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没敢乱动, 她直勾勾地盯着那竹叶青,伸在薄被外的手,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收紧。
她全神贯注的,就等它爬上她的薄被, 她好猛地掀开被子,将它裹在其中甩到床下,再抄起竹凉枕,将它砸死!
它顺着床尾爬上来了, 上来了!
余小晚死死盯着它,浑身紧绷,额角的虚汗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快爬上被面儿,快啊!
眼看那蛇离那被子只有一步之遥!
突然!
它猛地抬起翠青的蛇身, 吞吐着蛇信, 猩红的蛇眼划过一道诡异的流光, 一副要猛扑过来的架势,却……
陡然钻进了薄被!
一切不过在电光火石之间。
待余小晚再想下床逃走, 已来不及了。
她清楚地感觉到那冰凉凉的蛇身蹭过她完好的那条腿, 一路蜿蜒而上, 爬过小腿,大腿……
还在不住地向上爬!
余小晚的头皮一阵阵发麻!
她已经惊恐的连呼吸都快停滞了!
冰冷的蛇腹有些粗糙, 蹭过她毫发无伤的小腹,又麻又痒又冷, 更让她毛骨悚然。
她已经没办法思考任何问题,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蠕动的被子上。
眼看它已经爬到了胸口, 就要钻出薄被!
余小晚这才想起小心翼翼地够过床头叠的整整齐齐的上襦,挡在脸前,堵在被子口。
只要它敢钻出被子,她就立时兜住它的脑袋,再将它狠狠甩出去!
余小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被子口,连眼都不敢眨,却始终不见那蛇出来。
夏末秋初的被子,十分之薄,盖在身上,从脚到肩,身形一览无遗。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眼前的景象才格外的诡异。
就在她胸前,层峦叠嶂之间,突兀地鼓起一块,那蛇头还在不时歪动一下,像是在寻着从哪里下嘴!
这般危急时刻,余小晚脑中却在不合时宜地想着。
下次再也不让耶律月帮她换药了!
耶律月从没干过这种粗活,缠得不好,还没耐性,帮她换药,缠两圈就完事了,还缠的疏漏不齐,这么单薄怎么可能挡得住锋利的蛇牙!
人往往会在危急时刻,激发潜能。
余小晚不会武,还缠的跟木乃伊似的,根本谈不上机敏。
可就在那被子又向上鼓高一点的瞬间!
她连想都没想,拽着被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陡然卷住了那蛇头,猛地掷了出去!
翠青的蛇影恍过,连同薄被一同落在了地上。
余小晚平生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种冷血爬行动物,此刻可再顾不得那么许多,翻身便下了床,绕过地上的薄被,逃也似的奔到了门边,开门便跑!
“晨……”
刚喊出一个字,却见眼前光影一晃,一道绯色的身影自屋檐翻下,轻飘飘落在了她的身侧。
“何事如此惊慌?”
虽是她极其讨厌的玄睦死狐狸,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只要是个活的会喘气能帮她挡住蛇的,谁都无所谓!
她张皇失措地赶紧躲到了他身后,动作利落的根本不像脚腕骨折的人。
“蛇,蛇蛇蛇!屋里有蛇!”
不知是换了肉身个子矮了,还是玄睦这段时日又长高了些,她躲趴在他背后,竟被他挡得严严实实的。
玄睦回头望了她一眼,美丽的桃花眼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地厌恶,很快便被他遮掩过去。
“有蛇吗?这是竹林,大致是竹叶青。竹叶青可是剧毒,这会儿夜色已深,若贸然进去赶蛇,一个不慎,便可能丢了性命,待明日日出一切明朗之后,再入屋赶蛇,才更为安全,采琴姑娘以为呢?”
余小晚正缓着气,微微颌首。
“不错,这乌漆墨黑的,确实危险。”
玄睦转头看了一眼耶律越的卧房,里面依稀有人走动。
美丽的桃花眸略一游移,回身拦腰抱起了余小晚。
余小晚一惊,“你,你干嘛?放我下来!”
玄睦不语,就那般抱着她,突然一跃而起,跃出前廊跳入院中。
于此同时,身后,竹门吱呀而来,耶律越听到动静,披衣而出,见此情形,滞了一下,立时瞠目追到院中。
“玄睦!放下她!”
玄睦足下轻点,直接跃上屋顶,抱着她,遥遥地立于檐角,回眸一笑,背对着皎白的弯月,美丽的桃花眼驿动着细碎的流光,映着斜勾的唇角,说不出的妖冶诡邪。
“二哥不必惊慌,她房中有蛇,今晚自是不能再回去歇息。而我,思念故乡,夜不能寐,也是无趣,偏巧今日又逢重阳,我便借二嫂一用,登高望远,再品一品酒,权当是应景了。再过一个多时辰,观了日出,我必将二嫂完好归还。”
说罢,不等耶律越再拦,他脚尖轻挑,勾起一旁的酒坛底,略一用力,酒坛飞起,哗啷哗啷,溅出几许酒液,稳稳地落入他还抱着余小晚的手中。
再一个反手,怀中的余小晚身形丝毫未动,酒坛已飞入她的怀中。
“玄睦!”
