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骄阳,微醺,和风带着竹叶沙沙,悄然潜入竹屋,拂过他的白衣,扰过他温润的眉眼。
他坐在床边,微抿着唇,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仿佛他正在擦拭的不是一双手,而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余小晚靠在床头,被他宽厚的大手握着,心,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这样温柔细致的一个人,不正是她生前最期盼的吗?
若是没有任务……
她不由苦笑。
没有“若是”,她有的,只有任务。
其他的,都是不该想的。
现下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她相信他对她是真心的,或者说,对原主是真心的。
如今的她对耶律越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若他是虚情假意,完全没有必要再对她好。
他对她的好,必然是真的。
他对她的信任,必然也是真的。
能继尔虞我诈的将军副本之后,得这样一个可以放心相待之人,亦然足矣。
无论多累,都不可贪恋。
再多贪恋,便是奢求。
她可以不贪恋,却不能不发愁。
自打她穿到采琴身上,还真的是半点委屈都不曾受过,说是被当成太后娘娘供着,都丝毫不觉得夸张。
越是与他相处,余小晚便越是于心不忍。
他待她如斯,她又该如何狠心地把他重新骗回公主府?
耶律越前脚刚走,玄睦那死狐狸后脚便来了。
余小晚心情不好,不愿理他,若不是看在耶律越的面子上,真是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采琴姑娘似是对玄某十分不喜。”
知道还不快滚!
不必如将军府那般时刻端着架子小心翼翼,余小晚也懒得再装,真脾性初见端倪。
“九殿下说笑了,小女子不过是有些乏了,若殿下无事的话,小女子想小憩片刻。”
玄睦微微勾了下唇角,笑意浅淡,不入眼底。
“采琴姑娘还真是与众不同,不矫揉造作,不自卑自贱,还能凭借一己之力,救下二哥,着实让玄某钦佩。”
余小晚回了他一个笑,皮笑肉不笑。
“看来九殿下是无事了,那便失礼了,请殿下先行离开,小女子要午睡了。”
玄睦微怔,美丽的桃花眼晕着碎光,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唇微微动了动,挤出一抹苦笑。
“采琴姑娘竟这般厌恶我,我倒是……有些受伤了。”
余小晚也不客气,连皮笑肉不笑都懒得给了。
“九殿下怀揣几多良药,随便服上一味,相信便能药到伤消。”
毫不客气地将玄睦赶走,余小晚终于得了片刻清净。
然而,狐狸若轻易便丢了猎物,那还是狐狸吗?
之后数日,玄睦除却来她房中叨扰,便是与耶律月切磋。
耶律月鞭法精湛,玄睦却是轻功了得,还擅使暗器。
两人切磋,只见耶律月月白的身影立于院中,银鞭甩得噼啪乱响,却根本看不到玄睦的影子。
偶有绯影恍过,不过眨眼之间,定睛再看,又是空无一物。
几次下来,耶律月都未能碰到玄睦片缕,可玄睦的银针却数次扎入她的发髻,且次次离颅顶毫厘之间,无论如何看,都是手下留情。
耶律月气不过,便耍赖用上巫族秘术,骨哨吹响,竹林中的毒虫鼠蚁全都招了过来,却没能困住玄睦,倒是整的阿里吉吓得满院子跑。
这一出出好戏,隔着竹窗倒是看的一清二楚。
余小晚已然百分百确定玄睦便是那面具男,而她当初误以为是笔茧的茧子,明显便是夹掷银针的位置。
连习暗器都刻意选这种很容易与笔茧混淆的银针……
果然是只阴险狡诈的死狐狸!
玄睦如今,不管做什么,在余小晚眼中都是无耻奸滑的。
日子缓慢地流逝着,小小的一方院落,除却小厮阿里吉,还有玄睦带来的两名随从,剩下的便只有他们几人。
每日,耶律月都会挑战玄睦。
战败,再挑战,再战败,继续挑战……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循环往复。
每日,耶律越都会陪着她,她睡时他执卷靠在窗前;她醒时,他便说些书中趣闻,给她解闷。
秋老虎最后一抹暑热,渐渐散去,天气清爽之后,耶律越便时常抱她到廊下,铺上软垫,让她靠在他怀中,或听他吹笛,或陪她聊天,有时也会看耶律月孜孜不倦地挑战玄睦。
竹叶沙沙,秋风和爽。
余小晚喜欢这种岁月静好的日子,也尤其喜欢坐在廊下,尤其是靠着耶律越带着墨香的怀抱。
即便两人什么都不说,也觉得极好。
恬淡悠闲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眨眼便是九月初九。
余小晚依稀记得,时晟与公主的大婚便是今日。
初九凌晨,月上树梢,余小晚翻来覆去睡不着。
初九一过,十五还会远吗?
她最初想的诓骗耶律越的计策,在他如此细致体贴的照顾下,此时却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时晟那样的抖s变态蛇精病,她戏精起来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耶律越这般真心待她之人,她却……骗不出口。
她果然做不到一个纯粹的任务者,那辣鸡系统也不知什么破眼光,居然选中了她。
这几日,她几乎每日都重新想计策,再重新推翻,再重新想,再继续推翻,反反复复,始终都不曾想到一个既不会伤害耶律越,又能完成任务的万全之策。
鉴于上个副本的主线任务,余小晚基本可以断定,组耶律越与公主的cp,只消真啪啪啪,或让旁人以为他们啪了就行。
她本想验证过胎记之后,了解下大致情况,再寻个由头戴罪立功重返公主府,届时,只消一点助兴的药,让耶律越与公主啪啪啪,简直不要太容易。
可……
她并不清楚公主是否对耶律越有情。
若有情,自然什么都好说。
可若无情,公主醒后一怒之下杀了耶律越可如何是好?
正辗转反侧之际,竹笢窗帘突然轻轻摇晃了一下,光影恍过,如风拂帘动。
她并未在意,依然暗自盘算着该如何是好。
正思量着,身后隐约传来诡异的沙沙声。
沙沙……嘶嘶……
余小晚头皮陡然一阵发麻!
尼玛!
这感觉太熟悉了!
她僵直着身子,猛地转过身了!
身后,距她不过一步之遥,一只翠绿的竹叶青悄然爬上床沿,正朝她缓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