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足为奇,卫舜早前都听说过,蒋爷外头的莺莺燕燕也不少,都是些逢场作戏的戏码。
陶勇接着说:“上月小冰冰被接去孙宝苏的住所,哭啼蹄回来,还落了一身伤。小姐妹问她,她骂骂咧咧把孙宝苏数落一顿,说是不小心碰到个啥古董玩意儿,差点摔碎,孙宝苏当场甩了她几巴掌,还拿皮带给她抽得浑身凸肿。”
钟冉皱眉:“那姓孙的是什么牌子的神经病?就算卖身也是有尊严的啊。”
陶勇两手一拍:“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没几天小冰冰就不见人影了,电话啥也打不通。领班琢磨她是不是回老家了,但她们混这口饭的,没几个会说真实家乡,大家找不到,也就作罢了。”
卫舜与钟冉对视一眼,两人各有猜疑,陶勇自顾说:“小冰冰还差我万把块钱呢,我也不是惦记这钱,但好好一个人竟然跑路了,我心里真不爽快。”
卫舜试探性问道:“会不会是…被什么人给…?毕竟这种小地方,红灯区的都是社会隐形人,警察都不大管得到……”
陶勇摊手:“不大可能吧,小冰冰平时大大咧咧,不炫富也不结啥仇,平时夜路都是结伴走…”
三人一度沉默,陶勇将牌全攥手里:“算了算了,打牌打牌,这回谁先起?”
三人打到半夜一两点,钟冉实在困得头昏脑胀,率先趴床上睡了。
卫舜跟陶勇又厮杀几盘,陶勇眼珠子斜床面,小声说:“你跟她玩真的啊?我不知道她啥路数,但感觉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你悠着点,我怕哪天她动动手指头,你骨头都没得剩。”
卫舜压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陶勇翘嘴巴:“呦,还挺护老婆,我炸!”
卫舜挥手让他继续:“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她的心就是海底捞,等捂热乎,自己就翻出真心了。她啊,看似精明,其实很傻,我不在她身边,她能勉强过好,我在她身边,她能真正过好。”
卫舜倏忽微笑,“我就喜欢看她好好的,比你薅了万把块钱还高兴。”
陶勇抹乱牌局:“不打了不打了,妈的,酸得老子倒牙。”
卫舜指他:“你丫故意的,快输了就毁牌,赖皮!”
陶勇拍屁股走人,卫舜收拾残局又洗了把脸,爬床前,听见钟冉翻身,压得床头吱呀响。
他小心挪过去,刚睡定,钟冉慢慢钻进他怀里:“海底捞煨热乎了,大爷您小心点,别烫掉了假牙。”
卫舜喉结滚了滚,啃上她肩膀:“不烫嘴,挺香。”
说罢,他按熄了吊灯。
昨日陶勇才提法门寺,今天还真应孙宝苏的邀来附近。
临过年,寺庙本地外地的络绎不绝,参观游览顺带烧香拜佛,显一派香火热闹。
钢筋架构的十三级宝塔鹤立鸡群,重檐高拱风铃阵阵,但钟冉离得太远,仅能从窗户眺望,并不能听见铃铎声。
茶楼雅室雕刻出鸟语花香,孙宝苏散了珠帘,膘肥的赘肉挤进座位,一身冰川蓝的银狐裘皮更显体格膨胀。
他说话,牙齿镶金,两撇油胡子抖抖,手腕各色珠坠撞声比嗓音悦耳:“陶兄弟,好久不见,阔绰了。”
陶勇摆手:“不敢不敢,这低劣貂绒哪能跟您比?”
孙宝苏的烟也是金碧辉煌,火亮点直指窗外:“佛经说,微风渐发,则宝铎和鸣。这铃声是善果得报,才千年清雅,让人听的高兴。”
越缺什么越想展露什么,孙宝苏翻来覆去就会这一句,故而每次入茶楼都要显摆显摆。
请客多了,自己都不记得给谁说过,陶勇早没了第一次听时的诧异,随口奉承:“说的对极了。”
孙宝苏仿佛才发现他身侧站了人,眼皮上挑:“你们是…?”
陶勇指钟冉:“这两个,一个是我手下,一个新入古玩界,对古董知道点皮毛。”
孙宝苏有点意外:“女人当手下,还是头一次见,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小姐。”他上下打量,“光带着都倍有面子。”
孙宝苏大拇指横向旁边,给卫舜两人介绍:“这是我手下胡鸣,等会儿由他负责谈价。”
孙宝苏比较寒碜手下,胡压价原就生了副尖耳猴腮的嘴脸,再配上修身瘦绒衣,肩膀像被下巴削薄,整个人透出股刀锋成精的气质。
胡压价客客气气朝两人握手,钟冉沾沾指尖就收回,卫舜倒握得久,两人还没开谈,胡压价就两眼饱含敌意。
孙宝苏说:“我看你给我的照片,品相都挺不错,别的不说,要真是宋朝的东西,我这趟铁定值。”
陶勇招招手:“小冉妹,你把东西都亮出来,给咱孙哥看看。”
得这么个称呼,钟冉后颈竖起鸡皮疙瘩,强忍不适搬来纸箱,里头一阵脆响,听得孙宝苏两眼放光。
陶勇说:“孙哥,咱不仅仅是宋朝,还有什么明清的瓷盘瓷碗,你要喜欢,统统拿走。”
钟冉拉开封条,泡沫分隔的器物丝毫无损,顶灯照来,薄如纸的瓷片通体润亮。
胡压价率先捧起青花瓷瓶,说:“宋朝绘的青花较别朝深,偏爱浓墨重彩,看起来挺是那么回事。”
他掂掂,又转着仔细端详,末了放下瓶子,与孙宝苏眼神交流。
卫舜知道是赝品,箱子里也是真假参半,所以捧上他认为真品的瓷碟,堵住孙宝苏临近发作的脾气:“您再看看这个。”
胡压价打量许久:“这个你出多少?”
卫舜伸出五根手指,胡压价挑眉:“五十万?!你不是懂行吗,光绪年间民窑的东西,市面再贵也卖不到五十万,你这是狮子开口!”
卫舜根本不知道价值几何,伸手指只是试探行情,听他这么一说,自然改口:“那您说多少?”
胡压价伸一根指头:“最多十万。”
“那不行。”卫舜说,“怎么着二十万也是值的。”
胡压价感觉他不是真半吊子,估价倒挺准确,正正脸色说:“十二万到顶,我们跟蒋爷生意来往多,不会胡压你价格。”
卫舜目光偏转,飘入钟冉视野,钟冉与他对上眼神,默契地眨眼,听他继续:“那您再看看下面的。”
钟冉顺势从里头翻出彩绘寿盘,恭敬地捧至孙宝苏跟前,孙宝苏原打算瞥过即可,突然,一抹铁锈色跃入视线。
他眼底忽亮,定定盯钟冉脖颈不动,红绳挂的玉坠露出大半,成色相当漂亮,不知全貌如何,比女人半露的酥.胸还勾人。
孙宝苏轻敲茶杯,犹豫片刻,见钟冉就要走,他急声问到:“能给我看看你脖子的玉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