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易按住胸口心跳, 满心疑虑地起床, 推门入客厅。钟冉正坐沙发看书, 雨水洗刷的阳光色温白冷,映照她清晰锐利的轮廓。
钟冉从书页抬眼:“睡得挺久。”
裴元易灌了大口温水:“我们今晚去吗?”
钟冉合书:“我是有这个打算, 但看你这样…好像有什么不得不去的理由?”
裴元易摆摆手:“没什么,噩梦而已。”
钟冉将书推入茶几中央, 手指轻叩在桌面边沿:“趁你脑子还算清醒, 给我说一说他别墅的构造, 还有可能采取的手段,我们需要分工合作。”
钟冉语气公事公办, 裴元易感觉她像是谈论做生意,彼此只剩利益瓜葛。
裴元易抽纸擦擦额头汗渍:“好。”
越野刚下高速,卫舜接到一条来自北.京的短信:[你让我帮忙处理的工厂我去了,什么都没有啊?]
卫舜眉间颦蹙,敷衍回了句“好”, 心底有所猜测。
他从后视镜瞟了眼大朱,大朱双眼紧闭躺在后座, 貌似因熬夜而困顿, 实际眼皮子底下的眼珠晃得厉害。
卫舜给黄姗发去信息,黄姗肯定了他的猜测, 卫舜又问:[你带走那些, 想要做什么?]
车开出一千米外,黄姗才答:[该做的事。]
卫舜看回大朱,正对上他睁圆的双眼:“你好好开车, 看我干嘛?”
卫舜犹豫:“大朱,你和黄姗…结婚证怎么处理?你真不打算再见她了?”
大朱翻个身屁股对人,半嗓子不肯吭,直到卫舜真开始专心行车,他才低语:“我不能原谅她,但我更恨自己,几年夫妻都是付出真情的,我原谅不了她…也忘不了。”
“什么?”
大朱仰躺:“阿舜,你说我做的对吗?”
卫舜沉吟着转方向盘:“其实你做得对,但做得好不好,我没法说清,要看你想要目的。”
大朱长叹一声,懒得再谈。
成都郊外群山迭嶂,天气好时,能从山顶眺望大雪塘绵延的白色峰线。司机打了个转儿:“这么晚上山沟沟,没得帐篷没得毛毯毯,冷的呦。”
后座两人各怀心事,钟冉随口说:“我们不是去看雪山日出的。”
“那你们上山做啥子?野外求生?”
司机自以为幽默地干笑两声,见两人都没搭话兴致,他顿觉无趣。
重云遮夕阳,亮点自云缝漏出,暖橙与冷蓝鲜明对比,过渡处,白日渐次深染成黑夜,及头顶,墨蓝已浓得难以晕化。
三栋联合别墅,掩映在大片常青树林中,灰白石制墙面勾连拼接,宽阔落地窗从树顶伸出,青灰布帘严密拉合。
钟冉伏在铁艺围墙不远处,视线穿透镂空栅栏,能看清守卫情况,她的手摸上腰间短刀。
裴元易低低开口:“如果有必要,你会把蛟骨链拿来用吗?”
手指停在刀柄处:“什么意思?”
裴元易眼眸晶亮:“你也见识到了,徐寅三不止用枪火利器,更会用邪术法器。前者你应付起来绰绰有余,后者你却认知不足,我怕会着了他的道。”
钟冉半挽衣袖,蛟骨链从袖口脱出:“你说它有用?”
裴元易缓缓点脑袋:“那些人并非什么驱邪杀鬼的方士,而是和徐寅三一样,手段阴毒的活鬼。他们用的法器,都不是正经东西,比如红线…”
他两指拈成线状,横空一划,“是以夭折婴灵的鲜血浸泡,怨气煞人。”
钟冉微不可见地皱眉,裴元易认真问道:“你信我吗?”
钟冉攥紧蛟骨链:“姑且信你最后一次。”
守夜的保镖肩扛长.枪,两人一组,在外围栅栏来回巡视。
山林水汽蒸郁,出芽的新叶凝聚夜露,随风坠入湿泥。守夜的脚踩烂泥,硬底靴没跺出半点声响,只留下深陷地面的鞋印。
哪怕摔倒,也只会留下凹痕。
守夜人被双伸入栅栏的手拽倒,闷哼还没出喉咙,便被钢刀阻断嘴中。
钟冉收刀,裴元易则踩镂花爬入院子,一把从死人怀里夺走长.枪。
钟冉知道他是想拿个趁手工具,手势提醒他别敲到硬物,裴元易点头,将枪背在胸前,手臂紧紧护着。
按裴元易白天的描述,徐寅三向来爱将人关进地下室,地下室空间大隔墙多,普通人排查起来相当困难,只有她能迅速完成。
钟冉扫过别墅,侧方窗户无光,她可由此处下手,先入室再遁地,裴元易随她断后。
钟冉穿墙而入,轻轻推动窗户,裴元易一脚跨进房间,脚底触地时,枪管轻敲上窗杦。
哐…
钟冉呼吸顿止,裴元易也动作凝滞,两人聆听许久,确定四周无变化后,才继续下一步动作。
钟冉手作刀状朝脖子一抹,眼睛狠瞪他,裴元易点头,将枪头放低,整柄圈进怀中。钟冉恢复正常脸色,刚要穿地,突然挺直背脊愣立不动。
裴元易凑近,钟冉竖指噤声,眼珠往旁偏转。
嘶啦…嘶拉…是利爪挠墙的声音。
钟冉本能地耸肩,呼吸放轻放缓,虚汗从额头冒出。
嘶拉──嘶拉─嘶拉…
声音变急变响,钟冉才听清它来自四面八方,墙皮地震般颤抖,白屑部分剥落,露出黑色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