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住心口,深呼吸了数次,便是什么也吸不到,也觉得好受些。
勉强将注意力从那琴上挪开,她四处望了望,洞府左中右各有一处洞口,她随意钻了一处,真的是随意,全凭直觉。
那处洞穴不大,丈许宽,丈许深,说白了,大约十五平米,洞穴深处是一张石床,床上端坐一人。
余小晚只行了半步,便顿住了身形,心痛未退,一股莫名的恐惧又骤然涌上心头!
那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要过去!快离开!马上离开!!!
她本能地转身便跑,跑出去很远才停了下来,心头恐惧依然未散,可总算能腾出心思思考。
方才只顾得心痛恐惧,根本没仔细看那人,他是谁?这深山老林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个人?
难道……
她再度返回了洞府,忽略掉一切的不适,上下打量着那人。
那人盘膝而坐,手掐莲花搁在膝头,灰白长发流水般散落,蜿蜒曳地,灰白的布袍不见半分纹饰,可穿在他身上却丝毫不觉单调。
余小晚越飘越近,他的面容也越发清晰。
他何止灰衣灰发,连云眉长睫都是灰白的!
奇怪?怎的这般眼熟?
余小晚越看越觉得他眼熟。
他肤色极白,白的近乎透明,唇色也极淡,微显樱色,可就那么一丁点红,却成了他整张脸,不,准确的说是整个人,全身上下,唯一的一抹彩色。
眼熟,真的很眼熟!
尤其是那两片唇,不薄不厚,好看的紧,除却唇色稍浅了些,简直与耶律越一模一样!
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灰衣灰发,孑然一身……
行尘!
他是行尘!
可他,他为何长得这般肖似耶律越?
若是将他的灰发染黑,唇色涂朱,脸上再添些血色,那当真与耶律越如出一辙!
怎会这样?
怎会这么像?!
同卵双生也不过如此。
她颤着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没有电流,就像穿透石墙石椅那些死物一般。
她分明记得,不管是时晟,耶律越,玄睦亦或是很久以前那个摸走她首饰的小乞丐,穿透之时,都是有电流的,为何他没有?
她还在诧异,灰白的长睫微微一颤,缓缓张开。
只那一瞬间,余小晚彻底怔在了当场!
画龙点睛,用在此刻,远远不足以形容他张眼瞬间带给她的震撼!
那眼……太美了!
不,不该说美,该说圣洁!
鹤灰的眸子,无波无澜,纤尘不染,圣洁的如九天雪莲,承载着千丈红尘,逸散着涤清魂灵的了然。
世人果然不曾误传……
行在凡尘中,不染凡尘事……
行尘大师……
当真是只一眼,便能让人度化皈依。
只是这一眼不是你看他那一眼,而是他睨向你那虚无的一瞥,只一下便仿佛过了千年万年斗转了无数个星移。
人世百年,恍如云烟,爱恨嗔痴,不过虚念。
望着他的眼,她脑中浮现的,只有这飘渺的数语。
方才还觉得他像极了耶律越,可此时再看,哪里还有半分相像?
耶律越虽清风朗月恍若嫡仙,可比起行尘,却全然不同,耶律越的仙,只是恍若,她只消点脚便能将他拽下云端,揽入怀中,从此男欢女爱鹣鲽情深。
而行尘,她便是穷尽生死,怕也沾染不得他半分。
他无情无欲,遥不可及,便是现下说他是神佛下凡,她也是信的,而且是立刻便信的。
有谁能玷染神佛?
上穷碧落下黄泉,怕是没有一人。
灰眸微动,一错不错地落在她身上,唇动言至,飘渺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千万之外。
“他不在此。”
他?
不等余小晚反应过来,行尘已翩然起身,直接穿透她的身形,朝着洞外而去。
余小晚紧追其后。
行尘行至琴案前,撩袍坐下,灰发垂散,长至脚底,信手便是泠泠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