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拧了下他的脸, 自然没舍得用力, 随即又抬指描划。
【再敢胡言, 我便拧烂了你这张漂亮的脸。】
玄睦依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目光有些迷离。
“不是死了, 便是在做梦……如若不然,又怎能见到你,还对我这般好……”
余小晚心中越发纠痛得厉害, 泪眼婆娑, 却还在强颜欢笑。
【不是死了也不是做梦,你逃出来了,已经没事了。】
“逃出来了……”玄睦喃喃的重复了一遍, 随即蹙紧眉心,额角的青筋隐约跳动了两下, “为何我动不了?我不过想帮你擦一擦眼泪,为何连手都抬不起来?”
余小晚僵了一下, 缓缓写着。
【你只是太过虚弱。】
玄睦微微合上眼, “你又哄我……我依稀记起,他挑断了我的手脚筋,震碎了我的七经八脉……”
他记得……
既然记得, 怎还能如此平静?
余小晚捏起药丸,放入他的口中, 再度俯身趴下, 堵上他的唇, 同样的法子, 同样温热的水,喂服下同样的半枚药丸。
曾经笑拥天下的少年,如今却连吞咽都困难……
心,痉挛般的抽痛着……
一口一口喂下所有的药丸,再将参片压在他的舌底,玄睦始终目不转睛的望着她,一刻都不敢移开视线,像是怕她随时都会消失不见一般。
“是你救了我?”压着参片,吐字越发的不清楚了些。
【是莫非与映夏,还有你的门人兵将。】
玄睦无视她的描划,又重复了一遍:“是你救了我?”
余小晚望着他那勉强撑着的双眸,体力明显的不济,眸光越发的涣散,却始终还在坚持着。
他想听什么,她又怎会不清楚?
【是,是我救的你。】
唇角依稀动了动,虽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可她清楚,他笑了。
“那你……还回去吗?”
【不回去。】
“陪着我?”
【陪着你。】
玄睦至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视线,单薄的眼皮透着浅浅的青筋,遮掩着波光迷离的桃花眸。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闭上眼,“这果然是个梦吧……是梦……”
伴随着这呓语般的呢喃,玄睦再度昏睡了过去。
余小晚摸了摸他冰冷的额头,含下一口凉水,说是凉水,其实该说是冰水才对,苍国的冬日虽比不上大玄,可到底是冬,也还是很冷的。
暖热了口中的冰水,她侧身躺在他身侧,轻轻贴上他的唇,一点点温热的液体涌入他的口中,帮他补充着严重缺失的水分,顺便润着唇。
腹中依然坠痛,这般躺着似乎好受了些,她暖热一口喂一口,区区一水袋水,她足足喂了一夜。
期间莫非与秦宁,还有那几个军医都进来看过,玄睦手筋被挑,整个手腕都几乎割断缠着厚厚的布缕,根本无法把脉,只能大致看一看,确认他有没有发热。
然而没有,并没有,他的身体冰冷的就像一具死尸,升不起丁点的温度。
莫非出去取来了五六条厚被褥,一条条加盖在他身上,连同她一起盖在里面。
她的确暖和了不少,腹中也越发舒服了,可玄睦依然冰冷如初。
她试着尽量靠近他,探手抱住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然后她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他昏睡不醒,没有半点反应,她甚至怀疑他从未醒过,之前同他的对话都是幻觉。
水袋中的水还剩最后几口之时,时晟来了,他一言不发,站在帐篷门口,全身都靠在高德身上,显然中的不只是迷药,还有软骨散之类,至今药效未退。
余小晚专心致志的喂哺着水,只当他不存在,他沉默的站了许久,直到莫非进来被他挡了路,这才让开转身离去。
漫长的夜过去了,玄睦始终不曾醒来,他一直眉头紧锁,睡得极不安稳。
有哨兵来报,并未发现耶律越的追兵,密探也递来消息,皇城一如往常,并未有大批兵丁出城,即便有追兵也不会超过百人,根本不足为惧。
众人这才放下心来,不再不顾一切的逃命,寻来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载上玄睦,连同余小晚一起前行。
没有追兵,自然就不再怕生火,也有了闲余添置炭火小炉。
小炉暖暖地烧在车厢,余小晚的腹痛越发好了许多。
看来真是葵水将至,不然何至于冻着就难受,暖了就舒服?
算算日子,她的葵水还真推迟了几日,大抵是颠簸挨冻又担惊受怕所致吧。
余小晚一路抱着玄睦,就如当初耶律越一路抱着她那般,怕他磕着碰着,怕他冷着冻着,还不时用口哺喂他温热的水。
干裂崩血的唇渐渐好转,他的脸色却依然不见一丝血色,苍白得近乎透明,意识更是断断续续,即便睁开眼也仿佛游离天外,恍惚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