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别难过◎
公孙遥醒来是在彭泽县衙的榻上。
李怀叙正守在她边上, 打着瞌睡。
她睁眼,看见屋内宽敞明亮, 窗外阳光透彻, 碧绿的婆娑树影照进来,不间断还带着几声蝉鸣。
“李怀叙?”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起自己在葛家村的山脚下见到李怀叙时的场景,微有些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眼前人, 一只手懵懵懂懂, 不自觉抚上自己的肚子。
李怀叙向来觉浅,被她这么一喊, 瞬间也睁开了眼。
“娘子怎么样了?”他小心问。
“李怀叙,我为何会在榻上?”公孙遥迟疑不解。
李怀叙闻言,放松道:“娘子是昨日为了找我, 一路奔波,心力交瘁, 累着了。郎中已经来看过了, 并无多少大碍, 娘子只管放心。”
“并无多少大碍?”公孙遥呢喃,“那我的孩子也当是没事喽?”
“孩子……”
李怀叙想起公孙遥方晕倒那阵, 蝉月情急之下告诉自己的话。
她说公孙遥已然有了身孕, 此时此刻晕倒,恐怕是凶险万分。
他于是抱着她一刻不敢耽搁, 直接将她带回了彭泽县衙。
县令亲自为他们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在榻前为公孙遥把脉良久,却只道她是一路奔波累倒了,至于孩子什么的,王妃娘娘目前, 并无喜脉。
瞧着李怀叙神情古怪的样子, 公孙遥心下敏感的心思一时又翻腾了起来。
“李怀叙?”她试探道, “你告诉我实话,我的孩子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李怀叙欲言又止,明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他却觉得,无论怎么说,公孙遥听到了都一定会很伤心。
可他再不开口,她眼尾的泪水只怕马上又是要兜不住了。
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褪去了自己的鞋袜,掀开薄被压在了公孙遥的身上。
“我说了实话,娘子可千万别难过。”他自己也微微有些惆怅道。
公孙遥看着他的样子,越发在心底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噙着跃跃欲试的哭腔,道:“好,你说……”
“其实……”李怀叙捏了捏她的脸蛋,凝重的面色在顷刻间,换上想要讨她欢喜的、虔诚无比的浅笑。
“其实娘子没有身孕,郎中说娘子这段时日除了累了些,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娘子尽可以放心。”
“什么?”
这叫公孙遥如何能放得下心?
“怎么会没有孩子呢?”
她比先前还要情绪激烈地想要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李怀叙,再度抚摸上柔软的肚子。
“我这几日明明一直贪睡,还害喜,我找你的路上,坐马车都吐了十多回,月信也推迟了……”
李怀叙有条不紊地握紧她的手,亲了亲她柔嫩的指尖:“娘子冷静些,听我说。”
郎中来为她看诊的时候,蝉月就把她这几日的症状全部都如实相告了。
可郎中诊完脉,只道:“这有些人呢,有时会过于期待孩子的降生,导致即便自己没有身孕,但也出现了怀孕的症状,加之如今夏日气候炎热,贪睡呕吐厌食亦都属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王妃娘娘此番,便就是徒有怀孕的症状,却其实并没有喜脉。”
却其实并没有喜脉。
短短一句话,便叫公孙遥这几日来的惊喜与惶恐都仿佛成了笑话。
她眼巴巴地看着李怀叙,而今眼泪是哭不出来了,可是要她笑,却也实在笑不出来。
以为自己有了孩子时的惊喜与兴奋还在她脑海中历历在目,即便在她心目中,孩子比不上李怀叙,她却也不是真的不想要他的。
“真的没有孩子?”她缓缓地失落道。
李怀叙与她额头抵着额头:“对不住娘子,是为夫不够努力,还没能叫娘子怀上想要的宝宝。”
“嗯……”公孙遥轻轻呜咽了一声,抱着他还是忍不住落了两滴泪:“都怪你不努力……”
她是当真想要一个她和李怀叙的孩子的。
她的年少并不完美,因为父亲与娘亲的相爱太短暂,因为赵氏对她的欺压太明目张胆,她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弥补从前错失的许多美好,将自己从前没有的,全部都给他,叫他做世上最快乐的小郡主或是小王爷。
“你怎么这么不中用?”
她抱着李怀叙,依旧没有大哭,但还是怎么想怎么觉得难受,身前胸闷,一直无法自愈。
她咬上李怀叙的脖颈:“你当真太不中用了!”
李怀叙终于被她给折腾笑了,蹂/躏着她滑嫩的脸颊:“等你这几日休养好了,我一定叫你知道什么叫金枪不倒,什么叫威风赫赫!”
“你再威风有什么用?人家就算是只有一炷香的功夫,只有一次,也还是能怀上孩子呢。”公孙遥幽幽抱怨道。
“那娘子同为夫做这档子事,只是为了孩子嘛?”李怀叙不服气极了。
公孙遥默默觑他一眼,没有说话。
但李怀叙已经完全领会到她的意思了。
“小没良心的。”他忿忿道,“幸好此番还没有孩子,那若有了孩子,本王在家中的地位,岂不是要掉到地底下去了?”
公孙遥仰头,大发慈悲道:“那你勉勉强强还是能上桌用饭的。”
“看来还是没能叫你尝到本王的厉害……”
李怀叙爬起来,面色凶狠地抽出了那根公孙遥特意为他缝制的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