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里被挑了漏洞,两位宫女知道是惹到硬茬儿了,被淳格格的疾声厉色逼得抱团儿缩到了墙角,方才的嘴脸有多可恶,这会儿就有多可怜。
湛湛问:“两位是哪处当差的?你们肆意编排我跟淳格格的坏话,请你们主子来,大伙儿一起到太皇太后跟前辩个理。孰对孰错,宫里自有斟酌。”
诚亲王福晋的态度相比之下委婉些,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但是一提到找她们主子,还要到太皇太后跟前较真儿,两宫女吓得直打哆嗦,“回……回福晋的话,奴才们在当值,没主子,上头是总管大人,奴才们知道……知道错了,您二位高抬贵手,放过奴才们吧……”
淳格格冷笑,“官不大,僚儿不小,母狗眼儿瞧人那时候怎么不掂量掂量什么后果?我说怎么这般没规矩,原来是没主子教养,本格格今儿心眼儿犯窄,非要跟你们计较不可。”说着看向秋颜,“我听说姑娘从前在宫里当值的,这宫里触犯宫规该怎么惩罚?”
秋颜听她们把湛湛骂的难听,也觉得这两人可气,便冷了眼福身道,“回格格,诸如此类言语不端的罪行,该当自行掌嘴。”
“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淳格格面无表情的道:“咱们公平公正按宫规处理,处理的好也省的去打扰太皇太后她老人家静养。”
活落其中一个宫女就左右开弓扇起自己的巴掌来,没两下耳廓子就被抽地通红,淳格格抬手示意,“可以了。”继而看向另外一个手颤颤巍巍的搁在脸边却却迟迟落不下掌的宫女。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淳格格踩着花盆底走近,居高临下一耳刮子抽了出去,直打的那宫女偏过头去,吓得直跪在地上磕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这一巴掌呼的,湛湛都能感受到淳格格抬手带出的那阵风,她怔愣过来忙上前按住了她的肘弯,悄声说,“跟这种人计较,没得脏了格格的手,这回让她们长个教训便好,再打打得就是宫里人的面子了,咱们该不占理了。”
这话说的没错,跟个下三滥的奴才过分计较确实自降身份,况且就算是个宫女,好歹人家也是宫里人,身上沾着点儿皇恩,穷究死理儿也得适可而止,没必要因为这一个人损伤了跟宫里的和气。
淳格格很听劝,大眼睛一咕噜,点头说好,这边对了那两名宫女道:“今儿本格格就教会你们眉眼高低,看你们往后言语轻重还拿不拿得准。”
“今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湛湛抬手让那两名宫女起身,“今后一片嘴两片舌再往外头倒脏土的时候悠着点儿,不是任谁都好欺负的,各位继续当各自的差去吧。”
她们两人一唱一和把那两名宫女吓得屁滚尿流,拖拽着溜远了。
回过身慢慢的踱过揽胜门,淳格格提手绢扇着脸边的热燥,“真是气死我了,本格格是带着靖南王府百万兵马入宫的,也不是吃亏的性子,谁把我当做是寄人篱下的奴才,可得当着点儿心!得亏你拦住了我,不然还得再给她两巴掌吃呢。”
湛湛也在一旁替她扇风,特开心的笑,“你可真是个炮仗脾气,不输理儿的性子!”
“人家骂你可比骂我的多,”淳格格斜睨她,“真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下来?”
湛湛望着远处临溪亭蹭明瓦亮的尖顶,轻轻抿起了酒窝,“也是你那一巴掌把我扇醒了,我突然就明白了,旁人怎么瞧我管什么用,只要王爷他相信我就好了。”
淳格格一个白眼儿翻飞,“你瞧,这不是没治了么!”
入了临溪亭,芬芳扑鼻,满眼的花团锦簇,花园里的太监上了茶水点心,湛湛却无吃喝赏花的心情,淳格格感同身受,“这宫里的花朵再富贵再名贵,在我眼里啊,还是我们福建漳州的水仙漂亮,这趟我入京带了好些棵过来,有单瓣的“金盏银台”,也有复瓣的“玉玲珑”,改天送你几枝,特别香。”说着叹了口气,“今后怕也是没机会再回福州了,它们是我最后的念想了。”
寂寥的神情和口吻,这样的淳格格跟湛湛上次见到的荣荣如出一辙,均是被这万丈宫墙所束缚。湛湛有些同情淳格格,她们两人不一样,她在京城里有家,而淳格格在这个宫城里却是举目无亲。
“说到底,”湛湛目光浅淡的看出城墙之外,“我们的前途被皇权约束,我们的价值也是由皇权所衡量的。”
淳格格眉毛一抬朝她看了过来,“而且他们还告诉我们,这就是对的,你们就该这么做。”
湛湛收回视线跟她对视,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淳格格是湛湛入宫后交的第一个朋友,后来的她回忆那些过往岁月中所遇见的姑娘,她们的生命如花绽放,共同编织了一段绚烂多彩的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