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终于抵不过对方不依不挠的目光,妥协道,行。凤祁终于满意地笑起来,大步朝前走去。他的身后,季朝云凝视着他的背影,就连自己也没注意到,自己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怎么这么慢,马上就亥时了。二人刚一走近,便听见君如琢不耐烦地说。凤祁心情看上去极好,语调懒散:急什么啊君公子,你的药安安稳稳放在那儿,还能生腿跑了不成?你这两人从来不会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季朝云无可奈何打断道:别吵了,我们快走吧。二人这才止住争执,凤祁瞪了君如琢一眼,拉过季朝云率先踏入传送阵。不似文曲峰有凤祁的法术加持,有四时之景变化,气候温和。禄存峰与其他弟子峰一样,常年冰雪覆盖,道路两旁立着青松,枝头积雪未消。季朝云刚一踏入,便被寒风吹得瑟缩一下。凤祁下意识侧身帮他挡住风雪,顺手解下外袍想搭在他身上。季朝云躲了一下,却被凤祁敏捷地用衣袍一裹拉了回来:你躲什么,我又不怕冷,穿上。凤祁帮季朝云整了整衣襟,道:幸好当初徐子行为了整你,把你分到我那儿去。要是在这些破地方住个几年,你怎么受得了?季朝云不自在地偏过头:有什么受不了的,我又不是肉体凡胎。还嘴硬呢,就你这身子骨,也不比肉体凡胎强多少。凤祁道,还说我娇气,我若是娇气你算什么,娇弱?你季朝云还想反驳,远处,君如琢忍无可忍:你们有完没完,还查不查了?凤祁:季朝云:禄存峰上共有十三间弟子院,二人跟随君如琢来到他的居所。寻常弟子院自然比不上凤祁在文曲峰的独居,庭院内只有简简单单两间屋舍,庭前摆着一张石桌配石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凤二殿下鲜少关心普通弟子的疾苦,一路行来,嫌弃之意溢于言表,话里话外都是庆幸季朝云没被分到这儿来受苦,气得君如琢恨不得将他一脚踢出禄存峰。君如琢进屋取药,季朝云与凤祁立于庭前,四下看去,眉宇轻轻蹙起。怎么了?凤祁偏头问。季朝云摇摇头:不知道,总觉得好像有问题。凤祁若有所思地在庭院中踱步半晌,偏头看向另一间紧闭的门扉,高声问:君公子,与你同住的是什么人?我的侍读!君如琢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凤祁嗤之以鼻:来书院修行还要侍读,娇气。你说我什么?没有。凤祁果断不认,又问,怎么找了这么久,不就几瓶药,你到底能不能找到?君如琢没再回答。二人心头皆是一跳,对视一眼,快步踏进屋。季朝云问:阿琢,怎么回事?君如琢面前摊着一个木盒,盒子打开,可里面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我我记得我就放在这儿的,现在怎么没了?!屋内的气氛陡然凝下来,季朝云问:你确定,所有药都是放在这里的?君如琢:不会有错,这盒子就是三堂兄给我的,里面全是灵渊海的秘药可为什么只有药不见了。季朝云眉心紧蹙,疲惫令他脑中有些昏沉,思绪却依旧清晰。灵渊海秘药,只在魔域生长灵草,龙王三太子他脑中思绪纷乱,窗外忽然响起一道异响,三人簇然回头看去,一道暗影从庭院外一闪而过。季朝云下意识想追,却被凤祁拦了一下:待在这里,我去追。说完,又对君如琢道:保护好你堂兄,他要是掉了根头发,我把你龙筋抽出来炖汤喝!作者有话要说:凤祁:抽龙筋警告。某不愿透露姓名的李姓神仙:???第27章凤祁在君如琢骂骂咧咧的抗议中追了出去, 季朝云轻轻舒了口气,下意识拢了拢凤祁帮他裹上的外袍。他们的外袍都是统一制式,可凤祁身形比他高上许多, 那衣袍裹在他身上, 平白宽大了不少,将他身形衬得越发纤瘦。君如琢瞥了眼季朝云,旋即移开目光,若无其事看向地面。屋内一时寂静, 没过一会儿,他又忍不住去看他。