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苏把门一掩,苦笑到:“别这样了,咱们前几天还一起去扫地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室友呆了一呆,看着她,小心翼翼地笑,有些惊弓之相:“常仪姑娘如今与我们这些人不同了,还多亏了常仪姑娘,我才有福分活着,如今还能出宫见见爹娘,都是姑娘的福气。”
越苏难得心里有些凄凉,想着自己也前路未卜,上前几步,去握她的手:“你保重。”
刚一握到,就发觉她掌心有几道交横的鞭痕,还是新的。
室友慌忙说:“没事的,就是管事嬷嬷说长长记性,这次给她丢脸了,打得也不重……你不要想着给我出头,也没人帮你,你自己要小心,陛下……”
她应该本来想说几句陛下的不好,当做姐妹间的体己话,但是话到一半,又觉得背后议论容易被人抓到小辫子,硬生生停住了。
室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她,嗫喏道:“你知道我是商户出身,也不识字不懂什么政事……总之你在宫里要多加小心。唔,我听她们说陛下最讨厌别人和他对着干,你……你小心被别人骗了……”
她话说得颠三倒四,但越苏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想了想,把头上的金簪拔了下来,递给她:“你收着吧,拿到外面去总还值些钱,以后找了人家有些私房。”
推拒了几遍,终于还是让她收下了。越苏又和她说了些话,方才打算走。
室友送她到门口,如今她放开不少,眼里有泪意,说:“我此次出宫,要和爹娘返乡,以后再见你就难了,咱们同吃同住一场,我平日该对你更好些的。”
“返乡?”越苏问:“回老家吗?”
“对。我父亲是自淮阴迁来的,他多年以来,一直耿耿于怀,想回家乡去看看……”
后面她说的是什么,越苏就不记得了。
淮阴。
淮阴。
淮阴啊姐妹们!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直到回了天子寝宫,越苏还有些恍惚,如同踏在云雾里,心里掂念着用简体字写成,用绸布填充而成的那个香囊。
感谢老天,汉字如此的像一幅画。
绸布上绘制一些护身符号又是如此的普遍。
依上次的经验,越苏只需要不作死,静静等待沈老板找上门来即可,但是越苏真的好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只有一个人啊。
她一直走神,直到再次接到陛下令她去章台宫服侍的命令。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了些许意料之中的踏实呢……
章台宫是始皇帝的朝宫,据说一直到始皇去世的最后几年,他都一直在章台宫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着,一天十几个小时,全年无休,和诸位大臣、地方官吏斗智斗勇。
唉,只可惜二世是个败家子……
越苏想起史书上记载的,胡亥的那些令人窒息的骚操作就想叹气。
然后她推门进去,看见了一地的奏章和地图。
越苏如同每一个发现自己考倒数的孩子开始做奥数题的家长一样,惊恐地退出去,重新推门进来。
不是幻觉。
老天爷啊。
“常仪?”处在奏章正中间,原本正专心看奏章的帝王微微皱起眉头,盯着她,一身黑色的常服,哪怕是坐着,也看着身姿挺拔。
越苏差点以为自己初次见到的那个懒散瘫在床上的年轻人是记忆错乱了。
“陛下。”越苏老老实实行了个礼:“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呢?”
“累了。”帝王朝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不客气地把人推坐在在宽大的阶梯上,毫不避讳地仰面枕在她的腿上:“过一刻钟喊我。”
喂喂喂!您找个床睡就那么困难吗!睡在地板上除了腰痛背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好处啊!
还能怎么样?
枕头越苏认命地开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试图尽快把人哄睡了。
可还没梳几下毛,枕在她腿上的年轻人忽然睁开眼睛,狐疑地扫了她一眼:“你的妆面怎么这么素?”
越苏并不敢骗他,反正这宫里都是他的人,实话实话道:“我有个姐妹,陛下开恩,放她归家了,我今日去探望,情难自禁,就拔下来头上的金钗送她,还请陛下恕罪。”
帝王听她解释完,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看样子搞清楚怎么回事之后,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回去再赏你。”他丢下这么一句话,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一刻钟并不久,越苏盯着刻漏出声喊他,原本已经做好准备他再赖几个小时床了,没想到刚发出一点声音,枕在腿上的人就立刻坐了起来。
“我的衣带松了。”他理所当然地说。
越苏仿佛一个老妈子,任劳任怨地半蹲下去,环过他的腰把腰带重新系紧。
“陛下,冯丞相到了。”