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心急如焚, 若玄睦还趴在原处,这一起风,单带起的雪沫就足已将他掩埋,更遑论又下了这么大的雪!
一旦雪埋了他们, 到处都是皑皑白雪,没有丝毫标志物,她又上何处挖他去?
事实上,她已有些迷路了。
玄睦, 你在哪儿?你到底在哪儿?
风雪越来越大,骤风如刀,雪片如刃,脸早已冻僵, 睫毛带着冰晶雪片迎风扑簌, 遮挡着视线, 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雪盲症状越来越严重。
余小晚有四季如春与心凝形释双重加持, 不冷也不疼, 可这并不能阻挡肉身的冻创, 尤其是莫非,他疫症发作, 忽冷忽热,神智已有些恍惚, 状况十分不好!
再这样下去, 别说救玄睦, 她与莫非都要冻死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了。
“莫非!能听到我说话吗?”
风雪迷眼,莫非抬臂挡着刺骨寒风,勉强眯着眼睨向她,艰难地点了点头。
余小晚捂着嘴,拼命凑到他耳畔,稍一张口便是满嘴雪。
“前边那处雪坡背点儿风,咱们过去,你等我半个时辰,千万不要睡着,也记得抱紧我别让我冻死,我去寻他!”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又说她去寻人,又说要莫非抱紧她,莫非不知离魂,显然没能明白。
风大雪大,时间又紧迫,余小晚顾不得多做解释,拽着他一起到了一处隆起的雪坡后,把他按坐在雪窝里,她也紧跟着钻进他怀中搂紧他,这种时候,冻不死才是王道,旁的都不重要。
“等我。”
话音未落,她已身子一沉,昏睡过去。
莫非不明所以,却还是按她说的紧紧搂住了她,他们实在是心急如焚太过匆忙,什么都没准备就赶过来救人,想想也是真傻,可关心则乱,挡也挡不住。
做了阿飘,视线好的不得了,风雨迷眼什么,根本不存在,余小晚一路急飞,方向感也强了百倍,很快便寻到了玄睦之前倒地之处,虽然没有任何标志物,可她直觉就是这里,来自灵体的直觉,错不了!
可是找到地方又如何?这里没人,半个人影也没。
被雪埋了吗?
风雪虽大,却是刚起不久,想埋的一点痕迹没有,似乎不大可能,可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只看表面,余小晚无法确定玄睦到底是不是被埋了。
仗着灵体方便,她直接穿透厚厚的积雪,深入雪底搜索。
!!!
尸体!
雪下深埋着两具冻僵的尸体!
余小晚自那尸身穿过,受了不小的惊吓,可她还是忍住本能的恐惧仔细辨认了一番。
不是玄睦,都不是,他们身上绑着藤条,显然是之前他拖拽的那两人。
那玄睦呢?
她虽是灵体,可四围头顶眼前,全是白茫茫的雪,她能穿透雪,却看不透雪,只能眼瞳贴上藤条顺着向前探去。
玄睦走了,必然已走了,肯定已走了!千万不要看到他,不要!
她心中默念,心跳如擂。
这种时候,寻不到人才是最好的。
藤条到头了,没人,可余小晚一点儿没觉得松口气,她记得玄睦栽进雪窝时是松了手的。
她又在附近寻了寻,没有,真的没有。
可她依然不能松气,他不在这儿,并不代表他安全。
她钻出雪堆,迟疑了一下,直朝山顶飞去。
风雪一程又一程,始终不见玄睦的踪迹,越到山顶,风雪越大,不过搜索范围倒是越来越小。
山巅最顶,不是山石平地,而是一处巨大的洞口,向下望去,漆黑一片,深不见底,像是早些年喷发过的火山口。
余小晚略一沉吟,飞身下去。
越往下沉,气温越暖,余小晚是灵体,虽感觉不到,可看洞壁逐渐有了苔藓之类,又见蜈蚣爬过,便知一二。
不知向下沉了多久,山壁突然恍过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望着依然不见底的火山洞,再看一眼那洞口,余小晚一咬牙,钻了进去。
那洞崎岖不平,开始很逼仄,渐渐开阔,待飘了三五分之后,豁然开朗,别有洞天,一潭偌大的洞中湖出现在眼前,湖面如镜,藤柳垂岸。
湖水清澈见底,打眼一望便能看到许多鱼虾肆意游动,那鱼尤其漂亮,通体剔透,内脏清晰,周身只有一根独骨。
湖旁除却藤蔓绿树,还有长草繁花,虫鸣翅声不绝,十数丈高的洞顶,水落滴答,斑驳光影自一处处石缝漏泻,错落有致,繁星隐现。
繁星?!
半山之上风雪交加,此处却有星月,显然已到了半山之下,她依稀记得,密林中确实有那么几处怪石嶙峋之所,那里高树难成,只有浅草,倒是能漏下阳光点星,难怪能生出这许多绿植。
暗湖不远处有数条甬道,余小晚顺着最宽大的一条继续向前飘行。
左拐右拐,又到一处宽阔洞府,洞壁银芒闪烁,将这洞府照的恍如白昼,大致一瞧,像是什么会发光的天然矿石。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洞府正中间拱起的平石上,规规矩矩摆着一张琴案!
这般幽深山洞,怎会有这般凡世之物?
琴案上是一把七弦琴,古朴的流纹,银灰的琴弦,辨不出究竟是桐木杨木何种木琴,亦辨不清究竟是牛尾马尾什么尾弦,只看出它琴色乌沉,必然是把年岁悠远的古琴,琴弦之下,尚有浮纹木雕,雕的是一弯穿云月,群星环伺。
这般紧急时刻,余小晚本不该有那心思欣赏什么琴,可偏偏看到那琴的瞬间,心头骤然一阵剧痛!五脏六腑都跟着纠结在一处,那是难以言喻的难受!
怎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不知道,她只知,眼泪未出眼眶,已雾化消散,难掩的心痛伴着心酸让她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