这一连串动作,听似很慢,却不过眨眼之间。
耶律越只来得及喊出他的名字,玄睦已足下轻点,刹那间便跃至屋后,消失在月色朦胧的竹林深处。
这下好了,耶律越今夜是不用睡了。
余小晚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绝对会穿过竹林,上山顶寻她。
明知会是如此,她方才为何不挣扎?不阻止?不摆脱玄睦?
不是她不想,而是……
这卑鄙无耻下流下贱阴险奸诈简直让她恨不得自戳双目也不想认识的玄睦玄死狐狸,竟竟竟,他竟然点了她的定身穴和哑穴!
当初赵淳不是说点穴很难的吗?
怎么好像是个会武的都会!
余小晚无泪语凝噎,被点了穴的她只能乖乖靠在玄睦怀中,还得抱着他的酒坛子,被他一路飞身,带到了山顶最高处。
山顶已到近前,玄睦纵身一跃,身形自高而落,绯袍扬起,猎猎生风,扬起的衣袂将两人圈在其间,迎着头顶的弯月,这一方窄小,仿佛整个世间。
玄睦垂眸望着她,美丽的桃花眼潋滟着几许情深,斜勾的唇角妖邪勾人,两人的呼吸似乎都交缠在了一起,暧昧不经意地流转。
“以往只顾钦佩采琴姑娘的智勇双全,倒是不曾好好看过采琴的姿容,今日一看,螓首蛾眉,粉脸桃腮,尤其是这一抹唇,不点而朱,着实美的……让玄某心神恍惚。”
噗!
余小晚只觉得一口老血梗在喉咙,恨不得直接喷他一脸!
如果不是被点了定身穴,她绝对把怀里这半坛子酒直接扣他头上!
她现在是真想坐着机器猫的抽屉时光机,回到上个副本,哪儿也不去,直奔公主府后那条小巷,先撒一袋驱蛇粉,再扯开他的衣襟,在他刚扎了个透心凉的伤口撒下两桶盐!
她疼死他丫的!
对上官锦这种二十余岁的深宅贵妇,就是各种装乖卖惨求垂怜。
对采琴这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小丫鬟,就是各种耍帅扮酷花样撩骚。
玄睦,玄临渊!
泥垢了!
姐虽然不是刚吃过饭,可还是会想吐!
伴随着余小晚几乎快要喷火的眸子,两人也轻飘飘地落到了山顶。
玄睦的视线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如此反应,狡猾的狐狸眼,幽幽地划过一道流光。
他抱着她席地而坐,似笑非笑地轻声低语。
“采琴姑娘似乎……很有些与众不同。”
鄙视你就是与众不同?
谢谢!
那我永远都是与众不同的!
“采琴姑娘对二哥,还真是情深义重,旁的人,竟真都不看在了眼里。”
余小晚狠狠瞪着他。
麻烦你唠嗑之前先帮我解了穴道,ok?
玄睦微叹一声,少年独特的沙哑嗓音,在这夜深人静的空旷山顶,竟带上一丝别样的磁性。
“玄某此生从未……”
他顿了一下,莫名其妙又改了口。
“玄某此生只为一人动过心,只可惜,那人已经仙去。姑娘是再次打开玄某心房之人,玄某知姑娘已心有所属,不敢奢求太多,只求这重阳佳节,姑娘能陪玄某月下畅饮,忆一忆各自的故乡,可好?”
不一样的副本,不一样的玄睦,不一样的撩妹开场白,却有着相同的味道。
余小晚连槽他都觉得浪费感情,干脆垂眸不理他。
玄睦又将她往怀里带了带,酒坛中的酒跟着来回摇曳,哗啷哗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与姑娘单独相处,实属难得,一时心绪难平,竟连这酒坛都忘了取下。”
他自嘲地摇了摇头,取下她怀中的酒坛搁在地上。
余小晚轻呼了一口气。
这酱釉的酒坛,还真不是一般重,幸好她服了心凝形释感觉不到痛,不然这酒坛压了她的伤口整整一路,疼也能疼哭她!
她都想到这一点,玄睦自然也能。
放酒坛的瞬间,他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胸口,随即哀叹一声。
“姑娘不肯陪玄某对月畅饮,莫不是真的十分厌恶玄某?玄某究竟做错了什么?求姑娘赐教,玄某愿为姑娘改掉一切。”
你不给我解穴道,要我怎么陪你啊摔?!
我说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死狐狸!
很快,余小晚已经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他丫就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