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两手倏忽下垂,人有些站不稳,时刻酝酿着倒地姿态。黑雾铺天盖地的向她袭回,她强撑口气,费力地去掏口袋,在神智吞没之前圈紧了蛟骨链。
钟冉垂头,和张玉昭眼神对个正着,张玉昭想露笑脸,可嘴角刚动,钟冉就两眼一闭砸了下来。
张玉昭瞬间给砸懵了神,愣愣盯着钟冉几秒,然后捞起她瘫软的身子:“姐姐?姐姐?”
张玉昭又听见远处枪响,啪啪啪打得鸡飞狗跳。她茫然无措地揽着钟冉,眼泪唰唰往下直掉,张嘴就哭嚷出声。
警察赶来时,张玉昭哭得几乎背气,又硬撑嗓子把气喘回,哭腔拉得极长:“…完了!我把姐姐害死啦!”
接到消息时,卫舜的轮子险险擦过崖边。他心跳还没归位,手拍拍胸口,这一拍便摸到震动的手机。
土登描述完,卫舜差点气没喘顺,土登结结巴巴地说:“刚…把那群人抓了,人质也给救了,但是你女朋友这情况,有点…不太对。”
他打起预防针,“卫舜你别慌啊,你女朋友没什么外伤,但就是醒不过来,已经往医院送了,我现在正赶去,你也往医院开吧…”
这种情况遇过几次,卫舜也算经验充足,听完虽没多慌,但心还是揪得发疼。
钟冉这人…枉他搁心尖上护着念着,她却一门心思把命往人枪口送,简直太不把自己当数了!
宋今明发誓,这是他生平最狼狈的一次,他逃的姿态比缩头乌龟还缩头乌龟,自己都想骂自己一句狗娘养的。
破皮卡也偏偏忒不给力,爬坡吼得比拖拉机还声大,结果是空喊口号,连蚂蚁都爬去了前头。
宋今明狠锤方向盘,喇叭长声滴滴后,皮卡干脆哑火罢工。
他气得肺管子都要炸了,下车就给轮胎来个猛踢,没踢几下,手机催命似的叫唤起来。
他一看,上头显示的竟是老大名头,一时冷汗直掉,心撞得咚咚响:“…喂?”
“宋今明。”老大的声音起伏不大,“你厉害啊?生意又搞砸了吧?”
瞒也瞒不住了,宋今明破罐子破摔,就等老大发落他生死,生固然好,死…他当然得挂机逃跑。
老大沉默之际,宋今明已经在脑海演示起路线,没多久,老大又开口:“存命人找着了吗?”
宋今明早抛脑后了,当下只能硬头皮说:“有,有个怀疑的,但是没证实…窝点就被人端了。”
老大轻笑:“说来听听。”
宋今明老老实实地复述前因后果,无论是连建丰和女鬼的恩怨纠葛,还是平措对钟冉的身份隐瞒,他都一五一十地道来。
老大又沉默了:“……连建丰呢?”
“不,不知道…”宋今明答得很没底气,“我跑的时候他还没跑,人也不知在哪儿。说,说不准…”
老大平静时很平静,生气时也很平静,以至于没人能琢磨清他的脾性,宋今明更为忐忑。
老大语气没变,但咬字重了许多:“你去找连建丰,尽量把他找来,然后按我说的做,成功了就饶你一命,失败了…你记得买好棺材。”
宋今明赶紧问:“我为什么要找他?找他来做什么?”
老大没立刻答复,宋今明听那端长长呼气,半晌才说:“存命人是做什么的?你不知道?”
“知,知道一点。”
“那我告诉你,你怀疑的人没错,她身上有蛊,我能得知她的踪迹,最后是出现在你那里。”
宋今明捶胸顿足,恨不能把平措剥皮抽筋,但他没能耐隔山打牛,只能把牙咬得咯吱响。老大继续说:“至于连建丰,他是存命人沟通女鬼的关键。”
“您的意思是…抓了连建丰等人上钩?”
“不。”老大嗓音带笑,是低沉简短的冷笑,“他还有更好更稳妥的用处。”
连建丰没车,跑得也不远。山凹万籁寂静,连鸟都飞不出一只,除了偶尔有风刮,他听不到其他声音。
连建丰缩头缩脑地蹲着,觉得自己已逃过一劫,眼下该琢磨琢磨怎么藏匿段时间,然后继续他谋财害命的事业。
事业的轮廓还没琢磨清,铃声突然响起,在这地方简直像平地惊雷,他哆嗦着掏来手机。
宋今明的?他还有脸打电话?
现在树倒猢狲散,宋今明也不再是宋哥,连建丰的尊敬早抛了干净,语气也粗鲁起来:“干嘛啊?”
“连建丰?”那端确认到,“你跑出来了?”
“废话!死人能接你电话?”
宋今明满心都是老大的盘算,对他的无礼置若罔闻:“要我接你吗?”
连建丰觉得稀奇:“你接我干嘛?不是各跑各的吗?难道你想赖上我?”
“当然不是。”宋今明解释到,“警察一搞,这生意连带整条路线都得完蛋,老大可容不下临阵脱逃还活着溜走的,你觉得他会放过咱们吗?”
连建丰被他唬得手脚发凉,逃脱的喜悦荡然无存:“那,那你什么意思?”
宋今明压低声音:“咱现在栓同一根绳上,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跑?我有人脉,能搞到偷渡的路线,也算相互有个照应。”
这等天降的馅饼,连建丰被砸晕脑袋,没仔细品味其中深意,便双腿跳进了陷阱:“好,那你来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