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一片狼藉, 比斗时勇夺魁首的西夷人一个个躺倒在地哀哀痛叫,连前三甲都没挤进去的苍国人却毫发无伤,一个个冷冽的举剑怒指着他们。
余小晚有点懵。
这什么情况?分明西夷人多势众,且比斗时苍国人明显整体不如西夷, 为何这会儿竟会是西夷惨败?
是耶律越故意在比斗大会上让自己人隐藏了实力?还是……他对西夷人动了什么手脚?
不管是哪种,玄狐狸说的果然不错,耶律越早有防备,安然无恙。
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养心殿, 离卯时不过只剩小半个时辰了,顾不得歇息,小洛子伺候着玄睦匆匆换了龙袍,正冠系带, 顶着血丝密布的眼赶去上朝。
早朝便有人禀报了昨夜驿站争斗一事, 西夷人之所以如此, 竟是因那原本还能多撑几日的拓跋赞突然暴毙。
据说他死的极为蹊跷,前脚还在哎呦哎呦呻|吟喊疼, 后脚便眼珠凸裂, 哇哇吐血, 吐出的血混着碎肉恶臭扑鼻,只吐了那么一口, 人便挂了。
西夷人毕竟非玄人,且耶律越醒后也表示既往不咎, 刺杀耶律越一事便从轻发落, 玄睦责令他们赔礼道歉, 并即刻启程回国。
落叶归根,任何一个国度的民俗皆是如此,呼延力心知已错过杀掉耶律越的最佳时机,只得暂且妥协,按西夷丧制置办棺椁,入殓拓跋赞,一路西下返程。
离城那日,漆黑棺椁自驿站而出,穿行了整个玄城,半掩的棺材板遮不住尸身,恶臭漂浮,经久不散,熏染了半座城。
这是西夷独有俗礼,入土之前,棺材两头通透,头尾棺板是没有的,棺盖也是不盖的。按西夷人的说法,这样是为了让逝者继续接受太阳神与风神庇佑,乞求逝者能在入土前得不灭之身,入极乐世界,福泽全族。
说的这么玄乎其玄,其实不过是气候使然,西夷气候极端,夏季尤其干热,尸首曝晒风吹,有一定几率可形成干尸,干尸封棺入土,尸身可以保存数百年,甚至数千年,在西夷人眼中,这便是不灭之身。
即便大玄的气候根本不具备形成干尸的条件,可千年来的风俗已成,呼延力必然会一路曝尸到西夷,再封棺下葬。
这尸臭必然也会熏上一路。
他们走后,其余诸国也纷纷辞行,又等了两日,耶律越休养的差不多了,也来告别。
粗粗一算,自那日被臭狐狸勒令不准离魂之后,余小晚已有整整十日不曾见过耶律越,好容易盼到他来了,臭狐狸却又不准她露头,依然是个见不到。
不过,能听到他的声音,知道他一切安好,她也便放心了。
尤其是,他是来辞行的,人都要走了,还如何设计什么阴谋诡计?
这让她彻底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她也不想见到耶律越与玄狐狸对峙的局面。
只是……为何耶律越身上的草药味儿这么重,隔着层层叠叠的衣袍还能闻的一清二楚?
玄睦始终与耶律越笑语晏晏,看上去轻松自得,只有余小晚清楚,玄睦的肌肉一直是绷紧的,他全神贯注地提防着耶律越。
耶律越以苍帝之名,进献碗口大的夜明珠,玄睦赞不绝口,耶律越却说,那夜明珠有瑕疵,不足为外人道,要亲自指给玄睦看。
玄睦连碰都没碰那夜明珠一下,笑道:“何为瑕?知者为瑕,不知者,完也。苍公就不必指给朕看了,在朕眼中,它便是无暇的。”
耶律越随着玄睦去了御书房,将数日前已谈妥的玄苍开通海运一事,签署了文书,文书交换之时,耶律越指着书中一处,淡淡道:“此处似乎与之前约定不同。”
玄睦轻佻一笑:“哦?是吗?哪里不同?说来听听。”
耶律越上前一步便要指给玄睦看,小洛子立时挡住,双手捧过那文书,恭谨道:“还请使臣大人指给奴才。”
耶律越顿住,望了一眼玄睦斜勾的唇角,这才转头指给了小洛子看。
“就是此处,之前陛下答应的是辽海关以南至松阳关以北可供两国渔猎,这里却是厦瑜关以北,似乎不对。”
玄睦拿起青龙镇纸随意把玩着,笑意不减,“怕是苍公记错了吧,你可好好想想。”
耶律越略一沉吟,遂抱拳作揖,“对对对!确实是厦瑜关没错,定是前些日子撞了头,撞得下官都糊涂了,还请陛下恕罪。”
“苍公身子有恙,朕自不会怪罪。”
余小晚缩在玄睦衣襟,听得是胆战心惊,耶律越这般几次三番想接近玄睦,到底是想做什么?难道真如玄睦所说,是想……下蛊?
玄睦说,耶律越既能控蛇,必然也能修习其他巫族秘术,而他书于玄睦的巫族残卷之中,记载最多的便是蛊术,这众多蛊术中,有蛊名曰缠情,与耶律越近些日子所为极为相似。
缠情,并非一蛊,而是两蛊,雄蛊名缠,雌蛊名情,施蛊者以身饲养雄蛊,再将雌蛊种于旁人体内,只要施蛊者催动雄蛊,便可随意操控雌蛊,只是每次催动施蛊者也会受到反噬昏迷不醒,需得特制秘药才能安抚雄蛊。
玄睦猜测拓跋赞便是中了雌蛊,而且是未成形的雌蛊,雌蛊成形需得大量精血,且需火旺之人方可,玄睦的虚寒之体自然是不行的,拓跋赞血气方刚,倒是合适的紧。
可雌蛊成形并非一撮而就,少则三五月,多则半年甚至一年,若想缩短时间,唯有将中蛊者置于生死边缘,中蛊者若死了,未成形的雌蛊也会一命呜呼,为了保命,雌蛊只得拼命吸食|精血提前成形,这便是耶律越重伤拓跋赞的真正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