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祁说这话完全没过脑子,说完才发现自己犯蠢。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若无其事缩回门内。片刻后,季朝云推开虚掩的门扉走进来。凤祁小心瞧着对方的神色。那张脸上因为练剑留下的薄红尚未消散,发间沾了些湿意,漆黑的眸子洗过一般,清透漂亮。神情虽然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但眼中似乎已经没有先前那令人喘不过气的沉重心事,反倒看上去有一丝犹疑与心虚。心虚?凤祁心下没来由一沉,战战兢兢问:你怎么了?季朝云没敢看他,小声道:你之前是不是说过,这院子外面的竹林是你亲手,一株一株移植而来,是极其珍稀的仙竹。对啊。季朝云道:你是不是也说过,这林中的每一棵青竹都价值连城,要上百枚上品灵石才能买到一棵,且有价无市。没错。季朝云抿了抿唇,小小声道:那如果,我弄坏了你的仙竹季朝云带着凤祁出了门。凤祁事先听他这么问时心中已经有数,那仙竹寻来的确不易,从幼苗到培育成如今的竹林,更是不知耗费了他多少灵力灌养,要说毫不在意那是假的。要换了别人,凤祁估计能与他拼命。可谁让这人是季朝云呢。凤祁叹了口气,强忍着心疼道: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一两棵竹子我还是他劝说着抬起头,话音戛然而止。原本郁郁葱葱的青竹林,如今以某个区域为圆心,方圆数丈内,尽成了一片荒芜。近百棵青竹,自半腰截断,被剑光划得七零八落,死得不能再死,显然已经救不回来了。季朝云心虚地低着头,声音细弱蚊蝇: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我平时也在这里练剑,从没有出现过这种事。可今日心神不定,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凤祁没有回答,季朝云偷偷瞥了他一眼,十分没有底气道:我赔你吧。没没关系。凤祁从齿缝中艰难挤出几个字。真的?嗯,真的。凤祁压着突突跳动的眉角,竭力让自己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都是些身外之物,毁了就毁了,不用放在心上。可是你之前说没有,那是骗你的。凤祁果断插话,义正言辞道,只是一片竹林而已,贵是贵了点,也没那么宝贝。回头我找人来收拾一下,再移植些过来就好。只要你只要你别难过。季朝云一愣,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摇摇头:已经没事了。凤祁悬着的心终于放了回去,他轻叹一声,道:没事就好,我们别再提了吧。季朝云轻轻打断他,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都不要再提了。好。夜色已深,二人一前一后,缓步走在竹林中。凤祁抬眼看着季朝云的背影,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虽说毁了片竹林,但万幸把人给哄好了。只要他能开心,莫说是一片竹林,就是让他把浑身的羽毛都拔给他,他也愿意。虽然在季朝云心里,可能依旧比不过某个混账留给他一根羽毛。混账凤霄。凤二殿下只觉得这世间恐怕没有比自己更憋屈又苦闷的人,在心中暗自发誓,若有朝一日能见到那混账,定要好生揍他一顿出气。血亲前辈算什么,就是亲爹他也揍。凤祁想了一路,稍稍觉得舒心了些。二人走到院门口,忽然听得林中传来一声鸟鸣。二人同时回身看去,一只灵鹊从远处飞来。凤祁与季朝云对视一眼,抬起手,让灵鹊落到了他的指尖。灵鹊纤细的脚踝上,绑了一枚储灵戒。是阿桃。凤祁简单解释一句,取下储灵戒,顺手摸了摸灵鹊的羽毛,对它说,多谢,你回去吧。灵鹊恍然未闻,亲昵地在他指尖蹭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还试图往他怀里钻,就是不肯走。凤祁警告地瞪它一眼。灵鹊的动作停下,它委委屈屈地低鸣一声,转身飞走了。凤祁拍去身上被灵鹊蹭上的羽毛,道:我早让阿桃不要派这些小鸟来送信,一只比一只缠人。季朝云道:凤乃百鸟之王,它们喜欢你很正常。我又不稀罕它们喜欢,我只想要凤祁扫了季朝云一眼,没说下去。可后者的注意力只在他手中的储灵戒上,根本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二人快步回了庭院,将储灵戒打开,取出阿桃放入其中的一瓶灵药与一个酒壶。与此同时,还有一封密信。凤祁展开信纸,快速扫了一遍,眼神陡然沉下来。季朝云心中不安地一跳,问:阿桃姑娘查出来了?凤祁点点头,神色阴沉:阿桃说,从灵渊海的这瓶伤药中,查出了少许血莲芝的残留。作者有话要说:凤霄贤惠居家小能手。凤祁生活白痴,整理房间不会。凤霄:我对你们凤鸣谷的青少年教育感到担忧:)这章前半段不知道你们会不会觉得虐,码的时候十分担心昨天忘记预警orz攻的身份基本呼之欲出了,攻受三百年前相逢,还有龙族那边的事情,马上就能解释到,这段不会很虐放心~最近有小可爱问什么时候掉马,不会太快,大家再等等。但可以稍微剧透一下,受会比攻更早一点知道到他的身份。感谢在2019-11-16 11:35:11~2019-11-17 08:51: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胖次、青山撞入怀、酒白、胡双喜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临江海 30瓶;那个女人 18瓶;会唱小跳蛙吗、青春、泠宛轲 10瓶;滑天下之大稽>3、咳咳 3瓶;策策 2瓶;玄字玖贰、飘过ing15、小菊花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6章登云楼内灯火通明, 季朝云坐在一层大堂侧边的座椅上,疲惫地按了按眉心。