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手劲束缚, 薄毯扑扑坠落,露出长发垂肩的女人脑袋。
钟冉甩开鞋底高跷, 又脱下过长的男士外裤, 顺手绑起长发。
徐子首的胸膛被黑气贯穿,他踉跄两步,手中搪瓷杯不稳, 杯口下扣,哗啦泼洒出大片猩红。
杯盖在木地板一阵颤抖, 雪白表面落了几滴红, 卫舜闻到浓重腥味, 不知是否来源于他胸口的鲜血。
徐子首捂心脏,指缝渗出血水。他摁得格外用力, 止不住喃喃:“不能…不能……”
钟冉推卫舜:“找暗门!”
卫舜朝墙壁挪步,忽然听钟冉喊:“卫舜!”
卫舜回头,原先缓慢蜿蜒的血,竟猝然喷薄, 像戳穿的动脉般飞溅三尺!
他的视线被血糊住,狠抹了把眼。徐子首拼命摇头:“不不不…”他退至墙角, 以手遮挡脸, 手腕从袖口露出。
卫舜这才看清, 他腕部竟缠了纱布:“……徐太爷…?”
鲜血越涌越快,仿佛要流干,卫舜目睹他挡脸的手,失水般迅速皱缩, 沟壑愈渐明显,朝袖内蔓延!
徐子首还在摇头,手上下难兼顾,最终双手按向胸口。
没了遮挡,那张与年龄不符的嫩脸,瞬间成了风干腊肉。皮肤平整不再,肉痣失去依附,竟从嘴角剥落。
“徐太爷?!”卫舜指他,眉头不住攒动,“你…竟真是徐太爷?!”
钟冉难以置信,卫舜重复到:“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钟冉大喊:“卫舜趴下!”
卫舜赶紧弯腰,钟冉掌风挥去,徐太爷的胸口又中一击,贴墙大喘气:“你…竟是存命人?!”
他看卫舜:“…你们设计我?!”
他扯嗓子嚎叫,大门被人踢开。钟冉背脊僵直,回头看,一具皮肉破碎的身躯跨入房内。
徐太爷抬手:“老四…叫人来…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裴元易显然被他的模样惊呆,卫舜提醒到:“他就是徐太爷!”
徐太爷挥舞手掌,颤巍巍指向裴元易:“你、你与他们…也是一伙的?!”
裴元易全不顾他的哀嚎:“外面的人我都支走了,册子就在屋里,我来翻,你们快把他解决!”
他开始翻箱倒柜。趁三人注意转移,徐太爷爬向茶桌。黑气在钟冉掌中翻涌,她双手凭空一推,黑刃飞向桌底,将他自腰部横断!
血早近乎流干,劈两半也无血渍飞溅。徐太爷手压着地板,拼尽力气,将地板摁出凹陷。
墙壁左右分离,露一扇木门,门上有孔洞,卫舜发觉,这正是自己昨晚所见的门。
徐太爷两半身子反射性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弹。钟冉踹两脚没反应,问卫舜:“要不要进去看看?”
卫舜点头,交代裴元易:“你先找着,有异动立刻通知我们。”
钟冉随他进屋,打眼瞧见那幅画,惊悚到令她不适。
卫舜说:“我昨天看了,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他指后门,“那里头,我怀疑更有文章。”
钟冉靠近门孔,听见呼呼风声,挟来古怪的气息,丝丝入鼻。她试探性扭门把,门没有设机关,微一使劲便豁开缝隙。
卫舜来身边,与她面面相觑,两人都有些犹豫。
卫舜按她肩膀:“我先进。”
钟冉松开把手,卫舜小心推门。门轴经受潮气生了锈,咔哒咔哒,哑叫着一阵运转。
卫舜挡钟冉前方,手往门边探。
这间屋子更阴冷,灯未开,远处黑洞洞地延伸,仅能见一小片嶙峋崎岖的天地,是未加装修的原生洞壁。
卫舜摸到开关,摁下,灯自头顶亮起,一盏盏,逐步朝远蔓延。
除了吊灯,头顶还有东西迎风摇摆,钟冉不禁牵上卫舜的手:
肉块…全是肉块,挂在头顶,被穴风渐渐吹干!
她记起大学时观摩手术,刀划破花白的皮肤,暴露一层脂肪,约拇指深,其下筋膜交错血管纵横。
钟冉喃喃:“这不是牛羊肉,也不是猪肉…”她看卫舜,“是人骨头剔下来的…人肉。”
榆树林那堆残皮烂肉历历在目,咯吱咯吱,徐子首切肉排的声音也盘旋耳边。
卫舜攥拳:“…他在吃人肉。”
远方送来腥风,搪瓷杯在脑内再次打翻,一滩猩红泼洒,冲击他突突的脑门:“喝的…怕也是人血。”
同类相食,远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他手心冰凉一片。
***
裴元易倒腾柜子连翻两层,除了些零散物件,根本就没他要找的册子。
他扒第三层,发现拉力受阻,手便使劲拔,却只能拔得柜子摇晃,抽屉竟纹丝不动。
他咽下唾沫,觉得有东西呼之欲出,便环视左右,搜寻趁手的工具。工具没找到,他倒有了新主意,将上头两层抽屉全拉离了木柜。
他扔抽屉,探脑袋入柜,里头黑黢黢,他便摸来手机照明,霎时冒冷汗──
抽屉中央静躺着一本古书,以绢帛为书页,因为存放太久氧化成褐色。书脊用棉线装帧,透过封面,隐约可见内页竖排的文字。
让裴元易倒吸凉气的,并非这本形制古老的帛书,而是周遭包围的节肢类怪虫。
怪虫密密麻麻,头顶似有啮齿,微泛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