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君如琢终于忍不住道:撑不住就坐下, 你还真想晕在这里, 让那凤二抽我龙筋?啊?季朝云茫然地眨眨眼,君如琢没再说什么, 阴沉着脸把他拉到桌边坐下,施法加热水壶,倒了杯热茶塞进他手里。一系列动作无比自然, 一气呵成。季朝云低头看着手中泛起袅袅白雾茶杯, 弯了弯嘴角:谢谢。不、不用。君如琢扭过头,没有看他。季朝云抿了口热茶,才觉得身体回暖了些, 也没再像先前那么困乏。他双手捧着茶杯, 轻声问:这些年,他对你好么?他没有提及那人的名字,但君如琢立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挺好的。君如琢闷声道, 三百年前,二堂兄死于战乱, 你叛逃离开,叔父从此一病不起,族中事务大多交由三堂兄处理。此番也是三堂兄希望我来鸿蒙书院,学成归来后,能够帮他。季朝云嘲弄一笑,没有回答。君如琢瞧着他的神情,似乎是忍了忍,但还是开口道:这些年,族中不太平。你知道你在族中的声望,哪怕三堂兄主持事务这么多年,许多宗族长老心中的继任人仍然是你,所以所以这些年他排除异己,将那些不听话的长老都处理了?是。君如琢道,但我不觉得三堂兄这是错的,叔父迟早会将龙王之位给他,换做是我,也会将留有异心之人提前根除。我没说他做错了。可、可是阿琢,你年纪已经不小了,有些事情你其实心里清楚,只是不敢承认。季朝云轻轻道,三弟的确想除掉我,从三百年前起便是如此。君如琢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季朝云道:龙王三太子君玦,是我们中天生灵根最弱,但心思最为深沉之人。若我不死,他如何继承龙王之位?我本以为若我下界,他就不会再对我耿耿于怀,可惜但你现在丢了龙珠,又变成半妖,他为什么还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季朝云又抿了口茶水,神情在袅袅白雾中看不真切,我已经回不了灵渊海了,他为什么还不放过我呢屋内陡然沉默下来,片刻后,院外终于传来动静。二人对视一眼,起身走出去。二人刚走出屋子,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院外响起:不是说好了有消息就通知我吗?你们这样,就不怕我上报给天枢仙尊?!这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吗,你不说不就得了?死凤凰你说得轻巧,万一被人发现江城押着一名小弟子踏入院门,正与凤祁争论着,猝不及防撞向季朝云的目光,话音古怪地一转: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别落在我手里。凤祁跟在他身后走进来,白了他一眼,快步走到季朝云面前:如何,君公子的龙筋保住了吗?季朝云懒得理会他的幼稚行径,越过他看向江城身边那人:就是他?嗯。凤祁将手中一个布包往地上一扔,几个玉瓶从中滚落出来,这人对禄存峰太熟悉了,我追了好一会儿才抓到。不等季朝云开口,君如琢率先上前一步:温易,真的是你?被称作温易的弟子偏开视线没有看他,低低道了声:公子。君如琢:是你盗走了我的药?是。为什么?因为温易终于抬起头,却是看向了他身后的季朝云,因为我给他下毒了。他话音刚落,却被身后的人狠狠一脚踢在膝弯,跪倒在地。他的身后,江城冷声问:你为何这么做?温易伏在地上,轻轻地笑了笑:没别的意思,我家公子不喜欢这个人,我也不喜欢。作为我家公子的侍读,我难道不该替公子扫清障碍?别找借口了。凤祁悠悠打断,你一介侍读,如何能得来那血莲芝?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没有人让我这么做,我也不知道你说的什么血莲芝。我不过是知晓君公子想去给季朝云送药,所以去海市买了能使人灵力失控的毒药。可我不确定君公子会取哪一瓶给他,所以在所有药品里都下了毒。