他这两日体力虚耗过度,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凤祁眼神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轻轻道:朝云, 你要不回去吧。不用。季朝云摇摇头,道,我要是回去了,等你们在这里打起来么?凤祁收回目光, 嘟囔:我又没说要和他打。龙凤两族的夙愿我比你清楚。季朝云道,若这么容易就能忍住不起冲突,龙凤两族也不会彼此仇视这么多年。可你一点也不仇视凤族。凤祁顿了顿, 终于没忍住一直以来的疑问, 试探地问:三百年前,你明明只下凡了三个月, 为什么能这么快与凤霄季朝云眼眸微动,一时没有回答。凤祁连忙找补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 为什么你从不和凤族起冲突?谁说我没与他起冲突。季朝云轻轻笑了笑, 像是想到了什么极为有趣而甜蜜的事,有时候差距太大,就是想起冲突也没那么容易。这是他今晚第一个由衷的笑容。凤祁一怔, 随即心头又开始泛酸。就是说他还不够强呗。混账凤霄。说话间, 登云楼外响起足音。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禁了声。登云楼的大门被人推开,一道修长身影出现在门外。君如琢踏入登云楼, 看见坐于主位的凤祁稍稍一怔,转而面向季朝云:听说你找我有事?是我们找你有事。凤祁接过话头, 悠悠道,说说吧君如琢,给亲手抚养你长大的兄长下毒,是什么感觉?君如琢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伤药。凤祁指尖敲了敲放在桌面上的玉瓶,白玉无瑕的瓶身上雕刻龙纹,在灯火下栩栩如生,这是你们灵渊海的伤药,是抽签那日你在山门前给朝云的,没错吧?那又如何,这伤药里不可能有我们已经查实,这伤药中含有一种魔族特有的草药,仙人服食或使用并无影响,可若妖魔二族使用,则会使灵力大增。凤祁道,你知道朝云的体质,他妖力一旦释放便会失控,你想做什么,将他赶出书院?君如琢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摇摇头,难以置信道:不可能这药不会有问题,你们在诬陷我!凤祁:你若不信,我们可以寻一只妖兽来,一试便知。试就试,我怕你不成!季朝云凝视着堂下的少年,微不可察叹息一声,轻声道:阿琢,你与我说实话,当真不是你?君如琢看他一眼,冷冷移开目光:我说了你会信吗?会。凤祁欲言又止:朝云季朝云:我相信你不会害我,只要你说不是你,我就信。君如琢浑身轻颤一下,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半晌,才哑声道:不是我,我不想害你。季朝云点点头:好,我信你。凤祁皱眉:朝云,你这也我了解阿琢的性子,他若说不是,就一定不是。季朝云道,告诉我们,这药是谁给你的?君如琢:我离开灵渊海前,三堂兄交给我的。可是他给了我许多药,我就是随便拿了一瓶,怎么可能原来是他。季朝云眼眸敛下,又问,你说他给你的药还有剩余,那可否将其他的药取来,我们验上一验?你真的怀疑三堂兄?可他根本不知道你在这季朝云打断道:我现在没有怀疑任何人,只是一个猜测罢了。君如琢长舒一口气,妥协道:好,我这就去把药取来。等等。凤祁站起身,道,我们和你一起去。时值亥时未至,晚课未下,鸿蒙书院内一派宁静。凤祁与季朝云等在通往弟子峰传送阵的山道上。须臾,一名小弟子快步而来,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凤祁,局促不安道:殿下用完得快些还我,若是被人发现凤祁淡淡打断:要被人发现了,我就说是我偷拿的,放心。小弟子这才放心了些,朝二人见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季朝云偏头看去,凤祁手上竟是一枚通行令牌。弟子峰的通行令一人一令,若想前往其他弟子峰,只有手持督察殿分发的特殊通行令牌。必然就是这东西了。凤祁: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季朝云沉默片刻,问:鸿蒙书院的戒律,对你来说真的形同虚设么?那要看是什么戒律。凤祁得意一笑,道,书院的戒律在我这里就分两种,我乐意遵守的,与我不乐意遵守的。你有过乐意遵守的么?当然有。比如?凤祁顿了顿,将手中的通行令牌一扬,再抬手接住,若无其事道,走吧,快去禄存峰,回头下了晚课,我们行动就没这么方便了。通往弟子峰的七个传送阵,落在主峰以西的山巅。二人步行上山,远远看见君如琢正等候在禄存峰的传送阵外。季朝云正欲走上前,却被凤祁拉住。怎么了?凤祁扫了眼远处的君如琢,压低声音道:其实你心里已经很清楚是谁想害你了吧?季朝云眼眸敛下眼:没有证据,不可随意论断。你当初也是为了寻找所谓的证据,才会从凡间回到灵渊海么?季朝云一怔:你凤祁松开手,不紧不慢道:君如琢说,你去凡间历练三个月,回到灵渊海时龙珠便已丢失。龙王想要救你,可你却拼尽全力叛逃离开,重新下凡。我当时就不明白,凤霄分明与你约定在凡间等候,可你为何要偷偷回一趟龙族?你想确认什么?季朝云看向他。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越与这人接触,便越能从他身上察觉到凤霄的影子。他沉默片刻,道:你真的很聪明,我的确是为了证实一件事。证实什么?季朝云摇摇头:我现在不能说。凤祁定定看着他,一言不发。二人对视半晌,季朝云淡声道:其实你基本都猜到了,不过是想找我确认。等此间事了,我再告诉你吧。凤祁眼眸转了转,试探地问:那你是怎么与凤霄认识的,也能说么?季朝云:你怎么总想知道我与凤霄的事?好奇。山道上,唯有两侧石柱中亮着清幽的灵力光芒。晦暗不明的光线洒在二人身上,唯有凤祁的眼神依旧亮得灼人:你看,我帮了你这么多,若没有我,谁为你担保,谁为你调查真相。等这件事尘埃落定之后,你把以前的事都告诉我,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