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停下动作:“什么?”
孙宝苏看看陶勇, 陶勇恍然大悟状:“小冉妹,人孙哥让你把你脖子那玉坠给他看看呢。”
“这个啊?”钟冉边说边解红绳, “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说是上头哪位老太爷,战乱年代收来的东西。”
她谎撒得面不改色,陶勇都快信了八分:“那相当于传家宝了?”
“可不。”
孙宝苏把玉摸手里, 感受它温润的触感,螭纹细腻栩栩如生。他递给胡压价, 胡压价掏来放大镜, 开手电, 细细查验其透光与瑕疵,又拿指尖一阵轻敲, 鉴别良久才冲孙宝苏点头。
孙宝苏将玉握入掌心:“这位钟小姐,可有兴趣与我谈笔交易?”
钟冉面露难色:“你是想说这块玉的事吗?”
孙宝苏点头,双下巴抵上粗脖子,肥肉挤出褶皱:“钟小姐是聪明人, 我话也说敞亮点,就是想买这块玉。”
见钟冉不为所动, 他按住玉佩:“六十万, 怎么样?”
卫舜近前:“孙老板, 六十万,是不是有点儿白萝卜扎刀,半点血不出啊?”
胡压价玩转放大镜手柄:“嗬,那你说多少?”
卫舜比出“八”字:“八十万, 总能值吧?”
这玉佩估价百万上下,八十万算挺亏了,胡压价窃喜,冲孙宝苏眨巴眼睛,孙宝苏扣紧玉佩:“那…”
“不卖不卖!”钟冉突然上前,从他手里捞走玉佩,“那是我爷爷的遗物!不是金钱能衡量的东西!给我八千万我也不卖!”
孙宝苏手指落空,下意识抓抹空气。到手肥羊没捞着,反被人虎口夺食,他心里窝团火,拍桌子大骂:“老子给的钱已经够你霍霍几年了!别他娘蹬鼻子上脸!”
玉佩死死摁怀里,钟冉比护崽母鸡还咬牙切齿:“就是不卖!”
“你…!”
双方剑拔弩张,孙宝苏腰间佩着镶玉金刀,气极时不觉去摸刀柄,卫舜快步挡钟冉前头:“孙老板!”
孙宝苏忍得后槽牙咯咯响,好不容易咽下火气,仍维持对峙的姿势:“讲!”
卫舜拿捏笑容:“孙老板,我们来这儿一遭,本就是好好做生意的。钟小姐虽不愿意,但我们还要停留几日,等私底下再磨磨,兴许这生意…不就…”
他伸手,按上孙宝苏腰间,五指力气渐重,硬将姓孙的戾气压灭。
孙宝苏忿然抽手,屁股重重墩回座椅,烟尾燃烧半晌,直烧至滤嘴,一溜儿烟屑自动脱落。
他扔掉烟头又掏一根,胡压价赶紧递火,他就着火的香烟猛吸一口,说话吞云吐雾:“行,看在蒋爷的面子上,我请三位下榻我那儿,何时想通何时找我。”
他率先掀帘而出,胡压价给三人开道。钟冉放缓脚步,与卫舜落于陶勇身后:“刚才我演得像不像?”
卫舜低声:“像极了。”
钟冉又问他:“方才听你们谈价格,看你好像很了解一样,以前还干过这种活?”
卫舜歪嘴笑:“那姓胡的既然叫胡压价,我自然得改名──瞎抬价。”
钟冉哄笑:“你就是一嘴两张皮,尽扯把子,小心那胡压价真找你切磋,露馅可就玩完了。”
孙宝苏没多少学问,但明显请了个有学问的狗头军师。四栋两层高的联排别墅,皆按中式风格建造,光围墙镂空的窗棂就价值不菲,更别提名家之手的画栋雕梁。
院落分为前中后.庭,中庭最大,风弄湘竹疏影横窗,用陶勇的话说,阔绰的没他铺张,铺张的没他嚣张,生怕小偷不来偷,保镖都没请多少。
三人明面上只是同为蒋爷手下,交情不深,所以客房安排也是单人单间,吃过晚饭便该各自回屋。
卫舜擦嘴后,向孙宝苏提议:“我在古董行,听说孙老板家中珍藏无数,既然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孙宝苏脱了裘皮,手臂起落间,定制的缎面长袍微泛珠光:“你这么年轻,能认识多少东西?”
卫舜恭敬回答:“不太认得,所以想请孙老板给我长长见识。”
陶勇顺势怂恿:“对啊孙哥,从前跟您来往那么久,除了蒋爷,我可从来没机会看看您的珍藏,好奇死了。”
钟冉也细声软语:“孙老板既然对我的玉佩感兴趣,想必是个识货的,不知道您对古董照顾如何?”
宝贝藏家里,光自己欣赏实在无趣,听人奉承才是收.藏初衷。孙宝苏细琢磨,他们都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陶勇又算老熟人,不担心他会整事,便点头:“行啊。胡鸣!”
他竖两指召唤人,胡压价狗腿样扑上前,听他吩咐:“你去备鞋套手套,等会儿我带他们上楼看看。”
“好的。”
藏宝阁在顶楼,三米高的金属防盗门气势压人,门面漆出金色图腾,犹如凤凰卷尾,又以浮雕鱼鳞纹填充空白,古老而神秘。
胡压价递来鞋套,孙宝苏弯腰,卫舜才发现他脖颈处漏出半弯青灰玉石,像是玉璜,双勾线雕龙纹,颜色陈旧。
卫舜手速顿了顿,陶勇胳膊肘怼他:“你穿好没?”
卫舜直起腰杆:“穿好了,走吧。”
大门吱呀呀推开,卫舜紧跟孙宝苏。屋内面积不大,做工精细的架子满当当陈列古玩,金银玉铜都有,最大件当属半人高的连枝青铜灯。
孙宝苏得意洋洋,在宝贝堆里指点江山,讲到价值时假模假样地摆手:“买都买不到的,有钱都买不到的。”
卫舜有心观察,发现陈设另有玄机,是按朝代远近摆放。他在唐宋木架边徘徊,果然看见蒋爷说的牡丹高脚碗。
钟冉四处张望,瞥到尾架后一扇微启的门,指它问孙宝苏:“那里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