凤祁冷笑:如此大胆,你就不怕东窗事发?温易道:季朝云在擂台失控证据确凿,若不是你非要替他担保,他现在早被废除修为赶出书院了。至于那药,我确认过对仙人无害,若不是你们查出来,君公子绝不会察觉到任何问题。他这话的确不错。季朝云在擂台失控时众人都在场,而且导致失控的药物就连医仙也查不出来。若非凤祁坚持调查,他现在必定已经被逐出书院。根本不会再有机会前往海市,还查出那灵草的根源。不过季朝云的神情渐渐沉下来。太理智了。这侍读说话有条不紊,没有半分被人揭穿后的慌乱,就像是一早就准备好了这番说辞。凤祁还想再问,季朝云忽然从身后拉住了他,低声道:既然抓到了人,余下的,就不该归我们管了。可是季朝云说得对。江城把散落在地上的药品一收,道,既然这人对下毒供认不讳,我会把他带回督察殿,让督察殿严加审讯。放心,开阳仙尊派我来协助调查,这件事我会管到底。凤祁还是不放心:血莲芝来历不明,唯一可能与血莲芝有关的半魔又被灭口,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你我知道!江城不耐烦地打断他,我是蠢吗,这些事还需要你说?!凤祁眉梢一扬,对他这说法不置可否。江城懒得与他争论,对君如琢道:君如琢,毒出自你送出的伤药,这温易又是你的人,你也要与我走一趟。君如琢点点头:好。江城看了眼季朝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但什么也没说出来。最终,他扭头看向凤祁,泄愤似的没好气道:你私拿督察殿令牌的事没完,等着挨罚吧!说完,带着君如琢与温易离开了庭院。待那几人走远,季朝云才摇摇头:查不出来的。凤祁偏过头看他:为什么这么说?季朝云道,温易不过是颗棋子,他对自己的言行供认不讳,而我们从半魔那里又没有找到其他证据,这条线注定已经断了。凤祁笑了笑:何必这么悲观,督察殿还是有点手段,指不定能把这人嘴撬开。季朝云微不可察地皱了眉,不置可否。凤祁问:你想说什么?他与君如琢同住,若想偷药,会这么凑巧恰好撞见我们来调查的时候么?凤祁闭了闭眼,似是暗骂了一句什么,他是故意让我们抓到他,给幕后那人做替死鬼!季朝云道:走吧,像我说的,余下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他正想朝前走,可随着紧绷的思绪松懈下来,才觉浑身脱力,脚下一软险些跌倒。凤祁忙伸手扶他,恼道:我早让你晚上别跟着,你非要来,看看,路都走不稳了。我没事。季朝云现在与凤祁接触还有些不自在,可凤祁好像浑不在意,弯腰就要去抱他。季朝云如临大敌:你做什么?!抱你回去啊。凤祁道,你看你这模样,还能走吗?我当然能走。季朝云咬牙,马上就到亥时了,你是想被大家都看见吗?看见就看见呗,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我说不行就不行!真不行?不行!那好吧。凤祁的模样看上去颇为遗憾。他绕到季朝云前方,略微俯身弯膝,道,背你总行了吧,上来。你季朝云默然无语,没觉得背比抱好看到哪里去。凤祁低声催促:快点,别磨蹭。一会儿到了亥时晚课一下,全书院可就都看见本殿下背着你这小妖龙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季朝云沉默地看着凤祁,凤祁维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二人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季朝云默默爬了上去。凤祁背着季朝云下山。他口中说着要趁书院弟子放课前赶回文曲峰,可步子依旧走得很稳很慢,短短一段路,像是永远也走不到尽头。季朝云趴在凤祁背上,身体有些紧绷。注意到他这模样,凤祁笑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