单手攥着团肉,身体缝隙未合拢,内脏在破口暴露。
肉团刚取出,表面油亮,拳头大小,是成了人形的胎儿。
裴元易呼吸急促:“…阴…胎…?”
卫舜是阳胎投生,太爷手中剩的自然是阴胎,若不是卫巍松盗走鬼胎,只怕如今,他手里成形的就是阴阳两胎!
卫舜拿匕首对他:“…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徐太爷连连摆手:“我不是怪物…不是怪物…我也曾是人…”他露出手腕纱布,“我的血会消耗,血多是年轻的样子,血少则是老人…血一耗完,我就会变成干尸…”
他的神情万分痛苦,“我必须喝人血吃人肉,除此之外,什么都吃不了,我恨这种生活!”他颤抖嘴唇,“我想变回人,只有它…只有它可以…”
他双掌隔着鬼胎合拢,“我不想这样的…我也不想这样的…求你们,求你们放过我…求求你们…”
卫舜厉声吼:“别他妈给我卖惨!这不是你养凶杀人的理由!”他咬牙:“抽干.他的血,剃光他的肉,把骨架子丟火里,不信烧不死他!”
徐太爷五官扭曲:“……好!好!”
他双手擒鬼胎,嘴角越开越大,几乎裂上耳垂,露出森白牙齿,与油画的神农如出一辙!
黑气从钟冉掌心逸出,在半空凝成爪状,试图捞走鬼胎,不料刚挨身体,便被无形之力猛撞开!
黑气反扑,钟冉被震开半米,卫舜连忙去搀扶。握着卫舜的胳膊,钟冉喘.息到:“他身体里…有东西…”
“什么东西?”
她摇头:“…不知道,像和我一样的…鬼魂煞气…”
钟冉再次蓄力,却来不及了。
徐太爷吞下了鬼胎!
钟冉如何也想不到,他会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利用鬼胎。尽管血腥满溢,尽管筋骨难嚼,他鼓大腮帮,一口口,将拳大的肉团拆进了肚子!
徐太爷嘴角嗜血:“你们想杀我…想杀我…我不会如你们的意!”
刚要上前,他的表情突然痛苦,攫住自己喉咙怪叫不已。
钟冉看得瞠目结舌,忽听身侧“咚”的一声,卫舜单膝跪倒,手抓皱衣襟!
他使劲摁压心脏,气喘如牛,钟冉蹲下问他:“你怎么了?怎么回事?!”卫舜艰难抬手,指徐太爷:“他、他在吸鬼胎的命…也是…我的命…”
钟冉紧紧攥住他的手,两人掌心都濡了汗。
徐太爷还在兀自抓喉咙,退两步撞上墙,左半身皮肉渐渐剥落,落成了半边骷髅。
钟冉见机横掌劈去,煞气化刃飞出。
黑雾自徐太爷心口蔓延,迅速笼罩周身,钟冉的煞气竟融入了黑雾,半点的效用都没起!
黑雾如烟尘消散,徐太爷的模样慢慢清晰。
钟冉只手挡护卫舜,看清变化后,她不禁加重力气,握紧卫舜的胳膊──
徐太爷的脸…变了。
他不再干瘪,却成了张左右分明的脸。右眼睁左眼闭,右鼻子短左鼻子长,右唇厚左唇薄,说话时,只有一边在动:“我怎么了?”
右唇张合,与左唇割裂,钟冉看得古怪,与卫舜是同样的惊讶脸。
徐太爷右手摸上右脸:“我怎么了?”手往左移,“我的脸…这不是我的脸…我怎么了?”
左眼猝然睁开。
徐太爷像感应到什么,动作停顿,指尖微发抖:“…你…是谁?是谁?!”
众人陷入一片死寂,左唇缓缓张开:“五十多年前,你盗了我的坟墓。你,忘了吗?”
徐太爷回忆零碎,终于记起五十年前的夜晚,他下入河底掘淤泥,掏走铜鼎陶罐,又被雕刻精美的棺材吸引。
这里头,肯定藏了更贵重的宝贝。
他还记得,自己寻了根扁长木板,努力插.入棺缝,憋红了脸将棺盖翘起。接着,一缕黑气冒出,团成人脸,径直冲进体内!
半个月后,他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发皱,三十不到的年纪,竟一夜成了鸡皮老叟,再一夜,便是枯肉附骨的怪物!
徐太爷恐慌至极,寻了各种偏方,吓走无数道士,终于在坟场,喝到第一口人血。
他恶心人肉人血的腥臭,当读懂棺主人手里那本帛书时,他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
如今看来,他…好像被书骗了。
又或者这个棺墓主,一直在等人撬开棺材,用这个看似希望的帛书,引他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结局。
徐太爷骨头发寒,摸着自己的半张脸:“原来…是你…是你…就是你!!”他想狠抓左脸,手却顿在半空无法动弹。
左唇语速缓慢:“这是你自找的,但我还是要感谢你,让我在你体内,好好享受了五十年。”
右唇凄声:“帛书说吃鬼胎能复生成人,它是骗人的!骗人的对不对?!”
左唇提起一抹笑:“原来你也不笨,那我告诉你,鬼胎吃了的确能复生成人,但,是我复生成人。”
他一字一顿,“书是我写的,是我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