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挤眉弄眼的出了殿,奈何宫里这样大一座城,她们对宫里不熟悉,琢磨半天竟也找不到消遣的去处,秋颜道:“上次跟福晋提的建福宫花园离这儿太过远了,不如去前头慈宁宫花园里头逛逛吧,累了还能在临溪亭里头歇歇脚。”
都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于是两人便各自带着丫鬟出了慈宁门,准备过长信门的时候,听见门上两位太监头对着头闲磕牙。
其中一位太监道:“……郝中堂那么儒雅一人,散了朝经过乾清门,遇见郝领班抬手就是一巴掌,那声响儿,隔着一个长街,养心殿里的小安子都听见了,当时正侍茶呢,手一抖差点儿泼万岁爷身上,当即就被魏公公喝出殿了,板子没挨着,这个月的钱粮我看是悬呐。”
另一太监接口道,“你都打哪儿听来的,压根儿不是这么回事儿!小安子被骂跟他自个儿没什么关系,我听说是云贵总督又拒了万岁爷召他回京的折子,他侍茶那时候,万岁爷刚好批到云贵总督的请安折,这不走了背字儿了么!万岁爷恼起来,不骂他骂谁?不过这郝领班也是,万岁爷亲封他为提督九门步军巡捕五营统领,他都没答应,难怪郝中堂骂他“不识抬举”呢!”
先头说话的那太监又道:“宫里都传呢,说是跟诚亲王福晋有关,昨儿晚上三爷逮到她们两人私会,反而挨了郝领班一拳,是个爷们儿都窝心呐!今儿一气之下就南下去福建了……”
统共就议论了两件事情,都跟她有关,湛湛的脸立马就白了起来,两太监回头瞧见诚亲王福晋正立在门外,都吓了一跳,嘴上议论的主角儿就在眼前!不知道人家听没听见呢?一对眼儿忙止了话头,垂下袖头请安。
淳格格看湛湛脸色不对劲,一把抓了她的腕子带着她出了长信门,过了门丢开她的手道:“那郝领班就是你那老相好儿吧?听我句劝,宫里的下人嘴贱,过过耳朵便得了,真要把他们的话当真往自己的心窝里插刀子,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么?”
湛湛也是这么想的,深深运了一口气儿,又呼了出去,摆摆头道:“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好了,咱们走吧。”
淳格格瞧着她直乐,“我说你怎么能同时勾搭上俩爷们儿,还促使他们打架呢,你可真逗真可爱。”
一个姑娘得到爷们儿们的爱慕不算什么,可要是被另外一个姑娘夸奖,那就是极大的赞誉了。
湛湛心里顿时好受了些,可提到郝晔,想起他那张失望的脸,她的心口就微微牵疼。
“你说我会不会太过残忍自私了些?”她偏过头向她新结交的这位朋友征询看法。
淳格格听湛湛讲完她跟郝晔之间的纠葛,一阵摇头,“就得这么做!你心里认准了三爷,就不该再跟其他爷们儿说不明道不白,与其让郝领班心里存着念想,倒不如明白的拒绝,彻底的断干净,没得干耗着,不是耽搁人家么?你就踏踏实实过你的日子吧,时间长了,各自就都忘了。”
淳格格的话让湛湛得到了一些安慰,一头的心事缓解了,另一头的心事又重压了下来,拒湛湛所知这已经是云贵总督第二次拒绝皇帝传唤他回京了,算上背后她不知道的那些次,皇帝的雷霆怒火还能忍多久,马佳氏尚未可知。
这般毫无头绪的推测着走到揽胜门附近,从南天门里走出两名宫女,瞧见她们匆匆福了个礼,便相互拉扯着避开道走了。
其中一个抬肘捅捅另外一个的肋巴骨,窃窃私语道:“瞧,那位就是诚亲王福晋,昨儿晚上郝领班跟三爷就是因她闹起来的,瞧样子也是个文文雅雅的体面人儿,谁知道背后藏着多少高招儿绕惑爷们儿们的呢!要不是云贵总督手里那点实权,三爷能瞧上她?”
另外一个切一声,“听说今儿三爷南下了,保不齐这位再打野食儿吃呢?”说着一顿,“这俩人走一起还真有意思,一个庙儿抬出来的,都是卖家的主儿,这年头但凡手头有几个兵马的,都能胡乱往宫里搪塞人了!”
看似是悄悄儿的说,声量可丝毫没压低,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拿眼扫搭。湛湛这会儿才体会出太皇太后所说的“妄八口舌”,还有诚亲王所说的“粘牙倒齿”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了,这宫里太监宫女们的嘴,狠起来能把旁人的脊梁骨给片没了。
淳格格咬牙切齿的朝她看过来,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心意相通,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住了!
湛湛动作慢半拍,淳格格一个垫步拧腰就转过了身,冷声喝问:“你们俩合把儿挤兑谁呢?”
两个宫女不料都擦肩而过了,那两人还会回过头计较,不管心里怎么想,毕竟身份地位在那摆着,她们也不敢过分造次,只得蹲下身回礼示意。
淳格格带着湛湛,慢悠悠的踩着花盆底走到她们面前,抬手一抿鬓,懒洋洋的拖长调子说:“方才你俩说的话,我觉得格外动听,不妨再说一遍,一字不落的,让我跟三爷福晋好好学习学习。”
听她声调阴恻恻的,似乎不打算轻易抛开这茬儿,两位宫女目光躲闪开始有些慌了,方才她们只图一时口舌之快,没有想到后果,凭人家格格,亲王福晋的身份,开罪俩宫女还不跟吐口痰那么容易!
其中一宫女忙为两人开脱道:“奴才们知错,方才口无遮拦冒犯到两位贵人了,还请主子们饶奴才们一面儿。”
“这错儿认得我怎么觉着不诚心呢?”淳格格冷哼:“照你们说的是自己嘴上没把门儿,那就是心里还觉得我跟三爷福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