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安全也仅是不易被追上,如此极寒,两人又都有伤在身,若不尽快寻到落脚处,只怕……
玄睦并未跑出太远,找了个背风的雪窝,抖抖索索从怀中摸出药瓶,塞给她几粒,自己服了几粒,又摸出药粉,倒入掌心,探手伸进她的衣摆。
他挡在她身前,喘了口气,滚烫的呼吸喷到眉心已成温凉。
“若不小心摸错了,你也忍一忍,我,我绝非有意轻薄……”
“你……”(其实不必给我上药)
她伤得不重,虽然疼,可她心中有数,那矛并未扎的很深,不过是衣袍太厚,看上去深罢了。
然而,深不深又如何?
耶律越终归还是对她……起了杀心!
容不得她心酸难过,玄睦的手探了进去,领口太紧,只能从衣摆往上敷药,伤口位置有些敏感,正在心口偏上,这一路自下而上摸索,便是蜷着手心护着药,还隔着一层肚兜,依然难免蹭过不该蹭的。
一时间,不知是冻麻木了,亦或者旁的,她觉不出伤口痛,只觉头皮发麻,所有注意力都在那只手上。
那手眼看便要到……
“你……要抹就快些!”
玄睦微吐了口气,便是离得这般近,声音还是被风吹得七零八碎。
“我怕碰痛你。”
“不要紧!快些!你这么慢,我更疼!”
玄睦一咬牙,撩开肚兜,错开那凹凸旖旎,一把捂在了伤口上。
嘶!
余小晚倒抽一口凉气。
药粉一碰,疼得脑仁直蹦。
还好只一瞬间。
玄睦抽出手,又接连探入抹了数次药,这才将剩余药粉按在自己腿上。
她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拔掉了腿上长箭。
“你背上的伤?”
“没药了,不管了!”
没药还浪费那么多在她身上!
想埋怨他两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玄睦仰头喘了好几口气,抄起银针又扎了自己几针,这才再度背起她,一步一陷,迈向茫茫风雪。
她搂紧他的脖子,不可避免压到彼此的伤口,她咬牙忍着,他也忍着。
“别,别睡,千万别睡,说话给我听……”
顶风而行,声音向后飘散,勉强能入她的耳。
她埋头在他耳畔,哆哆嗦嗦问道:“说,说什么?”
“随便什么,别停。”
“我,我也不知要说什……什么……”
好冷啊,真的好冷,那石粉温度越来越低,几乎快要不起作用。
玄睦的声音也是哆哆嗦嗦,“那就唱……唱曲儿给我听……”
曲儿?
唱什么曲儿?
她随便挑了首,管它五音跑偏到哪儿,张口便唱。
“回,回忆就像一……扇窗……打开了就再难……合上……”
一首《故梦》,穿越前她最喜欢的双笙的歌,断断续续从头唱到尾,调不成调,词都吐不清楚,却唱得玄睦安了心。
风雪难行,他艰难踯躅,一步不停,她趴伏在他背上,哪怕再难听跑调,依然一遍遍唱着,带着几分机械重复,连换首旁的歌都做不到,脑袋仿佛都冻僵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唱累了,只抿嘴哼着调子,随着他几次摔趴雪窝,再踉跄着被他重新背起。
天依然昏暗,仿佛世界末日陷入永夜,只有无尽的雪原,呼啸的风雪,看不到一丝生的希望。
“玄,玄睦……歇,歇一歇吧?”
“不,不行……”临时捂在脸上的面巾,只勉强能遮风雪,冻僵了他的脸,说话艰难,“再,再坚持一,一下,就,就要到了。”
她微微抬头,借着帽檐一丝缝隙向前张望。
什么都看不到,甚至连是不是向北而行都不敢确认,他又如何知晓快到了?
“玄,玄睦……放下我,你一个人说不定还,还有一线生机……我,我死了也便死了,总,总还是能还魂的……”
玄睦咬紧牙关,又向上托了托她,继续艰难前行。
“上,上官锦……”
“什么?”
“上官锦我救不了,采琴救不了,玄武救不了,就连莫秋水……也死过一次……我,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你,绝,绝不会!”
这傻狐狸,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倔!命都要没了!
“你,你若死了,我下一世又找谁依靠?你不能死,你放下我!”
玄睦苦笑一声,踉跄了一下,差点栽进雪窝。
“你当我傻吗?你巴不得与我撇清关系,又如何会再寻我?”
“言儿!你不是还有言儿吗?我便是不寻你,总还是要寻言儿的。”
“别再说了,让我弃了你,绝不可能!死也不可能!”
她气结,“你真是傻了吗?!我死了无妨,你死了可就是真死了!”
“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你为何被困在这肉身?你的任务还在吗?”
喘了口风雪,玄睦又道:“说了不怕你生气,你昏迷之际,我搜了你的身,本是想看一看你伤在哪里,却发觉你身上并无字印。你曾说,那字印是用来集功德的,没有字印,你再死掉,又会魂归何处?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不再魂转,回了天庭也好,何处都好,与我而言,再也见不到你,与你死了又有何区别?”
玄睦所言,正是她所担心的,甚至她担心的更多。
系统已经不在,她若再死了,究竟是魂转还是什么,谁都说不准,说不得真就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她不知该如何反驳,沉默不语,玄睦背着她,摇摇晃晃,踯躅在风雪之中。
“唱曲儿,别停。”
她颤了颤唇,终究还是哼出了声,依然是那双笙《故梦》。
“这场故梦里……人生如戏唱……还有谁……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